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九十九步并不算多,但要光在这山顶走实在是略显单调。
于是君无念揽着他未来的小娘子御空而起,踩着一片祥云飞出瑶珠山,在飘渺宗内一处颇有些热闹的方砖地面落了下来。
他将她的手执起,十指相扣,二人就这样一路数着步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始走岁。
西陵瑶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个脸皮极厚之人,也从来都觉得君无念是个脸皮极薄之人,可眼下她认为这定位似乎有些颠覆,为何这一路走起来,君无念满面坦然,她到闹了个大红脸?
飘渺宗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宗门,往来弟子极多,这条路不巧正是比较热闹的一条。此时此刻无数双眼睛都在瞄着他们,指指点点,百般猜测。
这九百九十九步刚走一半,宗主孙元思来了;再走几步,结丹长老来了;走至尾声,南门世与虚空子都来围观了。
她扯了君无念一把,“那什么,你一直不都挺低调的,现在这是干啥?你这是跟谁……”
“我谁都没跟谁学。”他赶紧把这丫头的话头给打住,“我是见你总担心我被旁人拐了去,总担心天下之人会将我和别的女子想在一处,那不如我就牵着你的手在人多的地方走上一遭,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我君无念是你西陵瑶的,谁若动了歪心思,你便行使上尊夫人的权力,狠狠处置。”
她一下就乐了,“竟如此不知怜香惜玉?”
他还是那句话:“除了你,这世上其它修士,无论男女,在我看来都是一样。”
她抿起嘴巴笑了开,那股子得意劲儿看得躲着偷瞄的虚空子都连连感叹:“多好的一对碧人啊!就是岁数差的多了点儿。”
南门世在边上插话:“男子大上一些才好,知道疼人。”
虚空子觉得此言甚是有理。
“不过上尊今日带着师妹这么一走,怕是宗门弟子间就要传开了,这事儿要是传扬出去可怎么办?我记得瑶师妹是不想让这层关系弄得人尽皆知的。”南门世提醒虚空子,“咱们要不要控制一下?”
虚空子点头,“是得控制。回头你亲自去布个禁制,这事儿弟子们在宗门里议论议论也就罢了,一旦出了宗门,关于上尊和阿瑶的事,就让他们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南门世想了想,点头道:“到是有一门言之禁,晚辈这就去布。”
两人这场恋爱谈的,可把个南门世给折腾得人仰马翻。言之禁布置了足足两个时辰这才大功告成,待他再回来,却发现宗门里已经不见了上尊和西陵瑶的身影,打听之下才知道,人家两人往山脉里头约会去了。
此一番走岁,将君瑶恋在飘渺宗内又推上一个高峰。
飘渺山脉,灵果丛林,一只在此处灵气的催化下有了一阶修为的小松鼠,正抱着颗松果仰着小脑袋看向面前的两个人。
西陵瑶抽着君无念的袖子羞哒哒地说:“夫君如此恩爱秀得人家猝不及防。”
他有点儿受不住西陵瑶把话说成这个扭捏的样子,开口求她:“好好说话行吗?”
她扯扯嘴角,“我就问你抽的什么风拉着我去压马路?”
他不懂压马路是什么意思,但想来不过也就是问刚刚走岁一事,于是抬手揉着她的脑袋无可奈何地道:“还不是为了安你的心。阿瑶,我没同女子交好过,不知如何讨女子欢心,我只知自己是真心喜欢你,却又不知如何证明给你看。我早年化神时曾在凡人城池住过几年,看到许多恩爱夫妻会一并走在街上,虽并没有手挽着手,但男子总归会多为女人家分担一些,每每对视,恩爱非常。我不懂该如何让你欢喜,便想着凡人夫妻能做的,我便也与你做了,不管是今日在飘渺宗,还是来日在天下所有人的面前,我都不怕告诉别人你是我君无念认定的妻子。我这样说,你可安心?”
她抿着嘴,笑得愈发得意。
“真是拿你没有办法。”他一边说一边笑着摇头。
她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扯着他的袖子问:“夫君,我托郭前辈给你带去的驻颜丹你吃了吗?”
他点头,“吃了。”末了还补充一句,“多谢夫人赐丹,也省得我再以仙力维持容貌。”
她贼兮兮地问:“既然心无旁骛,看男修女修都是一样的,那你为啥还要维持自己的容貌?老一点还是年轻一点又能如何?”
他一愣,张了张嘴巴,不知该如何做答。半晌,憋出一句:“我若由着年岁去老,你当初又如何看得上我?以往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今日你问了,我想,之前之所以一直维持着容貌,就是为了那一日与你相见吧!”
