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深夜,他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想起那晚的疯狂,他看着镜中的自己,17岁,下巴上刚开始有了青青的胡茬。酷似肖以真的五官让他比同龄人多了一份雕塑感、一份傲人的气质。要知道,肖以真年轻的时候在芭蕾舞界可号称是第一美女。他看着自己,却无论如何都不满意,他曾经的自信、曾经的引以为荣的理智,都在那晚在面对方墨朵的时候破坏殆尽。他以前一直在心里称呼方墨朵为小恶魔,可他自己却做了那样羞耻的事情,连恶魔都不如。
他无法想像,那个对一个13岁的小姑娘用强的人是自己。
他更加不想承认的,他对那个苦苦的吻、那个冰凉的身体、那柔软的腰肢……是那样的怀念。他就像一个变态狂一样,收起了方墨朵被撕烂的那件睡裙,只敢在一个人的时候拿出来,颤抖着抚摸。
他不能集中精神看书,空调开了关、关了开,关上觉得热,开了又觉得冷,烦躁不已,方洛决定下楼,去厨房拿冷饮来喝。
他不想吵醒别人,光了脚开门出去,临近楼梯的时候,却听到从方墨朵的房间里传出一声惊呼,当然,是方墨朵自己的声音。
方洛没有一点迟疑,本能的冲进方墨朵的房间。
她又忘记了关窗,月白色的窗帘在夜风中舞动着,透过月色泛出蓝色的光泽。
方墨朵坐在床上,大口的喘着气,眼睛盯着冲进来的方洛,竟是有泪的。
“墨朵,怎么了?”方洛脱口而出,问着。
时间大概只有几秒,对方洛来说却好像经过了几个光年那样漫长,在他以为方墨朵不会理他的时候,方墨朵却终于哭着回答了,“墨朵怕……”
方洛不再问,只是慢慢的走过去,走到方墨朵的床边,坐下,抱住了她。
“我知道你那天为什么……为什么那样对我,你讨厌肖以真生小弟弟,我看着你难受,我也难受,很疼,墨朵疼,你是我哥哥,只有我可以欺负你,别人不可以,肖以真也不可以。所以……所以墨朵做了坏事,墨朵在肖以真的补药里加了……加了避孕药……她会不会中毒?会不会死掉?她如果肚子里已经有了弟弟,弟弟会不会死掉……墨朵做了坏事……弟弟一定会来掐死我……我刚才梦见了妈妈,妈妈说我是个坏女孩,她问我,她问我怎么可以变的这么坏……妈妈很不高兴……”方墨朵缩在方洛的怀里,只知道不停的哭,不停的说,不停的颤抖。
方洛的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他想安慰,可是所有的话全部梗在喉咙里,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哭了,他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不是流了下来,他没想到方墨朵怕的是这件事,他更没想到方墨朵会为他这样做。
这几天方墨朵并不是在生他的气是吗?、
方墨朵并没有把自己看成是变态,看成是色魔是吗?
方墨朵会因为他的难过而心疼是吗?
他不介意方墨朵的眼泪弄湿了他的衣服,毫不介意。他忽然间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对方墨朵有如此多的隐藏着的依恋。
因为在这个家里,只有方墨朵知道他的心事,只有方墨朵会以“小恶魔”的姿态去做他想做,而不会去做的事情。
只有方墨朵会去参加他的颁奖礼,哪怕是为了讽刺他而去。只有方墨朵会冲进他的房间,看他是不是病了。只有方墨朵会记住他的生日,哪怕送的礼物只是为了让他出糗。只有方墨朵会带他去进阁楼,哪怕是为了锁住他。只有方墨朵会挖空心思的设计恶作剧,哪怕是为了整到他。
只有方墨朵,才让他肯自认一句:是我妹妹。只有方墨朵,才让他紧张的跑去买卫生巾,只有方墨朵,才会让他在疯狂的时候自甘沦陷。
这么多年过去,他在方家能感觉到的,感觉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唯一的证人,竟然是方墨朵,从那个图钉开始。
高考的黑色七月终于到了。
方洛曾经的想法是考得离方家越远越好,可那晚之后,一切都变了。不论他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他的生活、思想,都在偷偷的朝着方墨朵转移。
其实方洛一直自认是个理智的人,那种理智远远超乎同龄人之外,可当他和方墨朵之间那层薄薄的窗纸被捅破之后,他才惊愕的发现,自己其实极具向变态发展的潜力。
方墨朵亦如此。
每天下午放学后,方家的三兄妹会分别在学校餐厅吃饭,然后在学校上晚自习。从前的方洛当然是个独行侠,吃饭的时候离方墨尘和方墨朵离的远远的,即使方墨朵故意来“挑衅”,他也多半以无视为主。现在则不同了,他再也不能选择无视,反而恨不得一双眼睛挂在方墨朵身上。可是学生时代的“JQ”毕竟还是含蓄的居多,更何况方洛和方墨朵的身份对外毕竟还是挂着兄妹的招牌。
最重要的是,方墨朵忙、很忙,相当忙。
比如此刻的学生餐厅,方洛端着餐盘,越过“重重人海”坐在了靠窗的一排餐桌最里面的位置,这个位置虽然挤了点,可是……挨着方墨朵,就像在方家用餐时一样。
方墨朵正聊的满面绯红兴高采烈,压根没注意到旁边坐下的是谁……
“方墨朵,你真觉得他好看?”方墨朵另一侧的女同学正提出问题。
“不好看?不好看?全班还就他好看些吧。吴静,你没发现?”方墨朵着重的语气。
方洛边吃边听,看不见方墨朵的表情,可从她的语气里也大概想像得到此刻面部表情应该是“狰狞”。
“呃,你要是把他放在全班的范围……好像还真是……帅。”吴静认真的思索了,脑海里迅速闪过班上那几个看起来营养不良的小男生。
方洛手中的筷子滞了滞,食物如梗在喉,方墨朵这小丫头整天就当帅哥评委了?
“对吧,”方墨朵有些得意,“学习又好,性格又好,心地又善良。”
“他学习还好?”吴静诧异了,“他上学期末才考第二十三名”。
方墨朵正把一勺米饭往嘴里猛塞,“反正比我好,我第二十四。”
方洛慢条斯理的吃,忽然想到方墨朵上学期拿回家的成绩单好像是全班第四……
“呃,那他哪里性格好了?”吴静继续回忆。
“他敢拿自行车的链锁打人!”方墨朵语不惊人死不休。
吴静猛点头。
方洛差点被米饭呛到。
“那哪里善良了?”吴静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忘记了啊,每次考试他都大方的让同学们抄他的卷子啊,多善良。”
“可是他的答案全是错的……”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方墨朵一锤定音,“人家的答案对错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有一颗肯让你抄的心,这就是善良,对不?”
吴静望天……又问:“你也抄了他的?”
“是啊,要不然能得第二十四名咩?”方墨朵理直气壮,其实她的潜台词是一直比较后悔这件事,她觉得自己如果没抄的话,完全可以得第二十二名,一定的。
“唉,你这么说,好像也是哦,他还是不错的。”吴静开始进入小女孩通常的多愁善感阶段,“可是我觉得还是学习重要些,他总给我传小纸条说喜欢我,我觉得……不大好。方墨朵,有人给你传小纸条吗?”
“当然有,还有很多呢。”方墨朵斩钉截铁。
方洛此刻正安静的把带鱼拔到一旁的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