“你干什么?”雪莉转过头瞪了金昌俊一眼。
“抱歉,我还是认为,我应该为自己的罪行赎罪,而不是杀更多的人来掩盖他。”金昌俊无奈的笑了笑,“这是我和张女士的共同意见。”
张秀娟也举起了枪,跟着点了点头:“我愿意接受法律的制裁。”
“你……你们……”雪莉惊讶的看着他们,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另外,我们刚才拿枪的时候,通知过船员了,他们在得知已经找出凶手后,都愿意配合我们,把船开回港口,我们已经通知了当地警方,下了船你就会被警方逮捕。”
“你在开什么玩笑?”雪莉开始慌张了起来,“他们难道不在乎自己亲人的性命了吗?”
“竟然已经抓到你了,你对他们的亲人也就不会造成威胁,至于他们自己的性命,他们都认为,就算赔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将你这个凶手绳之以法。”
金昌俊依旧拿枪指着雪莉,张秀娟则慢步走到我们这边来给我们一一松绑。
雪莉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两人:“你们……”
停顿了半分钟,她松开手里的枪,枪砸落在地上,而她也随之跪了下来。
“想不到……你们是这样想的。”她含着泪微笑,“对于十一年前的事情,你们也都不在计较了吗?死去的,可都是你们的亲人啊。”
“他们会受到应有的法律制裁。我是一个律师,我并不认同在法律以外对某个人进行制裁。”
雪莉低下头,嘴角依旧带着笑容:“原来你们都是这样想的,既然如此,我也无法再勉强你们什么。原来只有我一直放不下罢了。”
张闯走到雪莉身边蹲了下来:“雪莉小姐,对于十一年前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是你现在杀了人犯了法,就必须接受制裁。”
“法律?呵呵,这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凌驾于法律之外的,我从来不相信法律和制度,我只相信我自己。”说到这里,雪莉突然举起枪,对着茉莉开了一枪,正中心脏。
看着茉莉捂着心脏痛苦的倒下,我们都吓了一跳。
“你!”
“他们选择原谅,我不干预,但是,我不能饶恕那个杀了我好朋友的人,这也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雪莉突然笑了起来,大家都围着茉莉,她已经奄奄一息,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砰!”
没等我们反映过来,又是一声枪响,我惊恐的扭过头,张闯应声倒地,胸口还不停的流着血。
“张闯!”我冲过去扶着他。
“这是我答应了那个人的事情,我必须做到。那么,徐冽先生,再见了。”雪莉说着,又将枪口抵着自己的太阳穴。
“等等!等等!”大家焦急的吼道。
雪莉却一直注视着我,她的眼神很空洞,像是有很多话想对我说,又像是想要流泪。我看不懂她眼神里的语言,只能和她一样注视这她。
过了半分钟,我看到她的嘴唇微张,我赶忙用尽力气竖起耳朵,却只听到她那鲜红色的嘴唇里吐出简短的一个字:“家”
随后又是一声枪响,结束了她这痛苦的十一年。
听到枪声的船员赶忙从远处赶了过来,见到倒在地上的三个人都被吓住了。
“发生了什么事?”一个船员问道。
“还有多久才能到港口?”我抱着昏倒的张闯问道。
“最快要十分钟……”
“快点!再快点!还有,顺便叫一下救护车!”
听到我的指令,船员连忙回答了几声,便跑了出去。
“我爸爸是医生,我也学了一点皮毛,让我来吧。”艾比说着,拿了一个毛巾走到我身边,“先想办法给他止血吧。”
十分钟后,船终于靠岸了,紧随着冲上船的是医护人员和警察。张闯被抬上了救护车,其他的人则被警方暂时拘留了下来,这件案子也就这么草草了结了。
在警局录完口供,我便匆匆赶往医院,等在手术室门口的还有一个两鬓斑白的男人,穿着很古老的中山装,不停的咳嗽。
我走过去,男人见到我,也站了起来。
“你是张闯的朋友吧?”没等我说话,他就先开了口。
“是的,叔叔您是?”
