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就懵了。
怎么有两个萍子?长得一模一样,就是……衣服不一样!
我怀里的这个萍子,跟昨天入山时候一样,穿的是白色的鹿皮袍子,驯鹿皮,外面的长毛全剃掉,只留一层皮,手工做出来,不透风,非常保暖,也是鄂温克族人最喜欢穿的一种衣服。
不过站在我面前的这个萍子,穿的则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部队里面派发的那种棉大氅,土黄色的,带着东北这边的女人常带的那种黑色貂皮帽子,脚上蹬着鹿皮靴子,往那里一站,亭亭玉立,就像个女武士一样!
两个……
我头皮发麻,别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萍子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双胞胎姐妹,这两个里面肯定有一个是假的,或者说……两个都是假的?
这时候,两个“萍子”也愣了,借着洒进包子里的月光,我能看到这两个萍子正在对视着。
然后……后进来的萍子,一下子发飙了,忽然对着那个跟我在羊皮褥子下面钻了一个晚上的萍子大吼:“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冒充老娘?”
不得不说,这位的炮仗脾气还真是有些像我认识的那个萍子,能动手就绝对不废话,一说完,立马就上手了。一把扯住跟我钻在羊皮褥子里那个萍子的头发,直接就将之从羊皮褥子里拖了出来,原地抡了两圈,撒手就给扔到了蒙古包的东南角,看的我满脑门子冷汗,这得多天生神力啊?扯着一个身高一米七的成年人的头发抡起来,恐怕就算是一个蒙古族大汉也做不到吧?
不过,很快我的惊讶就变成了惊吓。
被扔出去的那个萍子……直挺挺的就从地上立了起来!!!
真的是直挺挺的,让我想到了以前我见过的那个在草地里冻死的老乡尸体,身子硬邦邦的,往起立的时候都不带打弯儿!
最重要的,它立起来以后,双脚脚掌并不是完全贴在地上的,而是踮着脚尖的!
这是昨天晚上后山山沟里那个东西啊!
清冷的月光照在这东西身上的时候,它的脚下,没有影子……
我浑身鸡皮疙瘩当时就冒了出来,吓出了一身冷汗,眼角狠狠抽搐着,我刚才……竟然亲了这东西一口?
想着这一点,我心里就又恶心又别扭!
只不过,它为什么会假扮萍子?
难道是……昨晚萍子救我出来以后它就一直跟着!?
是了,难怪它身上的衣服是萍子昨天晚上穿着的!
桀桀桀……
这时候,那东西竟然笑了起来,一张嘴巴一下子就咧开了,而且咧的太反科学了,就跟刀子把左右嘴角划开了一样,一咧直接咧到了耳根,我都能看到它的后槽牙了,牙齿在惨白的月光下面闪烁着冷幽幽的光,看着说不出狰狞!
它发出了笑声,嘴也在笑,但是……眼睛里却充满了怨毒,恶狠狠的盯着我。
这就是老瞎子和我说的鬼笑莫如听鬼哭?
关于这怪力乱神的领域,老瞎子从始至终都没有和我说过太多,我知道他懂,所以在去找婆婆的路上就一直追问他这方面的问题,老瞎子本来是缄口不提的,后来耐不住我烦,就和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山神庙,乱葬岗,不带香火不过夜;
窨子棺,青铜椁,八字不硬勿近前;
竖葬坑,匣子坟,大罗金仙绕道走;
赤衣凶,笑面尸,鬼笑莫如听鬼哭。
当时我不解,问老瞎子这话是什么意思,结果老瞎子压根儿没解释,只是诡异的笑了笑,然后用那根跟烧火棍似得黑不溜秋的手指一个劲儿的戳我心口,告诉我记住这段话,往心窝子里面记,一个字都不要漏下,然后好好悟,什么时候把这句话弄懂,并且一辈子都不去犯忌讳,那我这条小命没准儿还能保得住!
虽说,我现在还没弄明白这鬼笑莫如听鬼哭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但或多或少的都有一些猜测。
八成应该是说,宁可听鬼哭,也别听鬼笑,因为鬼笑比鬼哭凶的多,瞧见了八成活不了!!!
我当时吓得整个人身体都僵了,只感觉一股冷气从屁眼子直冲脑门,约莫书里头说的那种亡魂皆冒就是这感觉吧?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跑啊!”
萍子这妞比我淡定的多,大叫了一声,然后一把拉起我掉头就撒丫子往帐篷外面冲!
