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我如坠冰窟,浑身鸡皮疙瘩就像是雨后春笋一样,纷纷在我身上冒出了头。
“你……什么意思?”
我看着老瞎子,强绷着腿,努力的让自己站直。
没招,真腿软啊!
本来后背上的留下这么多黑手印子就够我心里发凉了,老瞎子还给我来这么一句,是不怕活生生的吓死我啊?对那个踮着脚狂奔的东西,我真是打心眼儿里有了畏惧。
老瞎子没说话,“嘿嘿”笑着,满嘴的烂牙,再加上那只瞎了的眼,看起来说不出的狰狞,掉头走回去在羊皮褥子上坐下,这才拍了拍他旁边,淡淡说道:“过来,把你身上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跟我说一遍。记住,一个细节都不要差。”
我忙不迭的点头,老瞎子现在是我手里唯一的救命稻草了,我哪里还敢隐瞒,胡乱在身上套了两件儿,然后过了一层羊皮,在老瞎子身边坐下,一边烤火,一边回忆着昨天晚上的经历,一点一滴的全都说给了老瞎子,当真是一点不差。一直说完了我才掉头看向了老瞎子:“老爷子,能瞧出啥门道不?”
老瞎子没说话,半倚在毯子上,微微眯着眼睛,没瞎的那只原本浑浊、布满血丝的眼睛,这个时候出奇的明亮,似乎在沉思着什么,总之那目光太复杂了,就我这点微末道行是没法在他脸上瞧出什么的,过了足足将近十分钟的功夫,他才轻轻叹了口气:“果然,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东西还是不肯消停下来啊!”
这么多年是多少年?
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满脑门子疑惑,扭头问老瞎子。
“小子,别管那么多,你的好奇心害你害的还不够惨?没事儿少瞎问,这个世界上有些事儿你碰不起,也沾惹不起,懂不?!”
老瞎子扭头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后才轻飘飘的说道:“这回也真是你小子运气好,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勉勉强强捡了一条命,啧啧……”
“我说,老爷子,咱有话能不说一半不?”
我有些按捺不住了,狠狠拍了自己脑门子一下说:“我知道我急功近利,昨儿个犯了浑,惹了事儿了!但是,您好歹给句明白话啊,要不我这满脑门子污水,都不知道事情个轻重缓急,也没法做出最明智的决定啊!”
老瞎子闭上了眼,似乎在沉吟,等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挺凝重了,舔了舔嘴唇和我说道:“今儿个我跟你说的这些,出了我的嘴,入了你的心就好,甭到处瞎咧咧,成不?有些事情,它不能摆到明面上,我希望你明白这个理儿!就这一条,能答应不?你点头,老头子和你深谈,你摇头,那咱俩就此别过,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我当时是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了,也是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我这一点头,到底有多么的莽撞!就因为老瞎子这一点头,他给我推开了一扇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门,从此我是一去不回头,不是不想回头,而是人在江湖,回不了头。
不过,那些都已经是后话了。
老瞎子一看我点头,直接就问我:“小子,你信不信在咱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上,其实还存在这另外的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是死人的世界!”
鬼?
我楞了一下,不禁笑出了声,下意识的就想给老瞎子来句“扯淡”,结果鬼使神差的,脑子里又冒出了在后山里那个踮着脚狂奔的东西的身影,一下子,到嘴边的话又全都吞回了肚子里。
怪力乱神之说,这要放从前,我绝对是嗤之以鼻的,好歹咱是当代大学生,从小接受的就是无神论,什么牛鬼蛇神之类的,那就一笑话。
但现在,我是真的吃不准了!
老瞎子看我不说话,也没有要求我一定要给他个答案,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昨天晚上,你小子阴差阳错的,就是触摸到了你不该触摸的世界。”
我身子微不可查的哆嗦了一下:“咋个说法?”
“先说说那头狼吧!”
老瞎子从我身旁摸走了烟,给自己上了一颗,淡淡说道:“听说过出马仙的吗?”
我点头,这个我还真知道。
大学时候,我就喜欢钻图书馆,四年时间,几乎将学校里的藏书啃了个遍,记得曾经看过一本介绍各地宗教的书,里面有提到这个。
出马仙,一种特别原始的宗教……萨满教,在现代的延续!其实也是鬼神之说,它们认为万物有灵,尤其是一些灵气特别足的动物,修炼有成之后开始普度众生,这些修炼有成的动物就被称之为“仙家”。仙家在阳间收弟子,然后附身到弟子的身上,借弟子的人身去济世度人,这就是所谓的“出马仙”。
这种人在南方基本没有,因为在南方流行的是茅山道,但是在北方,尤其是东北这头,特别多。
“狼,恰恰就是这世界上最有灵性的动物之一,要不然,也不可能被当成图腾崇拜好几千年!根据你给我描述的那头狼,我看十有八九是快成精了,基本上半只脚踏进了仙家的行列!”
