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复职后演说)
蒋介石到台湾后,首先面临的是在“法统”上要赶走李宗仁,实现自己的“复职”。蒋多次电台李宗仁回台,李置之不理,但又不交权,蒋介石只好强行夺职。
蒋介石为稳定在台湾的统治,以便蒋经国顺利接班,对国民党进行了大规模的改造,陈诚、严家淦受重用,成为蒋经国顺利接班的阶梯。
改造后的国民党元老派或养或放,昔日的党国大员赋了闲,一批新面孔开始协助茨蒋氏父子左右台湾政局。
一、“复职”视事
(蒋介石宋美龄“复职”后招待代表)
1949年底,蒋介石兵败大陆,企图在台湾继续经营蒋家小王朝,而李宗仁却在美国手握国家元首的名器不放,继续和蒋介石唱对台戏。为此,蒋介石为保住台湾这一立脚之地,为取得经营台湾的正统地位,就公开和李宗仁展开了夺权和护法的斗争。
1.蒋、李分道扬镳
其实,蒋介石从第三次下野的那一天起就开始酝酿复职,他手握实权在幕后处处牵制李宗仁,李宗仁代总统有名无实。
(蒋介石第三次下野前夕与李宗仁合影)
1949年7月1日,解放军横扫华南,李宗仁面对国民党四分五裂的烂摊子一筹莫展。28日,他飞抵台湾要求蒋介石调任白崇禧为国防部长,蒋以宋希濂、胡宗南不同意为借口,加以阻止,李宗仁空手而归。8月4日,程潜、陈明仁通电起义,湖南和平解放。李宗仁叹息道:“可惜一个党国元老,一个国军名将,被老蒋逼得走投无路,真是树未倒,猢狲就散了。”在此形势下,原国民党和谈代表刘斐悄悄回到广州,不失时机地劝李宗仁、白崇禧起义。事后,李宗仁试探白崇禧:“怎么样,你手中有枪杆子……”言外之意即你可以自由起义。但白崇禧却问:“将来如有必要,去台湾怎么样?”李宗仁一听这话勃然大怒,脱口而出:“乌龟王八蛋才去台湾!”由此可见,李、白已各有打算了。
8月5日,美国国务卿发表《中美关系白皮书》,公开宣布美国政府不再援助蒋介石。蒋介石得知后在日记中写道:“对美国《白皮书》可痛可叹,对美国国务院此种措置,不仅为其痛惜,不能不认为其主持者缺乏远虑,自断其臂而已……若不求自强,何以为人?何以立国?”他召集部下训话说:“美国竟至于不知国家之信义与外交上应守之规范,落井下石,为美国历史留下莫大之污点。”蒋介石对美国的袖手静观政策痛心疾首。而李宗仁见此,更是公开表明和蒋抗争,支持顾孟余等“第三势力”组党。不久,香港《大公报》上发表了黄绍竑、龙云、刘斐等人签署的《我们对现阶段中国革命的认识与主张》的联合宣言。人心向背已经昭然若揭。
8月17日,人民解放军占领福州。蒋介石重新布置防御,准备固守西南,重走抗战老路;而李宗仁则主张固守两广以保存实力,并派甘介侯赴美陈情以争取美援,请美国人出面收拾蒋介石。蒋介石不理会李宗仁的所作所为,在台北、广州、重庆间飞来飞去,做垂死挣扎。
10月1日,困守广州的李宗仁从广播中听到了一则震颤人心的消息,毛泽东代表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向全世界庄严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
国民党前方面对解放军的大军压境而节节败退,后方蒋、李之间斗争也呈白热化趋势。蒋介石急欲走上前台,他派吴忠信自台北飞来谒李,劝李宗仁让位。10月14日,广州失守,国民政府迁往重庆。这时,张群、吴忠信、朱家骅等人不断唠叨劝李引退,以致有一次李宗仁勃然大怒:
当初蒋先生引退要我出来,我誓死不愿,你一再劝我勉为其难;后来蒋先生在幕后掣肘,把局面弄垮了,你们又来劝我“劝进”。蒋先生如果要复辟,就自行复辟好了。
我没有这个脸来“劝进”!
