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朵,警报解除,你哥走了。”方才帮方洛指路的小男生一直守在另一侧的楼梯口,看见方洛下楼了,马上跑到走廊这边跟方墨朵通风报信。
本来背对着他的方墨朵马上停止了口水横飞的对方洛的夸大表扬,笑的捧腹,边笑边立刻到走廊的窗台前朝楼下偷看。
果然,方洛正朝着高中部的方向走。
“方墨朵,你真聪明,你怎么知道你哥哥一定会来找你哦。”小男生一脸的崇拜:“我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我姐姐就不敢打我了。你哥哥好笨哦。”
前半句,方墨朵笑眯眯的听了,应了。后半句,方墨朵迅速收了笑,瞪了小男生一眼,“你哥才笨。”
说完,踢了小男生一脚,回教室。
走到教室门口又扭头对着似哭非哭的小男生吼了句:“我哥哥只比我笨一点,而已!再敢说我哥坏话,我揍死你!”
那天放学之后,刘司机像往常一样接三个孩子回家。
不一样的是:方墨朵在路过冷饮摊的时候要求喝冰饮料,方墨尘刚要下车帮她买,方洛却忽然插了句:她不能喝凉的……
方墨朵在心里得意的笑,嘿嘿,小熊事件结束,完胜!
当年的高考是在黑色七月。
方家的气氛变得不大一样,因为有两个考生:方洛、方墨尘。
和其他考生相反的是,方洛对考期可以说是万分期待。他的倒计时牌每天准时修改着,搁现在流行的话说:哥改的不是倒计时牌,是寂寞。
方墨尘成绩也不错,方志是希望她去考军校或是警院,她自己的志愿却是政法类。
其实方洛和方墨尘之间关系还算融洽,至少不会像和方墨朵一样针锋相对处处为敌。方墨尘个性爽朗,凡事大而化之不拘小细。
方洛承认,方墨尘从某种程度上很像方志。
而方墨朵……如果可以,方洛情愿不想起她。
可这不可能。
方墨朵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张牙舞爪。
方洛无数次的奇怪,为什么方墨朵身上的精力像是永远消耗不尽的。她对待整人有着无穷无尽的兴趣,她的整人对象范围极广,甚至在学校里,还常会有同学来找方洛哭诉,让方洛好好教育方墨朵。
至于方洛的那个称方墨朵为“小鹿”的同班男同学,由于擅自泄露了方墨朵11岁还尿过床的可怕信息,被方墨朵恨了足足有两个月。
方墨朵恨起人来,那个人的后果是很惨的。
方洛并不知道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总之那个男生最后达到了谈方墨朵色变的程度。
偏偏老师们喜欢方墨朵,方墨朵成绩再差,老师们给的评语也会是:该生团结同学、友爱、上进、具亲和力和领导力、成绩稳定……
当然稳定,永远倒数。
其实让方家气氛变的不同的原因不止是高考,还有肖以真的心事。
从肖以真和方志回国之后,方家就整天弥漫着一种熬中药的味道,倒不是谁生病了,而是肖以真的补药。
肖以真人已中年,自认为从小到大都是过着受人羡慕的生活。成名早、结婚早、生子早,改嫁又嫁的好。方志无论从个人还是社会地位都让她无可挑剔,可毕竟是半路夫妻。一方面,她崇拜方志,可另一方面,她也遗憾于自己和方志之间,总像是缺少了些什么。年纪越大,这种遗憾的感觉越强烈。肖以真想,也许是因为孩子的问题,刚和方志结婚的时候她本来有机会再生一个,可为了身材和舞蹈她一直避孕。现在开始后悔,所以回国后她突发奇想,她想要一个和方志共同的孩子,来完美这个家庭。
以她的年纪,这个愿望不是不可能,可也的确有难度。所以她开始看中医西医,喝补药成药。
对此,方志是认为没有必要的,可也不好阻止什么。
至于方家其他人的态度,肖以真一向无视。
方墨尘性格一向大而化之,况且她目前备战高考状态,肖以真和方志是否再生一个,她认为并不是她要去考虑的范围。
倒是方墨朵知道了这件事以后,砸碎了几个盘子,被方志罚饿了两顿饭,可也仅此而已。
至于方洛,肖以真总算想起了自己还是他的母亲,专门和他谈了一次。可是方洛的态度让肖以真摸不着头绪,他即不反对,也不特别赞成。每天照旧是准时起床、晨练、上学、放学、吃饭、温书、洗澡、睡觉。
“你妈妈要生孩子,她就更不会理你了。”方墨朵推开方洛的房门,开门见山。
方洛正站在房间一侧,手里拿了软布,在擦那个旧旧的红色小车模型。
“你听到没有!”方墨朵走近了,满脸的怒气冲冲。
方洛看也不看她,继续着手里的事情。
“你是个笨木头!我告诉你,我早晚有一天也会离开方家,我要去找夜然哥哥!就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孤独死你!寂寞死你!”方墨朵更气了,伸手便去抢那模型。可是手腕却立刻被方洛握住了,死死的,像把烧红的铁钳一样,又紧又烫。方墨朵徒劳无功的挣扎未果,刚抬了头想吼方洛,却正对上方洛的眼神,那是第一次,方墨朵看到方洛眼底的可怕的恨意和满布的血丝……
无论方墨朵曾经做过什么恶作剧,她都不曾见过方洛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她以为方洛是没有底限的、她以为方洛大不了再把她挂在衣帽钩上或者是打她的屁股、她以为她在方家可以随意任性胡为,可这次她错了,她怕了。准确的说,是被吓到了,方洛那么用力,她感觉自己的手腕快断掉了。
“哥哥……”方墨朵脱口而出这个称呼,带了七分求饶。
“随你做什么,就是别碰这个模型。”方洛眉头紧锁,脸颊泛红,也并没像往常一样听到方墨朵叫“哥哥”就饶了她,他似乎忘记了方墨朵还小,更忘记了他握着的是一条柔软的胳膊,而不是钢管。他只知道自己在强撑着不要失去最后一丝理智,不要把方墨朵扔出门,然后打包自己的东西永远离开方家。天知道,他生的根本不是方墨朵的气……
“别碰这个模型。”方洛的嗓音异乎寻常的沙哑,“我唯一的东西你也看不顺眼吗?我并不要求你的世界里只有我,我只是希望你在闲下来的时候能够来问我一句‘洛,你好吗?’,这样也不行吗?从前是你的舞蹈,然后是你的男人,现在……我永远是那个排在最后的东西。如果你根本不在乎我,又何必带着我?”
方墨朵彻底被吓住了,结结巴巴的解释,“哥……哥,是我,我是方墨朵,我不是肖以真……我不是你妈妈……”
说着,竟伸出自己另一只“自由”的手摸上方洛的额头,果然滚烫,他在生病。
方洛像是忽然清醒了过来,怔了片刻才慢慢的松开方墨朵,手里的车模搁回原处,逐渐恢复了平静,可脸上的失望浓的连方墨朵都看得出来。
方墨朵的心里有了些忽如其来的难过,为了方洛。
那晚,她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照顾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