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跑了!”岑三娘失望的叫着,回头嗔他,“你不在我旁边么,我怎么会摔倒?笨死了!”
杜燕绥被她骂得哭笑不得,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如果我猎到那只鹿,怎么奖励我?”
“我给你做双鹿皮靴!猎不到罚你下潭捉鱼去!”岑三娘笑吟吟的看着那只鹿奔上了对面的山坡。
杜燕绥冲她一笑,回身就上了马,朝着树林外冲了过去。
岑三娘瞧着他奔向那只鹿,眼瞅着鹿矫健的上了山坡,快要逃掉,只见杜燕绥已张满了弦,箭矢如流星般射了出去,那只鹿应声栽倒在地。
馒头也翻身上了马:“我去接孙少爷!”
“真帅!”岑三娘啧啧赞叹,招呼着暖冬黑七牵着马出了树林。在水潭边升起火来。
杜燕绥策马奔上山正要去捡那只鹿,目光被山间露出的旌旗吸引住了,他幽幽叹了口气,喃喃说道:“来的可真快。”
馒头上了山,麻利的将鹿扔上了马背,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呀,难道是皇上来了汤泉宫?”
杜燕绥沉吟了下道:“先别让少夫人知道。让她快活一天吧。”
“知道了。”馒头应着。见杜燕绥脸上没了笑容,心想好不容易离了府来别庄,才住三天呢,麻烦就来了。
两人下了山坡,馒头麻利的蹲在水边剥皮清洗。这边黑七已扎上了帐蓬,升起了篝火。岑三娘正和暖冬整理带来的调料等物。
烟袅袅升起,阳光照在岑三娘的笑脸上,杜燕绥坐在帐蓬里,拔开酒囊塞子,仰头饮下大口剑南烧春。
“有麻烦来了?”黑七坐在了帐蓬边上轻声问道。
杜燕绥将酒囊扔给他,眼里飘过一丝阴霾:“皇上来的太快了。”
黑七看向火堆,馒头笑嘻嘻的用铁签子串着肉,岑三娘和暖冬忙着烤,快活的笑着。他嘴角微微上扬:“想要一劳永逸,还得辛苦些日子。”
杜燕绥叹了口气道:“原以为至少可以让她快活十来日,养养身子。”
黑七说道:“想来扬房两州刺史和家眷们快解到京中了。自然要快点下手。”
“我去宫里,你带着侍卫护着她就成。”杜燕绥嗯了声,看到岑三娘端着一盘子烤肉过来,坐起身笑道:“没烤焦吧?”
“那你也得吃!”岑三娘蹲下身,叉着一片肉喂他。
黑七识趣的离开了。
吃过午饭,黑七等人自去收拾,帐蓬放下,隔成了一方小小的天地。岑三娘伏在杜燕绥胸口歇着。
杜燕绥半撑着头看她,手指揪着她胡帽上的树叶玩。
岑三娘没有睁眼,嘟囔道:“明天还来吗?”
杜燕绥一怔,心里有点内疚:“怕是来不成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皇上今日带着武昭仪等宫嫔还有大臣们来汤泉宫了。”
“什么?”岑三娘猛的睁开眼睛,一骨碌爬了起来,“咱们还磨蹭什么?赶紧着回庄子收拾行李回长安去!”
杜燕缓伸手拉着她,微微用力,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亲了下去。
呼吸间带着淡淡的酒香味,岑三娘搂着他的脖子回吻着他:“不会是事先就商量好的是吧?武昭仪又要做什么?有危险么?”
杜燕绥突然想起一件事,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了?”岑三娘看到他的神色,心里有点慌乱。
杜燕绥坐起了身,阖上了眼:“我想想。”
走之前丹华传来了消息,武昭仪会请皇帝带她去骊山汤泉宫。道如果他在国公府骊山别庄,皇帝一定会召他进宫伴驾。武昭仪希望他能去保护她。
崔皇后一派是巴不得武昭仪死的。随扈汤泉宫一般都是羽林卫与千牛卫负责宫里的安全。外围交给当地折冲府的府兵。也就是岑三娘二舅舅李尚之所在的京畿道折冲府负责。皇帝御驾到汤泉宫,里三层外三层的警戒,危险会从哪里来?自然是汤泉宫里。
皇后在宫里病着,不会随驾,她不在现场。
武昭仪已经提前知道了危险,这是以身作铒,要反过来利用。
扬房两州刺史到京被大理寺一审,三哥曾经提醒过他,兵部尚书与扬州刺史关系密切。等到皇后杀武昭仪的阴谋暴露,两件事撞在一起,会加快皇帝收权废后的步子。
杜燕绥是求之不得的。
他刚开始想着凭皇帝对自己的宠信,他若留在汤泉宫伴驾,会给武昭仪行事带来方便。他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连岑三娘都没来得及送走。岑三娘如今也在别庄,万一把她也召进宫中怎么办?
