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西陵瑶的提议,李均也反对,他的观点是:“祸惹精有你一个就够了,再把这种没脑子的整咱们宗门来,那飘渺宗可就真的要完蛋了。”
可西陵瑶不这么想啊!她的想法是——“二花最好把飘渺宗给我掀了,掀得越彻底越好。那帮王八蛋把我扔到这试炼地里来送死,这口恶气你以为我能就这么算了?我不出去发泄发泄?”
李均指指这试炼地里的一片狼藉:“你这还不算发泄啊?这地方都快寸草不生了。不过……”他安慰王二花,“你不用替你这位大妹子担心,飘渺宗还没人敢动她,你只要好好想想自己的退路就行了。我是提议你不要到飘渺宗去,你大妹子没事,可万一飘渺宗记恨,把这笔帐算到你头上,那就不太好了。”
王二花点点头,“大兄弟说得有道理,我再好好想想。那接下来咱们干什么?好像也没树了,果子差不多也齐了,咱们还破坏点儿啥?”她说着,左右瞅瞅,“要不干脆放把火把这地方给烧了吧!”
李均觉得王二花没救了,刚刚还在为自己的生死担忧,这一转眼就又投入到搞破坏的热情中来,这人到底是什么变的?
李均是不赞成王二花到飘渺宗去,但西陵瑶却是赞成的,两人一路就着这问题不停地争论,王二花跟在后头,心里琢磨着西陵瑶刚才说的一句话:“表面看去,果树是全毁了,但是我们知道还有一棵树的存在,那是很隐蔽的,只有凝气修士才得以接近,咱们现在就去拔那棵。”
原本还在为自己的未来担忧的王二花一想到又有树可拔,之前的忧虑立即被兴奋取代,满状态复活了。
此时,试炼地外,十二时辰刚好转过。
人们的目光立即向君无念那处集中,孙元思那头都已经做好准备让结丹长老进去救人,就等君无念一声令下呢!
可此时的君无念却并没有任何命令吩咐下来,他只是轻抬右手,在自己对面的半空中划了一个圆圈。只是随着那圆圈逐渐清晰,人们这才发现,被画出来的竟然是一只白玉镯子。而飘渺宗的数位长老更是认出,那镯子正是西陵瑶手腕上戴着的那只。
孙元思怔怔地盯着半空,半晌才开口呢喃地道:“怪不得昔日那六阶白虎要怕她,原来这镯子竟是跟上尊有关。说来也是,若是那镯子上带着上君的气息,区区六阶白虎,如何能不恐惧?”
宋利云跪在他边上,也是一脑门子汗,此时亦小声说道:“老子捡条命啊!想当初还想抢了那女娃的镯子,这亏得没抢到手,不然今日定死无葬身之地。”
庄妙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没说什么,自己心里却也有着诸多思量。西陵瑶有这样的大靠山,她心中原本打算的那件事情,到底还能不能成?
镯子画出,君无念一道法诀打上去,穿过镯子,直送入那试炼地的入口。刹时间,入口处有微光泛起,那微光与镯子相互辉映,从里面带出一丝讯息来传回君无念处。
他突然失笑,十二时辰以来紧绷着的心这才放了下去。
说起来,当初把那镯子给了西陵瑶,他也是藏了一点私心的。那玉镯陪伴他七百多年,气息早就可以相通,无论把镯子放在谁的手里,只要他想,随时随地都可以通过镯子感应到对方的生死状态甚至喜怒哀乐。要不是怕试炼地崩溃,他一早就用这放法了。
他必须承认,西陵瑶的出现颠覆了他这七百多年对人性的认知,为他这七百多年一成不变的世界打开了一个新的窗口。他看到了人性最真挚率性的一面,被这样灵动的生命所吸引,于是躲不开、放不下,以至于在那丫头说想要个抵押物时,毫不犹豫地就把这镯子送了出去。
现在,他亲手建立了与那玉镯的联系,虽无法看到那寿元果生长之地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那丫头旺盛的生命,还有那股子他所熟悉的嚣张和西陵瑶独有的一肚子坏水儿。
小丫头又在惹祸了,君无念收回心念,却藏不住面上淡淡笑意。下方修士见了,也大概能猜得出定是那试炼地中的小辈平安无事,上尊这才露了笑。于是一个个的也跟着长出了一口气,气氛总算是稍微缓合下来。
这时,就听上方君无念的声音再次灌压下来,蕴含着天地间那些他们曾经听说、似有所察觉、但却无论如何也捕捉不到的宇宙规则,一字一句地道:“本尊问你们,何为道?”
