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予玄剑眉轻扬,她的表情眼神好奇怪,似乎在笑,又似乎憋得十分的辛苦,眸子亮的惊人,闪动千般令他心动的光彩。粉白的唇微微颤动着,隐隐含着一抹笑意。
“今儿先饶了你,爷给你记账,以后一笔一笔地算。”
“末将该谢过主上大度包容和恩典吗?”
赫连曼秋郁闷地问了一句,不由得轻叹了一声,果然是个难侍候的主儿,以后她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
“主上,那条咸鱼主上如何处置了?”
“咸鱼?”
甘予玄疑惑地问了一句。
“是,就是狼王鲜于镜台。”
听到赫连曼秋提起鲜于镜台,甘予玄的手忽然一紧,狠狠地捏住了赫连曼秋的手。
“哎呦,主上,末将的手被您捏断了。”
“该当捏断才对,也免得你为了鲜于镜台那条恶狼废了你的手,弄得伤成这副模样!”
甘予玄狠狠说了一句,冷冷盯住赫连曼秋:“可是已经编造好了理由和借口,对爷禀明?”
“主上,末将有天胆也不敢在主上的面前编造什么,更不敢分辨。当初末将落在段特彦的手中,其后被段特彦交给鲜卑三王子看管。末将逃出来时,被段特彦的人追杀,前有饿狼一群,背后有段特彦的追兵,末将当时是前后无路。幸好,当时那条咸鱼及时赶到,救了末将出来。”
“他救了你,又是出自什么好意,你素来头脑精明睿智,如何便糊涂了?”
“可是为了得到那条咸鱼的帮助,救出狄庆峰和血剑等人,末将答应了咸鱼许多好处给他。再说,若是没有那条咸鱼相救,恐怕末将就没有性命回来见主上,继续为主上效力。末将对咸鱼说过,这一次救了他,就算还清了债务,以后两不相欠,如此岂不是甚好?”
甘予玄松了松手,他其实并未如何用力,如何不知道赫连曼秋是扮作可怜,好让他心软。
抬手将赫连曼秋的手捧住,低头看了片刻:“手上的伤势如何?”
“滕化云给了末将不少好药,如今已经好得差不多,过几日就可以痊愈。”
“为将者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日后再敢如此不顾及自个的身子,这般鲁莽拼命做出傻事,看爷如何处罚你!”
“是,以后末将在主上身边,只怕是没有机会遇到危险,主上,给末将笑一个。”
赫连曼秋对甘予玄做了一个鬼脸,吐了一下舌头,感觉这句话说的有些找死的味道。
果然,甘予玄狠狠瞪了她一眼,这个丫头果然是不能给她半点好脸色的,否则就会上脸。
“你再说一句让爷听听。”
有再大的胆子,赫连曼秋也不会再说这样的话,除非她是真的活腻了,想被甘予玄虐一顿。
“咳咳……末将说了什么吗?”
无辜而纯洁的眼神,清纯稚嫩的表情,她还是可以装小萝莉的年纪,不装白不装。
清冷眸子淡如远山冰雪,带着一抹寒意,甘予玄看了赫连曼秋片刻。赫连曼秋的心剧烈地跳动,不由得微微垂下头去避开了甘予玄的目光,装作恭顺的模样。
“这两日,将军州的事务都安排妥当,爷只给你三天时间,若是没有安排好,就不必随爷去了。”
“是,末将必定安排妥当,不敢劳主上久候。”
苦着脸答应了一句,三日是太过仓促了些,大不了她把安排不了的事情,都交给陈宇阳等人去慢慢地安排,先一步跟紧这个男人,以后一定要做到寸步不离才好。
“主上,末将这就去安排,告退。”
躬身施礼退出房间,甘予玄笑了一下,她心中定然还是在意的,不然就不会如此恭敬规矩地躬身退出去。
记得一向在他房间没有人的时候,她是转身就走,连告退都懒得说一句。
为何,她敢在他的面前如此的放肆无礼,随意到这种地步?
墨白,她为何会叫出这个字?
对他的心,忠诚和深情,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眸色无尽幽深沉暗,一望无际的黑暗,俊朗容颜凝结层层冰霜,久久落在房门上。
终究,因为她在那夜所呼唤出来的这两个字,他的心中是起了太多的疑虑,不能对她露出真心。
终究,她有太多的秘密,是他所不知道,不了解的。
赫连曼秋,我不会对你放手,只但愿,你不要令我失望!
赫连曼秋,你终究是属于我的!
握拳,甘予玄冷笑了一下,既然她入了他的眼,甚至动了他的心,就休想能离开他的身边,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回到院子,赫连曼秋先去找了路可羽:“路大哥,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可是真的愿意留在军中,愿意跟随我征战疆场吗?”