她也愣了,眨巴眨巴眼睛投了降:“君无念,你总说自己是个老实人,可老实人说起情话来还真是要命啊!”
他失笑,“也不是故意说什么情话,只是心里想什么便与你说了什么,这样的话旁人听不道,因为我很少与旁人开口。”
她用脚逗了逗那只小松鼠,吓唬它说:“你要再在这里听墙角,我就把你带回瑶珠山谷里让孙大娘给炖了。”吓得小松鼠蹦蹦跳跳地就没了影子。她这才又扣着君无念的手指在林子里散走步来。“我在学习炼丹,已经是一级丹师了,正准备向二级丹师努力。夫君,你说我最终能达到几级?能不能炼出你能吃的丹药?”
他想了想,告诉她:“人人都说丹师共分九级,可九级丹师却炼不了问鼎修士能用的丹药。也有人传说这世上还有十级丹师,只是无人能够达到,因为材料太难寻了,九十丹师便已经要用到十万年生作物,何况十级?所以,高品阶的丹师不是没有,而是目前修真界还无人能够进阶而已。你到是有这个便利条件,有乾坤碗在手,作物年份三天百年,一月千年,万年作物只需不到一年光景。如此神器在手,不做丹师可惜了。”
他说着,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一枚玉简来交到西陵瑶手上,“这是一枚与炼丹有关的玉简,里面详细讲解了各级丹师的达成条件,还有大炼丹师们总结出来的用来升品级最快的丹药种类,以及近千丹方。你且收着慢慢琢磨,往后再遇到更好的玉简,我再帮你收集来。”
她像个孩子一般认真点头,将那玉简收入储物袋中,正想撒个娇再跟自家夫君揩个油,君无念却又从储物空间里拿了样东西出来——“这个是方刹给你的,说是之前在屠龙城里见你的飞行法器坏了,答应给你找个新的。这是天道宗法器楼里他自认为女孩子用起来最好看的一样飞行法器,便托我给你带过来。你看看,喜不喜欢?”
那法器托在君无念的掌心,没有灌入灵力时不过就掌心大小。西陵瑶看着这物一脸的惊喜:“风筝?居然还有风筝法器?真是好看!”她抢过来,灵力一灌,立时一个足有一人高的风筝就展在了现前。
这风筝大体色彩红白相间,上头有或黑或棕色的勾线,画的是一副河山图。也看不出是个什么形状,像鸟,可却又是圆头的,没有脖子,身子跟头部连在一处。样子憨态可掬,十分讨人喜欢。
她坐上去,只觉这风筝十分柔软,不知又是什么天材地宝制成,比她从前那艘硬梆梆的龙舟可是舒服极了,她简直爱不释手。
君无念却一直在纠结她对这东西的称呼,不解地问:“风筝?什么是风筝?这分明是个纸鸢。”
她方才想起风筝在古时的称呼,似乎就叫纸鸢,于是笑嘻嘻地说:“一个意思,只不过叫法不同,在我的家乡都是这样叫的。”
他又不解,“候府祖上在锦县,就算你是在弃凡村长大,那边也没听说有这么个叫法。”
“咱不纠结这个行吗?”她服了,“你就当是我自己给取的名字,我堂堂上尊夫人,给个纸鸢重新命名的权力都没有?”
他摇头,“你当然有。”
“那不就结了。”她说着话从风筝上跳下来,灵力一收,那东西又变回巴掌大小,被收回了储物袋内。“我会给方前辈准备还礼的,但现在不行,时日尚短,我准备不出来。再过几个月吧,送他一袋子灵草,也不算我占天道宗的便宜。”
他失笑,“一袋子灵草换这法器,天道宗可是赚了。”说罢,掌心又一翻,却双手握成拳,再道:“阿瑶,除旧岁,我亦有件礼物要送予你。”
她一脸期待,眼睛都化成了红心,“是啥是啥?”
他将手掌摊开,但见掌心处赫然躺着一只白色圆环。那圆环也不知是何物所制,竟还散着淡淡的雾气,就好像是仙境中之物,让人只看一眼就移不开目光。
“咦?”再观察几许,她发现端倪,“为何这里面好像写着一个字?”她伸出手,手指之处果真有一点鲜红之色,那点红色化了一个字出来,就嵌在那圆环之中。再细分辨,竟是个“君”字。“你的名字?”她惊喜地看向君无念,“这里面有你的名字?”
白衣天人如春风般笑了开,取过那圆环,拉过她的手,直接就往手指上套。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右手的无名指被那圆环套住,耳边传来君无念的声音,他说:“此戒乃我抽天地元力,合入自身仙力凝化而成。以我心头精血点入,写吾妻之名。此戒入指,此生入我心,不可取,不能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