而蒋介石则声称:
个人的出处事小,国家的存亡事大,此时应研究应不应该再起,不能问再起后之利害得失,只要对人民军队与国家有再起之必要,即不研究或其他关系问题,一切只有自立、自强,始能获得外援。倘自己内部无药可救,即有外援,亦无能为力。
在蒋介石亲信的授意下,11月1日,《中央日报》头版头条刊出《川康渝人民竭诚效忠,电迎总裁莅渝领导》的新闻,内称200位“国大代表”呼吁:“现国府已西迁,李代总统亦经莅渝,冠盖云集,精诚共矢。甚盼钧座早日命驾驻节陪都,主持大计,共谋国事。勘乱救民,实深利赖。”蒋介石抛出“民意”的杀手锏要向李宗仁夺权。
对于蒋的咄咄逼人之势,李宗仁表示:
我不愿劝进,并非个人对名位有所恋栈,只觉得蒋氏欺人太甚。他要引退,我就得上台,他要复出我就得劝进,置法统于何地步?未免欺人太甚!如今国之将亡,宪法赋予我的总统职权,我绝不能助纣为虐,违反宪法与一平民私相授受!
11月底,桂林、重庆相继解放,国民党“政府”迁至成都。李宗仁见大势已去,遂于11月20日自南宁飞往香港就医,并以求援为名飞往美国。对此,蒋介石在21日的日记中写道:“德邻出国,既不辞职,亦不表示退意,仍以代总统而向美求援,如求援不遂,即留居国外不返,而置党国存亡于不顾。此纯为其个人利害打算,其所作所为,实卑劣无耻极矣!”此后,蒋介石派人三番五次请李引退,李宗仁却偏偏抓住“代总统”的名器不放。
12日,卢汉、刘文辉、邓锡侯起义,大西南几天内由白变红,蒋介石感到大陆“大势已去,无法挽回”,决定将“中央机构”迁往台北。12月10日,蒋介石父子边唱“国歌”边走出成都中央军校大门,从凤凰山机场登机升空,飞往台湾。“俯视眼底大陆河山,心中怆然”(蒋经国语)。从此,蒋、李彻底分道扬镳。
总之,20多年来,蒋桂之间经历了风风雨雨、分分合合,但他们两派系间的斗争却从未停止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斗争的规模愈来愈大,焦点愈来愈集中,理由愈来愈动听,但性质却从未改变,他们所争、所斗、所抢、所夺的不过是那顶象征权力的王冠。
2.以白制李
桂系三将领中,李宗仁宽厚仁慈,稳健踏实,颇有长者风范;白崇禧足智多谋,号称“小诸葛”,用兵如神,有将帅之才;黄绍竑则深厚老成,深谋远虑。多年来三人患难与共,配合默契,相得益彰,使桂系始终在国民党各派系中独树一帜,从而敢与蒋介石对抗多年。但是,在最后关头,他们却走了不同的道路:李宗仁去了美国,白崇禧跟蒋介石去了台湾,黄绍竑到香港后通电起义,宣布脱离桂系,不久回到祖国参加了新政府。桂系三巨头的三位一体宣告解体,几十年的老搭档最终劳燕分飞。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蒋桂水火不容,白崇禧又多次参与反蒋、倒蒋,为何最后还是跟蒋介石上了台湾这条贼船?