老瞎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草原上流传的有关于杀狼取牙的说法,它没有那么简单,并不仅仅是传说。它其实是萨满教最原始的一种巫术,后来的出马仙就是这门巫术延伸出来的,只不过并不仅仅像萍子那丫头说的那么简单罢了。要完成这门巫术,首先,你得找到一头有灵性、基本已经快成了仙家的狼;其次,用武力征服它,让它认为你是值得守护的勇士,这样,在它死后你佩戴着它的狼牙,它就会一直追随在你左右。这方面,其实是和出马仙有一定区别,出马仙的是靠供奉请仙,奉为神明,而最原始的萨满巫术里是直接用武力将狼彻彻底底征服的。用武器杀死、买来的以及别人杀死的,这都不算,甚至会招来狼魂的怨恨;第三,就是在狼即将死去的时候,以你之血,与它融合,我们称之为是‘歃血为盟’。满足了这三条,才算是完成了整个巫术。”
说到这里,老瞎子看了我一眼,摇摇头和我说:“千百年来,尊崇草原习俗,去武力猎狼的人何其之多?可是真正和狼魂缔结盟约的却寥寥无几,说到底,要嘛是没有找到快成仙家的狼,要嘛就是没有在狼奄奄一息之际与之歃血为盟,所以他们都失败了!到了现在,很多像你一样的汉人也喜欢佩戴狼牙,不过他们的狼牙不是买来的,就是枪打的,而且也没有真的崇拜狼图腾,心不诚则不灵,能招惹上狼魂的少之又少!不过,这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忘,去弄这种灵性的畜生,还是有一定几率招惹上的,我就是担心你小子误打误撞的完成了巫术仪式,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你,结果你……最后还是走了****运!”
我细细想着老瞎子的话,越想,越觉得……这回我怕是真的走了****运了!
那头白狼王很不一样,它给我的感觉……像个人一样,那双绿油油的眼睛里总是有许多愁绪和孤独,分明有灵,而且……我也确确实实是受到了它的气质的感染,用一颗虔诚的心去与它角力的,最后的时候,我扑倒在它身上,那时候我的手在第一次与它交锋的时候早破了皮,沾了它一身!
“其实,你误打误撞的完成了巫术仪式,和那头狼有了纠葛也没事,至少在你惹怒它,它要弄死你之前,你肯定是没事的!可怕的是那个差点把你摁在雪里捂死的那东西,那个才是当下要你命的东西。”
老瞎子微微眯着眼睛,嘴里喷吐着浓浓的烟气,烟雾缭绕下,让他的脸朦朦胧胧,若隐若现,一时间瞅着他那张脸,我竟然产生了一种难以看透的感觉。
他跟我说,那个东西,怕是从我一进山谷里的时候就已经跟上我了,跟了我一路。最开始的时候,那头白狼王其实根本不是对我咆哮,而是对那个东西!!
说到底,是我误杀了那头白狼王,要不然,白狼王还真能赶走那东西,也就不至于有后面的事情了。
听着这些,我心里头也挺不是个滋味儿,于是就小心翼翼的问老瞎子:“那东西,到底是个啥?”
“装傻充楞呢是不是?我就不信你心里没数!”
老瞎子歪着眼睛瞅了我一眼,咧嘴嘿嘿笑了起来:“踮着脚,是它身上没阳气,所以脚跟落不了地,你说能是个啥?死人呗!”
一股冷气直冲我后门,明明凑在火炉子跟前,可我就是感觉不到一丝半点的温度,整个人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我狠狠咽了口吐沫,其实也就是做了个咽吐沫的动作罢了,因为这时候我口干舌燥,嘴里哪有什么吐沫?完全是下意识的做出了这个动作,就像是这样能减轻我的恐惧一样,然后我看着老瞎子问他:“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别瞧老子!老子救不了你!”
老子撇了撇嘴,犹豫了一下,把烟头丢进了炭火盆里,起身和我说:“穿衣服吧,现在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这个人如果说你还有救,那你就死不了,如果这个人说你没救,那你就赶紧给家里打个电话,再吃口好的,等着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