只一语,惊了下方所有人。
就连他身边站着的方刹和阿黎都震惊了!
上尊问道?上尊居然在这种时候向这些修士们问了道?
老天!这些人是上辈子拯救了天罡大陆吗?不然何来的这种福气?要知道,上尊问道,那可是千载难逢的机缘啊!天罡大陆何人不知,听君无念讲道一次,道心就向圆满多迈进了一步,特别是那些元婴以上的修士,许多人纠结上百年无法突破的瓶颈都有可能因这一次讲道豁然开朗,从而修为顺利进入新的境界。
君无念上一次讲道是在他刚刚问鼎的那一年,虽然天罡大陆上还有同为问鼎初期的强者,但他将将六百岁的事实却让那位强者不得不低下头来。六百岁,太年轻了,在他未来的道路上,将有着无限辉煌的可能,无人能及。
于是,他负手立于天地,立于这片大陆最顶锋之位,一道问天下,无人能及。
那一次讲道,天下修士但凡能来的,都来了,人们密密麻麻地从天道宗里坐到了百里开外,就只为冲上尊一拜,就只为听上尊一言。
那一次讲道,无数修士沉浸在他的道法感悟中,久久不能自拔。那些困扰他们多年的阻碍、那些顽固的无法逾越的瓶颈、那些想不通过不去的心坎,都在君无念的讲述下逐渐明悟。
那一次讲道,有一名化神巅峰的修士,当场就意境圆满一举堕凡。因为突破来得太突然,以至于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境界都已经突破了,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坐在天道宗的广场上,没有闭关之地,没有护法之人,这刚刚冲破的境界不及时加以巩固,很快就会有松动的迹象。
当时,是君无念亲自出手,稳了他刚刚达成的修为,并开放天道宗客居洞府供其暂住。
那位修士,便是如今千幻宗唯一的堕凡老祖。
除此之外,还有无数修士在那一次讲道中受益匪浅,回到各自的宗门后,或多或少地都有突破,亦或境界达成圆满。
那一次讲道,是整个凉国乃至整个天罡大陆修真界的历史性行为,不但要永载修真史,也将永远存在于修士们的心中,并且一代一代地流传下去。
人们都盼望着上尊再次讲道,人们都期待着在下一次讲道中他们能够再有所收获和突破。可是,上尊讲道那是轻易就能听得到的,那得是有多大的造化和多大的机缘啊!
可是,万万没想到,就在今日,就在这明明是要过来算帐的飘渺宗的方谷上空,君无念冷不丁儿地扔了这么一个问题出来,这让人们太过震惊。
既提道,那就一定是要讲讲这个道,原本大难临头的这一群人突然之间得了如此大的造化,一个个激动不已,甚至有很多人都流下泪来。
虚空子跪在君无念侧前方,最先回过神,他冲着君无念一拜,大声道:“回上尊,晚辈一直记着在一百二十年前您曾说过,每个人的道都是不同的,道于石头,可以是一张桌子,也可以是一座大山;道于水滴,可以是门前溪水,也可以是浩瀚大海。每一个人的选择不同,所以道念就不同,也正因于此,何为道,这个问题谁都答不上来。”
南门世想了想,也开口说:“道就是路,每个人都在走自己的路,走出什么样,那就是他的道。”
有这二人开了头,下方也不时有人提出自己对“道”之一字的看法,甚至有人说:“道就是长生,修士修道,追求的就是最原始的心愿:长生不老。”
更有人说:“宗门就是道,家族也是道,如今修真界的一切组织,都是道的有形表现。”
君无念终于摇了头,他的面上并没有任何表情,可是人们却在这一摇头间,看到了他对所有回答的失望。他说:“道不是为了建立宗门广招弟子保家业兴旺;道也不是为求长生不择手段不顾惜他人性命。道是修自身,是卫天下,是以自己的道去护苍生太平,是用我们的道,来成全苍生的道。寿元果本尊从未阻止你们去摘,因为既然世间有了那物,就必然会有食它之人,这便是因果。更何况每每进入之人从来都是自愿而去,是生是死便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但是这一次,飘渺宗,你们告诉本尊,凝气弟子的进入,可是他们自愿?”
这最后一句,问得飘渺宗所有在场之人都抹了一把汗。搞什么?还以为真是讲道,原来是拐弯抹角的要跟他们算这笔帐。看来上尊因为那个女娃,是真的把他们记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