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小敏点点头。
郭睿和曾雄一齐走出病房。
闻到曾雄身上的烟味，便知道这个曾雄烟瘾很重。
“郭老师，我对小敏太缺乏关心了，现在我再怎么关心她，她都是这样的态度，你要是不在这里坐着，她更冷淡，一句话都不肯说的。”
郭睿摇摇头，“她为什么会这样呢？”
曾雄似乎是想说，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支支吾吾说道：“我老婆死的早，她小时候就没有人心疼，只有个外婆，我当自己妈看待的。
孩子很小的时候，我也想给她找个后妈，但是孩子不适应，我一带女伴回来，她就哇哇大哭，还是好小的时候，就哭，也许是认生。
她小时候也不喜欢和我相处，就喜欢外婆，现在妈去了，她变得更怪了，老头子在医院，她总是一个人在家，我给她请了一个保姆，结果保姆说这姑娘脾气大，她受不了，走了。
所以她就准备在学校过生活。
哪晓得没过几天，手机又被偷了，这个孩子，我真的是头疼。”
郭睿摇摇头，看着曾雄那么有钱，却对自己的女儿束手无策。
他劝说道：“你也不要太着急了，曾小敏是个很聪明的小女孩，她也算是很听话的学生，就是心思太多，怕影响学习。”
两人站在校医院的走廊上，曾雄掏出一根烟递给郭睿，两人抽起烟来。
凡城的天空近来都是黑厚的云层压着，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压抑的天气。
“听说明天又雨夹雪，小敏喜欢下雪，小时候蛮喜欢推雪人。”
郭睿笑笑，想起妻子也很喜欢下雪，“是啊，小孩子都喜欢雪。”
曾雄：“郭老师，小敏虽然很多毛病但是有一个好处，就是从小到大都很喜欢老师，所以学习成绩不错，不过我还担心一个问题，老师也注意一下。”
郭睿：“恩？”
曾雄：“我怕她早恋。以前我给她请了两个家教老师，都是大学生，一个女的，教英语，一个是男的，教数学和物理，这还是初中的时候，后来小名上高一的时候，那个教数学的男学生打电话来说他结婚了，说感谢我曾经帮助他，因为是个穷学生……
我就多给了一点钱，这样补贴了他的生活，蛮感谢我。”
郭睿：“恩？然后……”
曾雄吐了一口烟圈儿，又说：“然后小敏一听说男老师要结婚了，就躲在房里哭，我先还不晓得，问了妈才知道她喜欢那个男老师。”
说着曾雄冷眼瞟了郭睿一眼。
郭睿也被这比冰雨还冷的眼神震慑到了，他心里明白，曾雄这么说是为了警戒他这个男班主任。
况且郭睿又生的年轻、帅气，自然很容易让人担忧。
他只能硬气地笑一笑，“现在的孩子大了，确实早恋的现象很多，不过你不用担心曾小敏，她应该比你想象中要理智。”
曾雄笑着说：“其实小敏很喜欢你这个郭老师，我希望郭老师利用小敏的这个特点，好好栽培她。”
郭睿听到这，只觉得有一块大石从天而降，压得他很沉，“恩，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曾小敏的，她啊，就是仙气太重，引得班上的女生妒忌。”
曾雄摇摇头，“和她妈当年长得一模一样，像个林黛玉。”
曾雄说完，给郭睿塞了两包烟，郭睿说什么也不要，曾雄又说：“一包，一包都不接啊？”
郭睿只得收了一包。
因为关心学生是他应该做的事儿，他不觉得有什么是需要曾雄回报的。
曾雄给曾小敏塞了五百块钱，又说给买新手机，曾小敏死死地不要，定要郭睿找回原来的手机。
暂时如此之后，曾雄的手机响个不停，郭睿一看，曾雄至少有三个手机，这人看起来是忙的要死不活。
匆忙之间委托郭睿之后，曾雄就走了。
郭睿又坐着安慰了一下曾小敏，只见她脸色微微缓和了过来。
兴许是葡萄糖的作用，她一直挂着吊瓶，点滴差不多完了，郭睿问：“现在有力气没，再躺一下吧，我先去教室了。”
