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山中老树妖
经过半个月赶路，他们走到了崇山峻岭跟前，看着眼前层层叠叠的山峦，那将是他们即将要花半个月穿过的山岭，据说是人间高度排行第二的“连云”峰。之所以计划要用到半个月的时间，并不是说那些山有多险峻，事实上，不管多高的山峰，也是会有猎户们打猎时留下的痕迹，只要他们沿着那些痕迹一直走，只需几天便可到山腰了。关键是，据说他们眼前的群山是各种山精野怪的居住地，也是各类修行已经达到一定程度的妖怪们闭关的地方，若是不小心碰到正在闭关的妖类，轻者会被赶下山，重者则有可能会被吃掉。
一行两人两鬼，安蕊蕊虽说也算得上是半个神，然而自从掉到人间至今，她的法术基本上已经消失殆尽了，顶多还能用来布点防御结界什么的。彦景慕虽然也会法术，但是安蕊蕊并没有看到他真正的施展过，所以也不知道高低如何。而那两只鬼，他们据说保护领袖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安蕊蕊很怀疑，如果鬼和妖相遇，到底是谁更怕谁。当然，如果是牛头马面或者是地狱判官的话就没什么可以怀疑的，毕竟他们可以勾走人间的所有事物的魂魄，至于炎和赤，他们并不擅长这个，可以说是一窍不通，所以也很令她担心。
如果真的遇到妖怪山精……安蕊蕊倒抽一口冷气，看来只有逃跑的份了，至于到底有没有山上这些妖啊怪啊的跑得快——只能到时候再说了。
“好了，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个晚上再去吧。”彦景慕把自己的衣服瘫在山洞的一块大石头上面，然后向安蕊蕊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下来休息。
“这个山洞好大哦，比我们之前到过的山洞都大，而且这样的布置似乎是有人在这边住呢，我们在这里休息真的没关系么？”安蕊蕊人虽然坐了下来，眼睛却一刻也没闲着的打量整个山洞。看到如此大的范围，整整可以坐千人呢，恐怕这是这座山最大的一个山洞了，不过对他们来说却也是好事，至少这个山洞很干净，似乎经常有人走动。
“也许是山下的猎户上山打猎的时候住的吧，不用担心啦，大不了我们走的时候放点钱在这里以示谢意就好了。”彦景慕边说着便看着山洞的周围，还到墙壁边敲敲打打，似乎要找什么东西。他当然看出来这里不可能是猎户能到达的高度，这个山洞也不会是猎户能来的地方。不过有人会相信就对了，他看了看仍四处张望的安蕊蕊。
“领袖，我们觉得这个山洞有古怪。”这时候两只鬼发表自己的意见了。
“怎么古怪了?”安蕊蕊睁着两个大大的黑眼睛看着他俩，意思是说自己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就是有一种奇怪的气息，有点像是妖怪的气息呢。”虽然他们不是牛头马面也不是黑白无常，但是人的气息和妖的气息还是分得很清楚的。此刻他们感受到的就是那样的妖怪的气息，而且还在周围不远的地方。
“你们过来看一下！”这时走到另一边的彦景慕让他们过去看，两只鬼也循着气息走到了他的面前。
四个人在一块石墙前面站定，大家都发现了异样，因为他们对面的那面墙看起来颜色比较深，而以他们的法术水平也都看出来那面墙上其实是有个门的，但是被加持了魔法，那个魔法的等级还不算低。至少以安蕊蕊目前的水平是无法打开的。
“我们现在可以肯定这里面有人，确切的说是有妖怪！”两只鬼每次说起话来总是一惊一乍的，让站在他们旁边的安蕊蕊吓了一跳。
“既然这里是人家的地盘，那我们转移地点吧？”安蕊蕊转过头看着彦景慕，征求他的意见。
“门口是关着的，而且还加持了魔法，看来里面的妖怪等级不低，而且在闭关修炼当中。”彦景慕顿了下，然后也看着她。
“然后呢？”安蕊蕊望进他黝黑深邃的瞳眸中无法自拔，眨巴眨巴自己的大眼睛，傻傻的发问。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住在这里就没什么问题了。”彦景慕看到她傻乎乎的样子，也对着她调皮的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
“这样好吗……”两只鬼也提出疑问，但是在感受到彦景慕射过来的冷冷目光之后自动噤声。