“我是他的父亲,我叫张明,你好,你好。”张明走过来握着我的手。
“叔叔,您好。”我礼貌的回答,“张闯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进去几个小时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张明叹了口气。
“他在办案的途中被一个凶犯开枪击中了。”我一句话概括了案发经过。
“哎。”张明听了我的话,低着头坐了下来,不停的叹气,“这孩子从小就特别要强,头脑虽然聪明,但是个性很倔强,经常得罪别人。我一直都不支持他当警察,可是这孩子无论怎么说都不听,偏偏要查案,你看看现在……他母亲死的早,要是他再有个三长两短,我真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叔叔,您别这么说。”听见张明这样唉声叹气,我赶忙在他边上坐下来安慰他,“您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张闯小的时候,我曾经带他去给算命的看过,算命的说他这一生都会有大大小小的波折,甚至有生死之劫,我当初还不相信,可自从他母亲去世后,我就不得不相信这算命先生说的话了……”张明并没有理会我的话,依旧滔滔不绝的说着。
“阿姨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走了吗?”我试探性的问道。
张明点点头:“是啊,在他七岁的时候,内人就走了,这孩子似乎因为这件事情受了很大的打击。”
“恕我冒昧,阿姨是病逝的吗?”
“不是,好像是被什么人杀死的。其实我也不了解具体的事情,内人走的那一个月,我正好在外面打工,你也知道,那个年代,也不兴用什么手机,等我打工回来的时候,岳母就告诉我内人在买菜途中被某个人拖到某个草丛里杀害了。”
“没有找到凶手吗?”
“没有,好像当时的警方也出了很多力量在寻找凶手,可是最终都没有什么结果,我虽然很伤心也很痛苦,但是日子还是要过,况且我还要养孩子和家里的老人,这件事情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从张明的脸上我能看的出沧桑和无奈,但他的这番话在我的理解里,他是一个懦弱且封建的人,对于妻子的死并没有太多的愤怒,甚至不再深究妻子的死因。我想他所说的张闯的倔强和执着,也许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张明的不作为导致的。
我注意到“手术中”的灯暗了下来,便拉着张明走了过去,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医生,怎么样了?”我抓着医生的手问道,“里面的人是我的朋友,手术顺利吗?”
医生不紧不慢的将口罩摘了下来:“好在你们抢救得当,伤者没有失血过多,那枚子弹没有直接打在心脏上,手术也很成功,现在伤者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不过他可能还会昏迷一阵子,等他醒过来,我想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我和张明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拉着医生的手不停的道谢。
又和医生交谈了一会,既然张闯已经没有生命危险,那我也就不需要再留在医院等了。我和张明寒暄了几句,塞了一些钱给他,便离开了医院。
回到家已经差不多晚上十一点了,想必顾思安和小宇都已经睡了,我便摸索出钥匙,悄悄开了门。
刚打开门,正打算伸手去开灯,头却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棍子狠狠的敲了一下。
“啊!”我叫出声来,捂着头。
“等等……这声音好像是阿冽……”我听到顾思安的声音,随后她开了灯,看见我正捂着自己的后脑勺。
“阿冽!你没事吧?”见到是我,她赶忙跑过来,“我正在熬夜看剧,就听到门外面有动静,还以为是小偷呢。”
“你这下手也太重了吧。”我还是感觉脑袋被敲的疼,顾思安赶忙扶着我到沙发边上坐下来。
“哎呀,我哪知道是你啊。”她赶紧倒了一杯水给我,“你不是跟我说下周回来吗?”
“恩……发生了一些事情,就提前回来了。”我当然不能把这么危险的事情告诉顾思安,要不然她又要不停的唠叨我了。
“那你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肚子有点饿了。”被她这么一问,我才想起来这两天就是靠一点面包和咖啡度过的。
“我去给你煮碗面吃,在这等着我。”顾思安丢下一句话,便进了厨房。
被她这一记闷棍,倒是让我突然开了窍。关于李先生留下的那几件与年份有关的案子,分别是三年、两年、四年、六年,以及最后一件分开的案子,十一年。
雪莉在死前曾经对我说过一个字,“家”。我一直以为,是她想家了,或者是想念家人了,但是就现在来看那时的场景,她对我说一个“家”字确实有些奇怪。
可能性只有一个,她说的并不是家庭的家,而是加减的加,这些数字并不是排列开来看的,而是让我把这些数字全都加在一起。
“三加二加四加六加十一。”我自言自语道,“二十,二十年。”
二十年前,也就是我五岁失忆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