“莫非是伯爷又嫌弃草民,意欲抛弃草民吗?”
路可羽冷冷问了一句,语气极其的不客气。
赫连曼秋笑了一下:“路大哥,你可知昨日圣旨一下所掀起的轩然大波?刚才主上召见,责备你尚未去请罪,我一时失言触怒了主上。虽然圣旨加封我为荆北节度使,一等镇北伯之高位,但是我是绝不会去荆北的,也不会留在军州。”
“你是要去跟随在公爷的身边,一直跟随公爷,为公爷效力吗?”
“是,我的心愿,唯有跟随在主上身边,在主上麾下效力而已。荆北本来就是主上的辖地,军州亦如是。路大哥,若是你要离开,自然可以离开北疆,从此以后可以不必做主上治下的子民和部下。若是你要留下,这北疆之地,有谁不是主上的部下和子民?”
路可羽沉默片刻,他忽然闭上眼睛握紧拳,好一会才睁开眼睛,目光一片清明。
早就该明白这一点,当初军州求降被甘予玄纳后,他就该明白这一点。
要继续留在军州,尤其是要跟随在赫连曼秋的身边,他又如何能不做那位主上的属臣部下。
“我明白,我只是主上治下的一介草民而已,我如今去向求见主上,向主上请罪,求主上肯赐下恩典,让我继续跟随在少将军的身边。”
“如此路大哥可是以为委屈吗?”
路可羽闻言苦笑了一下,微微抬头向门外看了过去淡然道:“擎宇言重,路可羽不过是一介草民而已,主上威名赫赫乃是北疆之主。我能侍候主上,在主上麾下做一名小卒,乃是我的荣幸。”
“我不希望路大哥勉强,更不愿意让路大哥勉强,此事请路大哥考虑清楚。三日后我就会随主上启程,现在去安排军州事务。”
“少将军请便,我的心意不会改变。”
路可羽低下头,把所有的神情都隐藏了起来,她不懂,他只愿守护在她的身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甚至愿意为她去死!
赫连曼秋笑了一下,转身出去召来军州一众将领,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军州的各项事务。
好在有陈宇阳等人协助,军州也逐步恢复走上正轨,如今的军州今非昔比。只是一件,赫连曼秋亲自领兵出征,带走的五千人,加上狄庆峰和血剑带领的一千人,回来的不过是半数,多有伤病需要精心休养。
这一战损失不能说太大,六千人有半数回到军州,这支仅剩了三千多人的队伍,已经成为一支不可摧毁的铁军!
损伤不曾让军州士气低迷,因为这十战,更因为他们的少将军乃是大衡皇朝最为年轻惊才绝艳的将军,军州军民之心高涨,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如今赫连曼秋被晋封为荆北节度使,一等镇北伯之位,军州并入荆北之地,从此不必再背负明王叛军的称号,从此就可以归于朝廷,是属于那位少将军的封地。
无论军州是并入荆北归属于赫连家的封地,还是归属给甘予玄,军州的人都是满意的,是愿意的。
军州一片喜气,为赫连曼秋私自庆贺着,而甘予玄也公开发布命令,庆贺赫连擎宇少将军的高升,诸多的赏赐和褒奖。
路可羽走到甘予玄的院落之外,求见甘予玄,他静默地跪在院门外,低头匍匐在地,恭候甘予玄的赐见。
隐卫报了进去,甘予玄淡淡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即召见路可羽,任凭路可羽跪在院落门外,忙于处理军务和各项事务。
一直忙碌到午间用饭的时刻,隐卫才再一次提醒甘予玄,路可羽仍然跪候在院外。
用了午饭甘予玄才召路可羽去见,路可羽坐在地上好一会,揉着酸麻没有知觉的双腿,好一会才算勉强扶着院门站了起来,脚步踉跄地走了进去。
进入房间的门,他没有敢抬头去看,眼角看到甘予玄的一抹衣角就双膝重重落地跪了下去:“主上,路可羽拜见主上,向主上磕头请罪。”
甘予玄看了路可羽一眼,今儿是什么日子,连路可羽也主动敬称他为“主上”,甘愿臣服他的脚下了吗?
这该是那个丫头的提点才是。
“砰砰……”
路可羽以头顿地,恭敬异常低声道:“草民本该早来向主上谢罪,不敢来打扰主上处理军务,草民自知万死之罪,欺瞒主上冒犯主上神威,但凭主上赐罚,只求主上开恩恕宥一二。”
沉闷的磕头声,在青砖地面回响,几下路可羽的额头就破裂渗出鲜血,却是不敢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