他们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明明看着他就是个普通的凡人，但是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是无比凌厉，仿佛违逆了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事实上他们刚开始也试过了，他们趁着安蕊蕊不注意的时候找他挑战，结果很令他们沮丧，比试的结果让他们觉得自己是那么不自量力，那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才过不了几招就被他打倒了。还好他们有法术可以自我治疗，要不然被他揍出来的伤肯定会被安蕊蕊发现。而那个挑战只是开始，在他们俩哀哀的躺倒在地上的时候，他冷冷的盯着他们，嘴角勾着个邪邪的弧度，让他们觉得自己仿佛是只小老鼠，而对方则是大猫，在等他们筋疲力竭，然后慢慢的把玩，玩腻了再吃掉。
他们怀疑安蕊蕊的时候，甚至讨论过直接偷偷把她打晕扛回地宫，让王和王后来确认那个人是不是他们的领袖。然而他们才讨论完整个方案的可行性，转过头来却发现彦景慕正静静的站在他们的身后，静静的看着他们俩，冷冽的目光使他们都打了个大大的激灵。
“别想对蕊蕊有什么举动。连这样的想法也不要有。看在她的面上，我这次就放过你们，如果让我发现你们还在打她的主意，那么你们就好自为之了……”他当时是这么对他们说的，语气很平淡，故意没有把话说完，然而他们在听到之后全身发冷，自那之后再也没敢有任何对安蕊蕊不敬的想法。
“唔……”安蕊蕊食指点着下巴，眼睑垂了下来，仿佛在思考的样子，然而通红的后耳根却泄露了她想躲开彦景慕的灼热眼神的意图。
“就这么决定了。”彦景慕好笑的看着她企图掩盖窘迫的样子，朝着洞口挥了挥手，其他人都陷入自己的世界里，也没有注意到他不经意的举动。
“是谁？是谁把我的洞口封起来了？！”一声怒吼把安蕊蕊从睡梦中惊醒，她睁开眼睛，要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正窝在彦景慕的怀里，而他的手则放在她的腰上。吓得她一动也不敢动，偷偷的抬起眼看向手的主人，发现他也正在慢慢地睁开眼睛，黑暗中两双眼睛对上，空气中仿佛产生了一道电流，让正在对视的两人一动也不动。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对于在黑暗中可以清楚视物的彦景慕来说，睡美人是很美，而刚刚醒过来的睡美人更美。他呆呆地看着她娇艳的红唇，此刻她正微微张开嘴，微热的气息随着她看向他而喷到他脸上，让人产生一股冲动。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而且也越来越近，安蕊蕊看着彦景慕的脸渐渐在自己面前放大，她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而彦景慕看着她的样子，也把自己的唇对准她的，轻轻的碰上。
“碰——”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刚才发出声音的墙面传过来，吓得嘴唇刚刚贴上的两人反射性的分开，然后一起转向声音的来源。
“该死！”彦景慕低咒出声，扶着安蕊蕊从他们躺着的衣服上站起，然后走向对面的墙壁。
如果视线能够杀死人，恐怕在山洞里出来的那只妖怪此时已经死上好几百回了，而凶手非彦景慕莫属。对于打扰他好事的人，不，不管是人还是妖他都不会轻饶。
对面站在墙壁里的那只很明显是树妖，因为他的根还没能全部幻化为人的腿，因此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具有人的脸和身体，树根做脚的怪物。
“哇……原来妖怪就是这样子的呀！”安蕊蕊惊叹出声，仿佛刚刚受惊吓的人并不是她，她此时眼里只写着好奇两个字。
虽然在之前有设想过N多种遇到妖怪后的逃跑策略和路线，但是等到真正看到了，她早就把那些东西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是树妖！”两只鬼一如既往的一惊一乍，跟着他们的领袖一起惊呼。
彦景慕拍了拍额头，对面前这一人两鬼很无语，但是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瞪了一眼两只鬼，然后很温柔的看着安蕊蕊。
“你好，请问你需要什么帮忙吗？”安蕊蕊露出甜甜地笑容，对着墙里面的树妖说，丝毫没在意对方的脸有多臭，有多想把他们揍扁。
“快放我出去——”里面的树妖自从上次被一个小女孩以及她的救兵打伤之后便躲到洞里的暗室闭关疗伤，他还特意在暗室门口加持了魔法，以防止他的徒子徒孙们打扰，结果好不容易出来了，却发现自己被困住了！而且竟然还有人类敢躲到他的山洞来！
“你出不来吗？”安蕊蕊睁着一双纯纯的大眼看着他，好奇的发问。
“是你！”树妖这次注意到了面前的小姑娘，竟然就是上次打伤他的那个，“你竟然还敢来我的山洞，不想活了吗？”
