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要是有一个人因为站立不稳而跌倒,所有人都会受到牵累,弄不好就得一起滚下去,从这里滚到山脚,别说是几个人,就是石头也会摔成渣。
越往上走,风雪越大,六个人匍匐在雪地上,不过片刻就被风雪淹没了,乍一看,就像一个个慢慢往山顶蠕动的雪堆。
几人不知挣扎了多久,离山顶就剩最后一段路,卫南疆之前交代过,这段并不高,也就二十来米,但是地势很是险要,坚硬的土层夹着风化的碎石,就像一片断崖。本来风和日丽的,想翻过这里到山顶不难,上次卫南疆跟那几个“学术脸”都过去了。
可是现在,风雪交加,几个人连站直身体都困难,更别说还带着一口沉重的箱子。
几人用登山雪镐钉在崖壁上,半立半趴地紧贴着崖壁,连手都不敢松,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狂风卷下去了。
“能不能绕道?”凯斯喘着气,问卫南疆,地势实在太险了,如果只是凯斯一个人,或许还有办法,朱笑东他们肯定是上不去的。
“呸、呸……”卫南疆一连吐了好几口灌进嘴里的雪花,这才喊道:“应该有,但是我也没走过其他路……这么大的风雪,再要绕路……啊,呸呸……可能更危险啊……”
朱笑东知道现在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他的手脚已经开始发麻了,就算隔着厚厚的防寒服,风也像刀子刮骨一般,多待上一会儿,就算有人上了崖顶,扔绳子下来接人,大家都冻得手脚僵麻了,一样上不去。
朱笑东仰头看了看直插进黑沉沉的云端的断崖,也吐了几口雪,喊道:“凯斯,杰克,你们两个先试试,看能不能上去,千万注意安全啊……实在不行,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凯斯和杰克没说话,各自将背包挂在崖钉上,取了登山镐和一大盘绳子,拴好安全绳,开始往上爬。
这断崖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岩石断崖,而是混合着无数风化的石块的一段坚硬的土坡。因为风大,凯斯和杰克不但要避免因为登山镐插锲不牢带来的风险,还要和狂风搏斗,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比攀爬真正的岩石断崖危险得多。
凯斯和杰克一点点往上蠕动,朱笑东等人也不敢闲着,除了注意自己的安全外,还要防止凯斯和杰克两人失手,他们一旦失手,等待朱笑东他们的就是万劫不复。
朱笑东让胖子、虎子还有卫南疆轮流往凯斯他们的保险绳上钉登山钉,加固保险,一旦凯斯他们失手,安全绳不至于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拉脱,他们也可以借此机会,活动一下身体,在雪地里,怕的不是冷,而是不动。越不动越冷,越冷越不想动,恶性循环!
虎子最后一个钉登山钉,好不容易固定好,把安全扣扣上,长出了一口气,头顶上突然“哗啦啦”滚下来无数碎石土块,接着,一个身影极快地滑了下来。
虎子猝不及防,“啊”了一声,伸手搂住那个人,两人哗哗地往山下滑去。
巨大的冲力,带得胖子脚下一滑,连锲进硬土层的登山镐都握不住了,胖子稍微停顿了一下,也跟着滑了下去。
卫南疆到底是练过功夫的人,身手敏捷,他一直看着虎子上方,见到有团黑影滑下来,就知道出事了,在虎子“啊”一声同时,卫南疆就运足力气,将另一把登山镐插进坚实的硬壁,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紧紧抓住登山镐。
无奈上面滑下来的人速度极快,又撞上了虎子,虽然胖子阻了一下下滑之势,但随后连胖子也跟着滑下去了,三个人的重量,再加上下滑的冲力,腰间和胖子、虎子拴在一起的安全绳,带得卫南疆双脚都离地了,被卫南疆死死抓住的登山镐,带着砾土石屑,一点点往后退。
朱笑东这边也是,死死抓住事先锲进硬壁的登山镐,另一只手拼命挽住和虎子他们系在一起的安全绳。
朱笑东跟卫南疆两人的动作说起来慢,其实,两人在电光火石间就做完了这些动作,这或许就是人在危急时刻,爆发出来的潜能。
朱笑东跟卫南疆一边一个,死命地拉住了安全绳。
从上面滑下来的人身手了得,头脑也十分清醒,一直在自救,所以,带着胖子下滑了一段距离后,反而拖住了虎子的下滑态势。
虎子抱住那人,只觉风雪石块劈头盖脸地扑向自己,当下有些懵,死死地将那人拦腰抱了,就像水中快要溺毙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
胖子还算清醒,一边下滑,一边岔开双脚,往积雪里插,虽然不能阻止下滑,但带起的积雪,也能减缓下滑之势。
朱笑东跟卫南疆顾不得绳子在手臂上勒出道道血痕,拼尽全力将绳子拉住,一个巨震,差点把朱笑东跟卫南疆两人也带下去,滑下去的三个人总算是停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几人才长出一口气。这时,虎子才发现,滑下来的人是凯斯,自己还紧紧地搂着她。
确定不会再往下滑之后,又过了片刻,虎子才喘息着说:“对不起啊,凯斯小姐,我不是故意要搂住你的……”虎子说完这话,只觉得自己脸上很烫,不知道是不是很红。
凯斯的声音仿佛冰锥似的:“没人说你是故意的,你现在也不会死,放开我吧,被你抱得痛死了!”
虎子慌忙放开凯斯,一迭声说:“对不起啊……对不起……”
他们头顶的胖子几乎是“怒”吼道:“别再谈情说爱了,行不行?我们得赶快上去,我快坚持不住了。”
上面有朱笑东和卫南疆死命往上拉,虎子、凯斯、胖子三人各自用力,虽顶着风雪,再次回到上面,也没用几分钟。
朱笑东见三个人爬上来了,吼道:“怎么样?都没伤着吧?”