其实,桂系将领虽不乏优点,缺陷亦不少。李宗仁多稳重而少果敢,白崇禧多聪明而少大度和忍让,黄绍竑多深沉而少坦陈。这就给蒋介石提供了机会。蒋介石对李、白的悖逆之行恨之入骨,为了彻底整垮桂系,并使桂系为之所驱使,他在白崇禧身上着实下了一番功夫。他见白崇禧反共较李宗仁坚决,又手握重兵,遂对李、白二人采取了一打一拉、各个击破、以白制李之术。
(李宗仁竞选副总统前与白崇禧合影于南京)
1948年4月底5月初,蒋介石忽然命令上海市长陈良给白崇禧送来3万两黄金,充作部队经费。白崇禧对蒋此举很是感激。蒋介石对桂系等非嫡系部队的供给向来斤斤计较,“既要马儿好又要马儿不吃草”,但这次却主动奉送这么多钱,这使白崇禧对蒋的看法大大改变。
4月27日,在蒋介石以国民党总裁的名义发表文告:“中正愿以在野之身,追随我爱国军民同胞之后,拥护李代总统暨何院长领导作战,奋斗到底!”之时,李宗仁尚滞留桂林有和谈的意向。白崇禧将蒋、李两人一对比,遂觉蒋抗“敌”之坚决和李之妥协。于是他受蒋之命,从广州飞往桂林,“促驾”李宗仁赴穗主政。白崇禧见桂林“主和”气氛浓厚就四处散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主战言论,并放言:“以后谁敢言和,给我抓起来!”在白崇禧的劝说下,李宗仁赴穗。蒋介石以白制李的计策初获成功。
9月下旬,蒋介石抵达广州,他一反过去先召见李宗仁的常态,而是先单独召见白崇禧,并闭门密谈。蒋介石说:
民国16年我们两人精诚团结,所以能完成北伐,统一全国。嗣后不幸为奸人挑拨离间,以致同室操戈。但后来卢沟桥事起,我两人又复衷心合作,终于把倭寇打败,收复国土,建立不世之功。今共党虽极猖狂,国势虽极危险,只要我两人能一心一德,彻底合作,事尚有可为。
一席话使白崇禧受宠若惊,心中的天平慢慢倾向了蒋介石,后来他对李宗仁谈到此事时,不禁感慨地说:“蒋先生这次倒很诚恳。”
11月份,蒋介石想复职“总统”,见逼李“劝进”不行,他转过来又要逼他下野的头号人物白崇禧对李施加影响。吴忠信受蒋之托与白崇禧商洽,吴忠信说:“蒋先生说你不仅长于军事,政治也很内行,如今局势这么严重,非你出来不可。”白崇禧被捧得晕晕乎乎,假装推辞:“哪里,哪里,本人不才,只愿为总裁效犬马之劳。”这时,他正窥视着“行政院长”兼“国防部长”的宝座,不过他知道要想谋得个一官半职,没有蒋介石的点头是不行的,所以他虽然仍与李宗仁维系着老关系,但同时对蒋又暗送秋波。经过这次恳谈,白崇禧转而声称:“蒋之复出已成定局,不管环境如何恶劣,亦必力促实现。”
同时,白崇禧对李宗仁的所为也日益不满。他曾对程思远说:“过去三个月,德公不知误了多少事,事实证明他是一个扶不起来的人。他不听我的话,以致陷于今日无所作为的境地。”他还抱怨说:“总结李宗仁上台十个多月来的经验,给了我们一个宝贵的教训,那就是蒋既不肯放手,而我们也搞不通。如果长此僵持下去,断非善策……只有蒋、李妥协,才能有利于挽救西南危局。”于是,他决心劝李让步,放弃“代总统”的名义,让蒋介石复出主政,消除当前危机。
此时,重庆迎蒋复职已如箭在弦上,白崇禧乘机劝李:“我建议德公去昆明休息一个月,由我出来调处,看看是否能够达成妥协,然后,德公再定行止。”在蒋介石的逼迫之下,李宗仁嘱托白崇禧见机行事,遂飞往昆明。
李宗仁走后,11月3日,白崇禧与程思远等商量拟出了一个蒋、李妥协的方案:
蒋介石宣布“复职”;
李宗仁回任“副总统”,但因李患胃病,亟须赴美就医,并借此在美进行“外交”活动;
白崇禧任“行政院长”兼“国防部长。”
11月7日,吴忠信将此方案转达到台北,蒋介石认为李宗仁不是真心求退,而是形势所逼,知难而退。吴忠信也说:“不应以研究李之有否诚意为出处之基准。”蒋介石感到此言甚是切中要害,遂对此方案作如下答复:一、蒋介石同意复职;二、李宗仁出国之议此时不能提,一提就表明蒋、李不能合作;三、白崇禧出任行政院长一事,不能作为蒋、李合作的条件。