他堂堂的“连云”山千年樟树王上次竟然被一个小小的人类小姑娘给打伤，害得他在自己的族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而她竟还有胆来到他面前，这回他一定不会让她逃走了，不报回上次的仇他就誓不为妖！
“你认识我吗?”这回安蕊蕊更好奇了，“可是我不认识你啊。”
“你竟然说不认识我？”树妖用枯犒的手指指指自己，然后就直直的指向对面的安蕊蕊，从颤抖的手可以看出它有多么的激动。下一刻，它的手更抖了，抖得已经没办法放在半空中，它惊恐的看着旁边的男孩，只好把手垂下来。
它畏缩的看着散发冷冷眸光的彦景慕，发现他的眼里似乎有一丝异样的光芒闪过。它暗自后悔自己太冲动，竟然没有看到对自己威胁最大的人，而且还被他暗算了。最重要的是，它竟然没有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施展的法术，竟然就被他打中了手肘。
这回，它自己也知道，即使想报仇也不敢选在现在，因为它自己清楚对方是多么的厉害，可以说它这个千年老树妖根本不是那个小子的对手，难怪那小女娃那么嚣张，笑得那么无知无畏的样子，原来是有靠山了。
他在对面的男子身上除了感觉到一股冷冷的光之外，还有一种压迫的气势，让它产生一种看着就想对他下跪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在这个人间，他会跪的人应该还远在王城才对，那就是这个人间的统治者，凡人都称之为“王”的人。没办法，只要他还是妖，还身在这个人世间，就不得不受他的管辖，就不得不在遇到他时下跪。而面前这个人，他可以确定不是王城的那一个，而且也不是仙，更不是神。那么，他到底是谁呢？
此刻的老树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忘记了跟闯入他的领域的人类和鬼算账，而对面的四个也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低着头，理都不理他们的样子。
在经过一小会儿的安静之后，洞里的氛围终于被从洞口传来的声音打破。
“大王，我们听到有声音就过来了，这里发生了什么——”洞口嘈杂的声音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问出的话也紧急刹车了。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树王的地盘，大胆狂徒，不想活了？”为首的树妖顶着一撮绿色的叶子作为头发，树身隐约看到人的形状。
“儿孙们，给我上，把他们揍扁了！”看到自己族人的到来，老樟树再次鼓起勇气。
随着一声大喝，呼啦啦的闯入一堆树妖，争着抢着就要过来把他们揍扁。上次没教训完那个大胆的小姑娘，还被后面来的两个小孩揍得落花流水，这次一定不能放过这些大胆的凡人，免得他们还以为树王的处所是随他们想来就来的地方呢。
老树妖的声音还在山洞回响，只见彦景慕双手结成个很奇怪的手印，然后往小树妖们进来的方向挥了挥双手，一切都又静下来。只见那些树妖们有拿着树棍子的，有抖着枝叶的，全都静静的定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
“扑哧——”看到各种奇形怪状的树妖各式的姿势和表情，安蕊蕊笑出声来。
“你这小女娃还敢笑，看我不收拾你——”老树妖说着就要掳起袖子扑向安蕊蕊，却忘记在它的面前那一道无形的结界，结果可想而知，它在撞上结界时被一股强大的势力逼退，身子被摔到了暗室里面。
“哇哈哈——”看到如此滑稽的场面，安蕊蕊再也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连同旁边的两只鬼也哈哈大笑，整个山洞里回荡着他们的声音，彦景慕无奈的看着他们，脸上则是几根黑线。
老树妖狼狈的爬起来，这回他想站也站不起来了，因为他的冲势太猛，在碰到结界的时候，结界只是借他的力把他弹出去，这一回不用别人打他，他也得闭关好些天了。
“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人饶了小的们这回，小的们感激不尽。”看着气势凌人的彦景慕，老树妖不得不就着跌倒的姿势跪在他的面前。
“若不是你们欺人太甚，现在也不会这样。”彦景慕的眼神还是那么冷，连认识他那么久的安蕊蕊看了都觉得有点发愣。
“是，是小的们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小的们吧。”跪姿不变，态度则更卑微了。
