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你先走,我一定完成任务,你们保护头回去。”
她摇摇头,眯起眼透过夜视镜向远处看了过去,一定是有人泄密,否则对方防备再严密,他们也不可能毫无建树,还被偷袭损失惨重。
冷漠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看着战友一个个在身边倒下,见过太多,不是没有悲伤疼痛,她能做的就是化悲痛为力量,完成任务,为战友复仇。
夜色中,她忽然俯身冲了出去,迎着对面呼啸的子弹,冒着硝烟,这如果就是她的宿命,她不会躲避,更不会逃跑,唯一的目标就是完成任务,即便是在完成任务中死去。
或许那才是她真正的归宿。
何况,这一次她知道那个人就在那里,又怎么会临阵退脱,那从来都不是她的作风。
望着沉沉的暗夜,如果是那个人的布置,后退可能会死的更快!
今夜,她可是有机会去看清他的脸,和他正面相对吗?
多少年了,她一直在追随他的脚步,却是差了那么一步追不到他!
一道身影比她更快,蹿到了她的前面,一直飞速向暗夜中潜伏,如同一匹黑豹。
狭路相逢勇者胜,她一直都坚信这一点,但是看到面前那个为她挡住枪林弹雨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冷硬毫无牵挂的心,还是有了一丝悸动。
不退反进,敌人想不到这些人会拼命,他们得到了某些消息,但是不够确切,又是那个人吗?
这是第几次她得到那个人的消息,却看不到那个人的影子,只能期待着,希望有机会和他更接近一点。
“阿蛮,让我去,我能做到。”
一只手压在她的肩头,将她按倒在地面上,子弹在二人的身边飞舞,摩擦出一串串火花。
“我要亲自去做,回去吧,我在这个世界上毫无牵挂,孑然一身,任务我要独自去完成,回头带着他们回去,这是命令!”
“毫无牵挂,呵呵……”
耳边传来他痛心的笑声,那样揪心,她的心忽然就被他的笑声揪了起来,是她错过了什么吗?
“你是为了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吗?”
墨白狠狠用手压住她,忽然一个肘锤击中她的小腹,最后朦胧的目光,看着他冲了出去。
“墨白!”
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隐约,她看到墨白温柔灿烂的笑容,如冬日的一抹艳阳,照进她的心中,给她孤独冷酷的心,带来一缕亮色,一缕暖意。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墨白还是去了,义无反顾地去了,再看不到他阳光般的笑容,听他为她朗读情诗,抑扬顿挫的声调,随着他的身影远去……
可以等她片刻吗?
了无牵挂,真的是这样吗?
唯有他临走之前痛心的笑声,哀伤深情的眼神,久久在她眼前晃动。
朦胧中,她似看到,她站在窗前,窗外两个年轻人站在阳光下,墨白脸上的笑容,让阳光也失色。
“天生智勇不世出,坐令巾帼惭须眉。红妆玉貌女将军,绮年玉貌横枪立。纵横风雨矗雄关,枪林弹雨若等闲。读尽孙吴百卷书,胸中自有百万兵。”
“这诗不错吧?”
贴身的军装衬托出墨白挺拔的身材,朝气十足的脸上带着灿烂笑意,挥舞手中的一张信笺,露出得意笑容,一口牙雪白。
“你小子又是从什么地方,七拼八凑剽窃来的吧?”
旁边的一个年轻人撇撇嘴讥诮地问了一句,唇边带着笑意,并无恶意低声道:“你小子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总是拜度娘求来七零八落的古诗拼凑在一起,当做你的情诗,这是你第一百零一次送写情诗给头了吧?”
“这次我一定可以搞定!”
墨白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走向办公室,敲响了门。
“进来。”
低沉略带沙哑的语声,缓慢的语调,带着说不出的磁性,入耳瞬间难以分辨男女,却是如此悦耳,没有看到人,只是听到声音,墨白俊秀的脸就增添了几分光彩。
“头,我有军情密报,您看这个。”
“又写了什么歪诗?”
桌案后,一身戎装的倩影,纤巧玲珑,低头专心在看投影上的军事地图,房间的一角,是巨大的沙盘,山川河流尽在其中。
墨白被女子揭破老底也不恼火,笑眯眯地将手中的诗词塞到女子的手中,此时女子才抬起头来,瞥了年轻人一眼,琉璃般的眸子亮得令人不敢直视。
“嘿嘿,这是我一夜没有睡觉,呕心沥血专门为你写的!”