蒋介石不同意李宗仁出国,那么李氏凭什么答应蒋介石复职呢?至此,白崇禧的调停活动宣告失败。
11月10日,程思远从重庆飞往昆明,向李宗仁汇报白崇禧的调停及结果。李宗仁明确向程思远表示了对蒋的不信任,而准备去美国定居。
11月11日,李宗仁自昆明飞往桂林,而蒋介石则由台北飞抵重庆。行前,蒋亲自电告白崇禧:“昨闻贵阳垂危,川东吃紧,已于本日飞渝,甚望德邻即日飞渝,策划全局,请兄力促命驾。”蒋介石还说:“余为革命历史及民族人格计,实不能不顺从众议,决心飞渝,竭尽人事。明其不可为,而在我更不能不为也……。乃决心飞渝,尚期李能彻悟回头也。”
李宗仁对蒋不予理会,决定先飞赴香港。白崇禧见李决心已定,知多说已无用,但他还是禁不住问:“你还是代总统,中枢重心所寄,可否先在政治上部署一番,然后再行出国?”李宗仁回答:“不必,依法代总统离职时可由行政院长代行。我到香港后当将此意电告阎百川(锡山,此时为行政院长)。”白崇禧最终同意了李宗仁的这一做法。
11月20日,李宗仁包机自南宁飞往香港,当日白崇禧即往重庆拜谒蒋介石,报告李宗仁已飞抵香港。蒋介石听后不胜骇异,他实在料想不到李宗仁如此孤注一掷。当晚,白崇禧通过广播电台,宣布李宗仁去港是为了治疗十二指肠溃疡,以平息舆论的猜测。
11月21日,蒋介石再约白崇禧在重庆“林园”谈话,谓:“我已决定派居正、朱家骅等四人赴港挽留德邻,请你告诉他,我不在此时‘复行视事’,但必须德邻立即回到重庆来,待商定对内对外大计后未尝不可以出国”。白崇禧应承转达此意,但不能强迫李宗仁返渝。他知道,李宗仁已坚拒同蒋氏合作了,这时让李再回重庆那将意味着什么。作为患难兄弟,他还不忍心出卖朋友。
28日,居正、朱家骅等到香港,带去了国民党中常会决议:“以当前国家局势之严重,西南战役之艰危,中枢不可一日无人主持。仍望代总统宗仁迅返中枢,力疾视事。万一为病势所不许,再请总裁复行总统职权。”李宗仁接此决议后严肃声明:本人具有“法统”地位,不受中常会决议所限制。朱、居等人无可奈何而归。
不久,解放军相继解放桂林、柳州、梧州等地,桂系精锐大部被歼,白崇禧退守海口,李宗仁赴美就医,蒋介石回到台北。
12月10日,蒋介石命前“军政部军需署长”陈良和陆军“副总司令”罗奇到海口白崇禧住处。他们二人各有使命:陈良带去金砖数万两,说是清发所欠华中部队的军费;罗奇则请白崇禧去台北与蒋共商大局,并暗示蒋有意让他出任“行政院长”一职。对于蒋介石的恩宠,白崇禧自然心知肚明:老蒋与他“共商大局”是假,到台北“劝进”是真。因为蒋氏的复职活动一直没有停止,现在李宗仁在美养病,蒋就更振振有词了。但是,不管怎样,做“行政院长”组阁是极具吸引力的一件事,他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12月15日,白崇禧联名李品仙、夏威等桂系将领致电李宗仁:“蒋曾劝禧往晤,意在劝进。仙不日赴台谒蒋,劝蒋稍待公治病结果对自身问题有所表示后再谈复位问题。”
李宗仁复电云:“请总裁考虑复职事不必提出,因复职无法律根据,理由是:子、总裁既已引退,即为平民,决不能恢复已放弃之职位;丑、仁之代理,非代理总裁个人,乃代理总统之职位;寅、依照宪法,缺位为死亡,总裁非死亡,亦非因故不能行使职权,第49条全不适用,故用代理字样;卯、代总统引退,则由行政院长代理,三个月后另选,不能由前任总统任职。”
白崇禧接电后左右为难,一个要夺回“总统”之职,一个死活不让,他既曾是李宗仁的患难兄弟,又是蒋介石的一个马卒。权衡利弊,蒋氏复职是早晚的事,不如投靠蒋罢,或许能弄个“行政院长”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