“老师，我和你一起去。”她挣扎着坐起来，拨弄了一下软黄的头发。
郭睿心里长草似的，柔柔软软，轻声说：“你躺着吧，我希望你早点康复。”
“郭老师，你为什么不来上课？”
“我……家里有点事儿。”
“什么时候来上课？”
“……唉，哪个老师都一样，关键是你自己抓紧时间。”
“什么时候来上课啊？”
“已经快放寒假了，我没有课了，你就按照陈老师的讲法好好听讲吧。”
曾小敏终于没有再问，只是落寞地望着校医院的窗外出神。
“下雨了，你看，郭老师，下雪了。”
郭睿转头看看窗外，是真的飘起了洋洋洒洒的雪花，鹅毛一样轻。
“好漂亮。”
“郭老师，你一定要帮我找到手机，我的手机……有很多不愿意任何知道的秘密。”
她说着眼睛又红了，盯着他，祈求拥抱似的。
他多想把这孩子抱在怀里轻抚一下，可是这是校医院，这是学校，他们是师生，他的理智统治着他的身体。
沉默了良久，微皱眉头的郭睿深呼吸地摇着头，“你休息吧。”
说完转身快步走出这校医院，但愿这个孩子以后别这样，快别这样。
他都觉得自己要完蛋了，怎么能喜欢自己的学生呢？
回到教室之后，学生们正在上政治课。
他看看时间，还剩三分钟就下课了，等了一下，第三节课下课之后，他走进教室。
显然同学们都很吃惊，因为他是几天没去了。
“三零二寝室的女生，全部到我办公室来。”
他这样说了之后，自己先走了，办公室很大，有两个小会议室，一半白天都是空的。
带着学生进入会议室，十一个女孩子，相貌上没有一个可以和曾小敏相比。
这些孩子看起来平凡、土气，然而带有很强的书卷气。
“大家坐下吧。”
女孩子们怯生生坐下，长方桌两边一边坐下六个。
“曾小敏的手机不见了，大家都知道吧？她说她知道是谁拿的，说中午带到寝室，睡午觉醒来就不见了。”
没有人吭声。
“叮铃铃………”上课的铃声忽然响起来，吓得其中一个红衣胖女孩“啊！”大叫了一声。
有人窃笑，也有人一样被铃声吓到。
郭睿浅浅一笑，说：“我相信你们都是品性善良的孩子，现在大家都有手机，对吧，为什么要拿别人的呢？
我再说一遍，我知道大概是谁，如果她能够悄悄把苹果手机还给曾小敏，并且向她道歉，并且过来主动在我面前承认，我从此不追究这件事，也不会跟任何同学说。
但是……如果，被我查出真相，就不要怪我无情了。
我会要求那个同学举着小偷两个字在头顶，然后站在教室外面，让来去的同学老师观赏。”
……说完，这个小会议室似乎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清晰入耳。
这些女学生看起来更是人人自危。
“好了……老师的话说完了，老师的手机号码你们都有，要找老师，发短信就可以。另外，曾小敏从小就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你们不要排斥她，我希望你们能相互关心。
大家都是孤独在外求学的孩子，都很不容易。
希望你们记住。”
看着这些学生出去，他也回到自己办公室的座位上。
和家里相比，工作轻松多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摸出来一看，是张晶。
和张晶之间每一次完事，他都有一种罪恶感，觉得自己也背叛了妻子。
可是如果没有张晶，他满心的怨气消化不掉，妻子脖子后面的红印像一只虫，啃噬他的心。
“郭睿，我心情好差，能不能陪我喝一杯，我真的心情好差。”
郭睿回复：“我在上班，没时间，有时间了我给你电话。”
像这样拒绝张晶，他也觉得自己冷漠虚伪，似乎不管怎么做都是错的，都是不开心的。
快到中午了，他下了办公室大楼，到自己车里坐着，重新打开手机。
他知道想知道妻子吃饭的时候，会和同事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