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江河个子挺高,和郭睿只差一点。
“为什么打架?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高中所学基本就要学完了,高三就是复习等待高考!这样的时候还打架,是小孩子?
刘旭哪里得罪你了?说说看,我评评理……”
元江河依旧不吭声。
郭睿质问半天,这半青不熟的瓜娃子也不说,他烦了,让他回去,现在毕竟是吃饭时间,惩罚还是等着晚自习再说,怎么惩罚呢?
刘旭是有点“伤残”,又最爱学习,郭睿就让他学习不得!看书不得!
元江河是个懒散的学生,就让他再也不懒。
二(十一)班大半年,还是第一次有打架这么低级的事儿。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的家事还是一块大石压在心头,心里越发不爽快。
随便去食堂吃了点面条,就算晚饭了。
晚自习之前的半个小时内,班上已经坐满了百分之八十的学生。
大家都在安安静静地学习。
他在教室里走来走去,后面一两排,还有些学生没来,其中就包括元江河。
等着,等着,终于看见元江河慢慢修修得和一个同学并肩从教室后面进去。
郭睿如同猫似的,慢慢往后走,点了那孩子出去。
还是和刚才一样,这回是在教室走廊上问他:“为什么打架。”
没有回音。
郭睿:“你说了,我就免去对你的处罚,你不说,待会儿晚自习下了,你去我们学校大操场跑十圈。你说了,就不必跑。”
还是没有回音。
人家自己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似乎也无话可说。
……对于学生如此顽固地坚守秘密,郭睿竟有些束手无策了。
他不愿意打骂,又不想一直罗里吧嗦地说教,已经长大了的孩子是难以说教的。
刚好今天是英语晚自习,晚自习该讲的卷子也讲了,他顺理成章地找那支支吾吾的班长出来。
“段海峰啊,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吧?说说。”
“老师……我,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和元江河关系好,总一起回家是不是,我刚才跟元江河说不讲清楚,就下去跑十圈,你也喜欢跑步锻炼身体吧?”
段海峰苦笑道:“老师……我,我不喜欢锻炼身体。”
这个小油条已经和郭睿很熟,竟逗笑了他。
“说说,我必须知道,如果你真心希望你兄弟以后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是老师,我可以化解他们的矛盾。
比如调寝室,或者编座位,都能尽一点力,你不说,我就当不知道,那怎么行?
他们继续打下去?”
段海峰这个朴实无华的班长同志听了老师的话,心里似乎升腾了一种责任感。
“唉……他们是为了……为了……”
“为了什么?你挤牙膏啊?
“为了……曾小敏。”
郭睿一听,又是哭笑不得,妈蛋的倒霉孩子,竟然小小年纪就如此意气用事,为了一个女生,搞毛。
“这个元江河喜欢曾小敏?”
段海峰点点头,“喜欢啊,一直都喜欢,全班都知道。”
郭睿心想,就我这个班主任不知道?其实也不是,因为班上喜欢曾小敏的男同学很有几个,他只注意了学习好的,元江河,他倒是没注意。
“这两天曾小敏人都不在学校,怎么还为她打架呢?”
段海峰:“元江河以为曾小敏喜欢刘旭……,老师,曾小敏为什么请假啊?”
郭睿:“你们都不知道吗?”
段海峰:“曾小敏从来不和我们说话啊,男同学她都不理睬,女同学又都讨厌她的清高,所以……”
郭睿:“也就是说,元江河以为曾小敏请假,是因为刘旭怎么了曾小敏?”
段海峰点点头,“刘旭好像也有点喜欢曾小敏吧,不太清楚,是元江河说的。”
郭睿:“就因为怀疑,就上去打刘旭?”
段海峰:“恩……其实,也不算是怀疑吧,元江河说他观察了很久的……因为刘旭和曾小敏坐过同桌,元江河看过刘旭写的情诗。”
……郭睿笑着摇摇头,心想,刘旭这小子好不容易考个年级第一,竟然喜欢上曾小敏。
也罢,都是学习好的孩子。
不能让刘旭被这事儿影响啊,保护成绩好的孩子学习,是他必须做的,高三还是他来带这个班,要尽力让刘旭考上清华北大。
曾小敏真的是个小妖精,女生们都不愿意和她坐,大概是不愿做衬红花的绿叶。
之前让刘旭坐她身边就是因为刘旭是出了名的木头人,有种遗世独立的气质,只是坐了两个星期而已。
没想到刘旭也成了腊月的萝卜——动了心。
曾小敏明天会回学校上晚自习,该想个办法平息班里的故障。
下了晚自习,郭睿监督着元江河在黑乎乎的操场跑步,呼啸的北风一阵一阵,冷的他直缩脖子。
元江河那是跑的义无反顾,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少年郎,既是如此可爱,又是那么可憎。
看到这些孩子对爱情的顽固态度,不免想到自己和妻子之间。
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不该再和孩子一样幼稚,然而妻子的心是不是已经爱上了其他男人呢?
冷风吹的他棉衣帽子都翻起来了,感觉到大腿有抖动,手机在震,一看是个短信,竟是曾小敏发来的。
“郭老师,我外婆去世了,我的心啊,痛得滴血又滴血,我感觉这个世界都是冷的,冰的,全是伤害,活着没有意义啊,你能不能告诉我,人为什么而活?”
……他看了这短信,心里一阵悸动,灵魂也软了。
毕竟那元江河还在他眼前为曾小敏被迫受罚……毕竟他自己也有这样的感觉,世界是冷的,冰的,因爱人受着伤害……。
正当他想着措辞,希望回答这悲伤的女孩子时,手机自己切换了界面——是妻子打来了电话。
“喂?”
“喂,老公,你怎么还不回家啊,以前上晚自习都是十点钟到家,今天怎么了,都快十点半了。”
对于妻子的关切,他的心既难过又憎恶。
“今天学生出了一点事要处理,马上就回家了。”
“哦,好吧,小虎被我接回家了,呵呵,你也早点回家吧!”
“恩。”
挂了电话之后,如果自己依然被蒙在鼓里,未必不会觉得自己还有一个温暖的家等着自己归依。
现在却不觉得温暖了,家似乎还在那里,只不过感觉变了,一切通通的死了。
等着元江河跑远之后,郭睿问:“还走得动吗?”
元江河上气不接下气地慢慢喘气,“走得动……。”
对于学生来说,死也不愿说出来的事情,是因为觉得伤了自尊心吧?
郭睿掂量着说:“你不说,其实我也大概能猜到,元江河啊,有些事情,应该留到以后再去考虑。
你长大就知道,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没什么比人的本领更重要,现在是你学习本领的时候。
荒废了这个时间,以后补不回来。
那些大学可以享受的美好,你不要提前去想,荒废了学习的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