一头短发,一身戎装,美丽的脸上满是干练,眼睛中隐隐闪出冷意,这个小子真是比牛皮糖还要顽固,这是第多少次送她情诗,她早已经不记得了。
她没有去看被塞入手中的情书,盯着墨白:“这次的任务你怎么看?”
听了她的话,墨白一脸崩溃,怨妇般的目光望着她,眼泪汪汪:“阿蛮,你就不能先看看这封军情密报吗?”
她不说话,眸子闪动千种琉璃的光彩,却没有丝毫暖意。
“你再这样叫我,后果很严重。”
语气轻柔平缓,似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唇角还带着甜蜜笑意,墨白的身体一哆嗦,急忙站直身体:“头,您英明神武,算无遗策,骁勇无敌,在伟大而正确的您带领下,我们必将披荆斩棘……”
她的目光转回到荧屏和资料上。
“头,这里还有一份军情密报,你仔细看看,别辜负我昼夜不顾性命刺探侦查得到的军情啊。”
墨白忽然狡黠地一笑,不由分说抓住她的手,将另外一张纸条塞入她的手中。
“啊……”
征袍一著铝华卸,纵是男儿也弗如。三万铁军胜貔貅,七窍玲珑愁敌酋。料敌如神操胜算,裙钗一例合封侯。从来绣阁奇才少,可识前身是木兰。
打开手中的纸条,原来不是纸条,而是一块丝帕,上面写着一首诗,飘逸而隽永的字迹,果然是一手好字。可惜此时写诗的人,被她抓住手腕,从门里扔了出去,加上一脚,恰好踹在那个写歪诗的小子墨白屁股上,墨白惨叫了一声,重重跌落在门外,裤子臀部印着一个脚印。
“阿蛮,你真狠!”
墨白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趴伏在地上微微侧头向她翘起大拇指,唇边仍然带着那样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似乎毫不在意。
冷,好冷,伸手,她想抬起手,手指僵硬无法抬起,衣兜中还有他写给她的情诗,看不到了,这能算是情诗吗?
笑容凝固在他的脸上。
血,艳红的血,不断从他身上汹涌流出,墨白抬手,痴痴地凝望她,满是殷红血迹的手,细不可闻的话语,犹在她的耳边回荡。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更不是不能说爱你,而是你明知我爱你,却淡然一笑不理!
站在你的窗前,送走了一个个白天黑夜,只为能看你多一眼!
徘徊在你的心扉前,走过了一个个春秋冬夏,只为能赢得你一回眸!
是不是我修炼不够?阿蛮,如果有来生,你会……
这是墨白写给她的最后一首情诗!
“啊!”
“墨白……”
嘶声叫了出来,赫连曼秋蓦然翻身坐起,浑身被冷汗浸透,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一眼望出去,是无尽的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一缕灯光亮了起来,一只温暖而干燥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做噩梦了吗?”
回眸,正迎上甘予玄比暗夜更黑,更沉暗的眸子,脸上带着隐隐冷意淡淡看着她。
“甘予玄……”
一瞬间,她口干舌燥,发出的声音嘶哑低微几不可闻。
“喝口水吧。”
水囊递到她唇边,有力的手臂搂住她的纤腰,她接过水囊,大口地喝了几口水。时空交错,恍惚中,她看不清面前这个男人的脸,唯有墨白灿烂的笑容,浴血的身体,在她眼前不停地晃动。
低头垂下眼睑,隐藏了脸上所有的情绪,沉默不语,她在想如今是在什么地方,是否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
因为刚才做起来用力过猛,大腿和肩头的伤口丝丝的疼痛提醒她,如今是在那个诡异的大衡皇朝,是在甘予玄的身边。
“主上,惊扰了您。”
夜色下海水一般深邃的眸子,什么都看不透,如黑夜一般将所有的一切,都吞噬进去,在这样的目光下,赫连曼秋忽然感觉到她似乎是透明的一般,什么在这个男人的眼中,都隐瞒不了。
“末将是做了一个噩梦。”
她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干裂的唇,再喝了两口水。
“你刚才说了什么?”
赫连曼秋愣怔了一下,她说了什么吗?
她不会说梦话,这是特种兵最基本的训练,她也从来没有说梦话的习惯,似乎刚才她是叫过什么的。
甘予玄静静地看着赫连曼秋,刚才她说过什么,叫过谁的名字,他听得很清楚。这样问,只是看她会否如实的说出来。
为何她会叫出那个人的字?
怎么可能?
难道……
眸色更加幽暗,脸上波澜不动,静默一如这深沉的夜色一般,表面看上去是如此的静谧平静,却没有人知道他心中波澜翻涌。
“我说了什么吗?”
甘予玄闭上眼睛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