他有武艺,最多在旁协助配合。可万一宫中大乱,伤到岑三娘怎么办?
杜燕绥睁开眼睛,当机立断:“我让黑七护送你马上回长安。”
岑三娘吓了一跳:“究竟有什么事啊?”
“皇后会利用这次机会对武昭仪下手。武昭仪则反过来要利用这件事让皇上更厌恶崔氏。汤泉宫会有危险,我不想让你进宫涉险。你离开,我做事更灵活便利。”杜燕绥三言两语简单说完,拉着岑三娘出了帐蓬。
“走,速度回别庄,套了马车就走。”杜燕绥扶了她上了马。
一行人匆匆的下了山。
刚到别庄门口,就撞上了前来颁诏的胡公公。杜燕绥眼皮一跳,故作惊诧:“胡公公,你怎么来了?”
胡公公骑在马上,笑嘻嘻的拱手道:“哎哟,正好遇到小公爷,可真是巧了!咱家在来颁皇上口喻的。皇上今儿来了汤泉宫,听说您和夫人三天前来了骊山别苑,宣您和夫人进宫伴驾呢!”
杜燕绥满脸愁容,拱手道:“走了三天,长安来了信,说祖母病了。我和夫人正急着赶回长安呢。您知道,我府里头就三个主子……”
岑三娘掀起车帘道:“相公,要么我赶回长安,您去伴驾吧。”
“老太太病了,是当赶回去。”胡公公看了看天色又笑道:“夫人此时动身,到了长安城门也关了,留在城外也回不去,不如明早和将军一起走吧。”
话说到这份上,两人只能领了旨,道回别庄换身衣裳就进宫。
进了别庄,杜燕绥长长的叹了口气,将她揽进了怀里:“是我不好!”
岑三娘安慰起他来:“皇后要杀武昭仪,针对的不是我。再说武昭仪不是有了准备么?我岂不是更安全?”
杜燕绥不舍得:“你记着,宫里的食水食物,别人吃了你才吃,否则宁可饿着渴着都别碰。晚上住在宫里,外间有任何动静你都别好奇去看。”
岑三娘被他说的紧张无比。
杜燕绥转了个圈,想说什么一时间又想不起还有什么要叮嘱的:“……换衣裳吧,到了山上差不多也该进晚宴了。”
守孝期间两人都穿的素净。
岑三娘换了身浅蓝福底团花的窄袖夹袄,素白裙子。挽了简单的道髻,选了根长长的银簪子。披了斗蓬出来。
进宫是不能带武器的,杜燕绥换了身白色的箭袖武士服,只能给她拢拢披风,再叮嘱一遍要多加小心。
岑三娘带了阿秋上了马车。杜燕绥上了马,带着侍卫沿着山道上山。
酉时,到了汤泉宫。
汤泉宫占地庞大。暮色中华灯初上,点缀在层林之中,鼓乐隐隐传来。
高宗携了武昭仪,刘婕妤等十来位宫嫔,点了三省六部的几十位官员随行,赐宴飞霜殿。
飞霜殿是座九脊重山式建筑,华丽恢宏。温泉引水筑池,灯光下水雾轻盈,疑似仙宫一般。
飞霜殿左右另对称建有沉香殿宜春殿。
岑三娘与杜燕绥在飞霜殿前分了手,由宫女进了宫嫔宴饮的沉香殿。
皇后不在,以昭仪为尊。武昭仪当仁不让坐了正中主位,两侧嫔妃依位份坐着。岑三娘是一品国公夫人,右侧首座。她对面首席坐着开国侯夫人李氏。
岑三娘和李氏两人的心思显然都不在殿中的歌舞上。李氏看到岑三娘脸就阴沉的像外头的夜色。岑三娘对她没多少恨,也喜欢不起来。她看着李氏就想,崔皇后要把自己摘干净,不会这么傻,把自个儿的嫂子推出来。今晚上唱主角的究竟会是谁?
武昭仪看到李氏应诏而来后,心里也不踏实了。如果说自己随驾来了汤泉宫,崔皇后要下手,怎么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让开国侯夫人留在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