我下意识的看了萍子脚下一眼,发现有影子,这才松了口气,心说这个萍子应该是真的。
这个时候,那鬼东西看我们要跑,立马就追上来了,速度特别快!
“我去你妈的!”
我大骂了一声,一把撸下绑在公鸡嘴上的红绳,直接把大公鸡丢了出去。
咯咯咯!
大公鸡当时就叫着朝那东西扑了过去,别说,面对这种东西,这只大公鸡比我勇敢的多,扑腾着两只翅膀,上去就啄那东西,英勇的都不像是一只鸡了。
趁着这功夫,我跟萍子掉头就跑,跑到门口的时候,我才看到婆婆给我的那个六角灯笼在一边放着,连忙又停下去拿,弯腰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我放在羊皮褥子上面写着我生辰八字的黄纸人已经被弄碎了,上面到处都是牙印,似乎是被嚼碎的,被黄纸人吸到里面的黄鳝血也洒了一褥子。
这……
我头皮发麻,隐隐约约好像明白这个黄纸人的作用了。
我老家是晋西北一个小县城的,地处偏远,所以那边封建老迷信多,怪力乱神、大神大仙儿的存在挺多的,我家也请过一次。
小时候我爷爷没了的时候,晚上我奶奶老是梦到我爷爷和她说……“我好孤单啊,你快下来陪我吧”,我奶奶一连做了一个多月这个梦,而且睡觉的时候还老是感觉有人趴在窗户上看她。于是我奶奶就说,一定是老头子在她睡觉的时候偷偷看她,这老头子活着的时候最怕孤单了,总是得拉个人说说话才能睡着,现在他自个儿一个人走了,自己还活着,老头子肯定不乐意了。
我妈也挺迷信的,一听这个,就去当地找了一大师给看,那大师说人一死了到了下面立马入不了轮回,得排队呢,所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在阴间住着,这段时间得伺候好,逢年过节的纸钱不能少,要不然是会来找活着的亲人麻烦的。而我家这位老爷子呢,这是要求高,精神空虚了,得赶紧满足!
满足?
我妈一听这个就急眼了,这总不能真让我奶奶下去陪吧?
大师说不着急,给我妈粘了个纸人,蘸了朱砂在上面写了我奶奶的生辰八字,让妈上坟给我爷爷烧了,但是我奶奶不能在场,而且烧纸人的时候不能是下午,不能是晚上,烧纸人的时候嘴里得哭着喊“妈”,就当是在给我奶奶送终一样,因为那个纸人就是替我奶奶的,得做的像一点!
难不成……婆婆给我那个纸人就是替我的?
难怪在那东西找到我的之前,我听到我上面有动静儿,敢情当时它在咬黄纸人!
那黄纸人救了我一命啊,要不然……最开始被那东西咬的就是我自己了!
可惜,最后还是没骗过这个东西!
至于那东西被我拉进褥子以后为什么没直接上来,这我就不知道了,估计……是忌惮我怀里的大公鸡?
这一系列的念头说起来长,其实当时就是在电光石火间闪过我脑海的,我一分钟,不,一秒钟都不想和这个东西在一个屋子里待着了,拿了六角灯笼,直接和萍子冲出了帐篷。
出去以后,萍子一个响马哨,然后她那匹马就冲到了帐篷面前。
一匹马,一个鞍,坐不下俩成年人,萍子占了鞍,我没招,只能骑马屁股上,那弧度根本不是人能骑得住的,可滑了,为了防止掉下去,只能伸手去抱萍子,结果一开始没抱住腰,不小心抓住了胸,被萍子反手就是一马鞭,抽的我嗷嗷惨叫,然后才连忙把手挪到了她腰上,还不等抱紧,萍子又是一马鞭赶着马就往前冲,于是我又惨了,差点滑下去不说,还在马屁股上卡了蛋,疼的眼睛都绿了。
总之,我觉得今夜一定是我的灾难日!
萍子骑马的身手是相当俊的,再加上她这马也是纯血马,跑起来相当快,在雪地上都如履平地,犹如出了膛的炮弹一样,一转眼就驮着我俩冲出了二三里地。
眼瞅着奶站离我越来越远,我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心说都这么远了,那东西应该不能追上来吧?
结果,这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想来啥啥不灵,不想来啥啥偏偏灵!
我这念头刚刚冒出来,身后就又一次响起了那东西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