虎子、凯斯回答:“还好,没事……”
唯独胖子吼的却是:“报告东哥,我检查了一遍,身上的零件儿啥也没少……”
卫南疆慢慢靠了过来,疲累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都还好吧?”
几人报了平安,卫南疆悬着的心才放回肚子里。这边刚放下心来,大家又开始担心杰克。
凯斯说,她滑下来的时候,是因为其中一柄登山镐插在一块松动的碎石上,那块碎石虽然当时没脱落,但等她的脚踩上去,刚刚站稳,手上的登山镐第二次想要插锲进崖壁时,又碰到一块碎石,一下没能插进去,准备插第二下时,脚下的那块早已松动的碎石,突然脱落,一时没了着力点,身体失去平衡,这才滑下来,还好没摔下去。
凯斯滑下来时,她和杰克已经快接近山顶了,只是越往上走,越难,浮土冻石,比比皆是,稍不留神,便会滑落。
几个人望着仿佛伸入黑色夜空的崖壁,心里乞盼着,老天爷开开眼,观世音菩萨显显灵,让杰克顺顺利利登上崖顶。
过了许久,朱笑东等人的手脚都麻了,终于盼来一朵火红的烟花,是先前和杰克约好的,杰克上到崖顶,做好一切准备之后,就用信号枪发射一枚红色的信号弹。
盯着拖曳着美丽尾巴的信号弹渐渐没入黑夜般的风雪中,朱笑东等人差点跳起来。杰克安全了,他们总算是看到了希望。虽然明知道上了山,环境或许更恶劣,但是,总比在这里等死强。
卫南疆跟凯斯再次加固了安全绳,大家开始一个一个往上爬。第一个上去的是卫南疆,他功夫好,先上去可以接应下面的人。凯斯虽然经验丰富,身手也好,但是刚刚滑下来,差点连命都丢了,让她先歇一会儿。
不到二十分钟,卫南疆就发出信号,成功登顶。最后一个上去的是朱笑东,上到崖顶才发现,崖顶上的危险程度一点儿也不比崖下低!
光秃秃的山脊,如同刀削一般,虽然地势平缓一些,但因为是迎风面,风暴更猛烈。上来的人,全都趴在地上,无论是前进还是后退,都必须伏在地上,稍不注意,暴风就能把人吹走。
见朱笑东上来了,卫南疆比划着说,这样趴在山脊上不是个办法,这样下去,大家坚持不了多久,横竖是个死,干脆拖着背包往山下爬,下边的地势只有一小段危险些,大家伙儿索性再赌一把。
朱笑东点头同意,等死和找死,反正都是个死,何况,等死就死定了,找死,反而不一定会死。
当下,一行六人连爬山脊用的安全绳也不要了,拴上背包,向山下爬去。
由于是迎风面,就算地势还算平缓,往下爬也十分吃力。好在几人都知道身后就是断崖,如果不及时离开,随时可能被狂风吹回去体验跳崖的刺激,所以,大家都拼命往山下爬,一口气爬了四五个小时,大家才觉得压力渐小了。几人下到山腰了。
又往下滑了几米远,朱笑东隐隐听到有人“啊”了一声,出事了!
朱笑东赶紧稳住身子,问发生了什么事。很快有人回答:胖子不见了。朱笑东脑袋“嗡”的一下。往下爬的时候,大家都急着离开危险的山脊,一窝蜂地往下爬,也没安排谁在前探路,谁负责殿后,连自己身边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直到出了事,朱笑东才知道,胖子在杰克和虎子中间,杰克在自己的右手边,左边是卫南疆,边上是凯斯,两人之间差不多隔了两三米。这样的距离,一个人出事,不注意的话,很难察觉。
知道胖子出了事,几人都想办法稳住身子,慢慢向杰克和虎子靠了过去。
朱笑东因为心急,和杰克同时到达胖子的位置,看了半天没发现异常,朱笑东又往上爬了几米才发现,胖子的路线上有个洞,洞口有两米,胖子肯定掉洞里去了。
朱笑东、杰克和虎子一边喊着胖子,一边把手电往洞里照,洞口垂直向下,到两米多斜斜拐了个弯,再往里面,是岩石裂隙,裂隙后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洞底是一层细碎的石子形成的坡度,显然是洞口的岩石风化所致,没看见胖子和他的背包。
朱笑东跟杰克、虎子比划了一下,示意自己下去看看,虎子当即取出绳子,一头系在自己腰间,另一头交给朱笑东。
朱笑东下到洞底,双脚落到实处,解了绳子,手电往上画了个圈,向上面的人示意安全了,这才顺着洞口,踏着碎石往下面走去,拐过那个弯,朱笑东发现胖子果然躺在洞底。
朱笑东抱起胖子,叫了几声,胖子没应。朱笑东查看了一下,胖子手脚有些搓伤,骨头完好无损,额头上被撞出一个大包,应该是掉下来时,在石壁上撞的,这才昏过去了。
朱笑东掐了人中,胖子才唔一声,慢慢醒过来。
胖子睁开眼,见是朱笑东,有气无力地说:“东哥……我走不动啦……”
朱笑东连声安慰:“不走了,不走了,就在这儿待着,哪里也不去了……你怎么样,不要紧吧?”
胖子咧着嘴说:“应该不要紧,就是头有点晕,看什么,什么都在转……”
“那就好,那就好。”朱笑东放心了,又说,“胖子,你先躺着别动,我去招呼其他人下来,反正也走不了啦,就在这里宿营。”
胖子嗯了一声,有气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