“我们只是借你的山洞住一个晚上，天明就走了。”语调还是那么平静，眼神却像冰一般把树妖冻住了。
“大人您就饶了小的们吧，以后再也不敢了。”语气再度降了几度。
“以后也许还有猎户来这里借宿，不知道是不是也会出现今天的事情呢。”听起来似乎有了商量的余地，老树妖大喜。
“是的是的，随便谁来都很欢迎，再也不会有今天这种事了。”老树妖头快要点到地上了，一点一点的仿若小鸡啄米。
“看在你态度那么好，知错那么快的份上，今天就算了。”懒懒的声音，加上懒懒的姿势，彦景慕顺势把自己的身子挂在安蕊蕊的肩上，而正乐呵看着老树妖的安蕊蕊丝毫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是是是，谢谢大人谢谢大人！”虽然由于头低到地面看不到表情，但是听声音也知道老树妖此刻很激动。
“那……”老树妖终于微微抬起头，充满期盼的看着彦景慕。
“看你现在的状况，也是很需要闭关修炼的，那就再进去里面多呆一段时间吧。”彦景慕把鼻子凑到安蕊蕊的发鬓闻了闻，对她的香味很是满意，转过头慢悠悠的回答。
“至于他们嘛……”他指了指那些仍然定在那里的树妖们，明天等我们走了，他们的法术会自动解除，到时候他们还是你活蹦乱跳的子弟。
“至于你自己……”摸摸安蕊蕊的小脸蛋儿，滑滑腻腻的，触感真好，“等你下次修炼完了自然可以自由的出来。”
“是……”真是有苦难言啊，老树妖只能呆呆地看着站在他修炼的洞门前的两人两鬼，丝毫不敢有丁点的意见，生怕这一出声，洞门的结界会多出一道来，到时候他得修炼多少次才可以出洞呀。
“是，是，多谢大人多谢大人！”经过天人交战，他只能唯唯的答应了。
哎……仇没报成，倒是又要闭关一段时间，太久没到人间转悠了，难道现在的凡人都那么厉害了么？老树妖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不禁感慨。
“我们的下一站是到哪里？”安蕊蕊转过头看着彦景慕，眼睛眨巴眨巴的样子让他将她留下来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了。
为什么会这样，以前没有这种感觉呀，为什么现在一看到她盯着他瞧，心脏跳动就会加快，血液的流速仿佛也加快了？而最要命的是他想要把她狠狠搂在怀里，呵护她一辈子。是不是因为她就要离开他了，才会产生这样的感觉呢？肯定是这样！他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
“领袖，我知道。”一路上都乖乖的一声不吭的两只鬼终于派出代表炎来发言了，“我问过了，只要一直往前走，到前面有一个小镇，在小镇的尽头有一片很大的树林，只要穿过树林，然后再爬过树林边的一座小山，就可以看见大海了，那里有个小渔村。”
好不容易有表现机会，炎回答得很流利，声音也有一种莫名的亢奋。
“我记得我们一路走过来都没看到有人啊，连半个影子也没看到过，你们是去哪里问的人呀？”这下安蕊蕊更好奇了，难道这里除了他们两只鬼，还有第三只？
“那……那边那个不就是？”炎生怕领袖不相信，赶紧把刚刚问的那个人指给她看，不过等他们都转头去看时，却只看到一个小小的黑影，对方仿佛穿的是道袍，走起路来轻飘飘的，显得仙风道骨，那个黑影转眼间就看不到了。
“你们有谢过人家了吧？”最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不管是她自己，还是她身边的人，都要有这些基本的素质。
“是的，领袖。”炎和赤低下头，事实上，他们由于太兴奋了，只记得那个回答他们的老人一副笑眯眯的表情，慈眉善目的样子，压根就忘了跟人家道谢了。
“慕哥哥，那我们走吧。”安蕊蕊兴冲冲的拉着彦景慕的手往前走，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拉着的人在前一刻望着那个黑影消失的方向出神，而此刻则是看着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老树妖说，她之前到过它的山洞，还把它打伤了，最后却被两个小孩子救走了。这让他想起自己的姐姐彦景妍，难道，这个世界上，不，是三界之中，真的有长得那么相像的人么？还是，其中有什么关联？
还有刚刚的那个身影，看起来竟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在这荒郊野岭竟然遇到这么一个人，而他们下来的时候却没有发现？这又如何解释？
彦景慕困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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