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正在渐渐远去,众人面面相觑,一致开口:“好有个性……”
许畅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一双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终于再也没有办法忍耐,跟着冲出了病房。
“喂,许畅,你的脚伤……”小柯阻拦不及,只能跳脚不已。
其他人也跟着叹气:“伤在哪里不好,偏偏只伤了一根脚趾,难道让他把脚裹成粽子吗?也不至于那样夸张吧?”
“你们说,他这次能成功吗?”贺欢贼兮兮地开口。
“难说。”一城叹气。
“我赌一块钱,肯定追得回来!”柳柳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钱拍在贺欢手里。
“我也……”小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城打断了。
“小孩子不要学做坏事!”一城把贺欢手里的钱拿起来,塞给小安,“拿去,买根红豆刨冰吃。”
“好。”小安顿时眉开眼笑。
“你们这次根本就不是来想办法的,是来拆台的吧?”小柯面无表情地幽幽开口。
“没办法,你也看到了,我们似乎把事情给办砸了。”众人耸肩摊手,毫无同情心地看着他。
小柯悲愤至极,就知道找他们来帮忙是一件错误的事!是一件高风险、高危险的事情!
要是许畅真的跑了,下面的拍摄工作怎么办啊!
夜色绵延无边,远处灯海星河汇成一片,有汽车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一声两声的敲碎了夜。
关澜紧紧抿着唇,一脸严肃,不管不顾地朝医院外头快步行去,满心里都藏着莫名其妙的火气。
只是她还没跑出医院大门,就被许畅追了上来,抓住了手腕。
关澜发了狠,想要甩开他的手臂,可是许畅抓的那么紧,她怎么也挣不开他,最后她依然徒劳无功,只能气喘不已地瞪着他:“松手!”
许畅紧紧握住她的手腕,眸色转换,半晌后才低声说:“就这样走了吗?不是因为担心才来的吗?”
医院楼上的灯光远远地映过来,他的轮廓被映的愈发清晰分明,目光灼灼,带着烫人的烈度。
关澜被迫看着他,渐渐无法承受,只好移开目光,冷冷地说:“那又如何?反正你现在不是好好的?”
“你是怎么看出来我好好的?”许畅苦笑,“我知道你肯定以为我在撒谎,但是并不是你所认为的那样,我没有撒谎,也没有故意要骗你,坠马的事情是真的,只是伤在脚趾而已,你如果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拿医生出具的检查报告给你看。”
他说的……是真的吗?
关澜怀疑地看着他。
许畅无奈:“你不相信的话,我这就去拿检查报告给你。”
他说着话就要转身,也就是那一瞬间,关澜发现他走路的时候似乎有些别扭。
看起来,果然是强自忍着脚趾上的伤……
她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些,随即冷淡地拒绝:“不用了。”
许畅松了口气,回过身来看着她:“那就好,我多怕你不信我。”
关澜却只顿了一下,随即跟他说:“好,我知道你受伤了,而你也知道我来看过你了,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吧?”
“你还是要走?”许畅急了。
“为什么不?我明天还要上班!”关澜试着挣开他,“如果赶最早一班的飞机,还来得及。”
“能不能暂时忘记工作这件事!”许畅几乎想要求她了,只好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我不会放你走的,没有把事情解决以前,我不可能就这么看着你走。”
关澜恼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
难道她果然不知吗?
许畅默默地看了她片刻,突然说:“你放心,我不会跟着你就这样跑回去,继续纠缠你的。”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关澜满心疑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许畅的声音稍稍低下去了一些,但是握住她手腕的手却一直没有放松:“我会放你走,但是到你离开这个城市为止,我都会陪着你,因为我想抓住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跟你再一起。”
关澜躲避着他的眼神:“我并不需要……”
“我需要!”许畅打断她的话,“我需要这样做,因为你好不容易主动来看我,我不能就这么放开你,让你就这么走掉,但是,我刚才说过,我是不会追着你回去继续纠缠你的——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他的神情难得的认真慎重,关澜如受蛊惑,不自觉问他:“为什么?”
“我的脚伤也不是那么严重,并不影响工作,所以你回去之后,我会继续拍摄工作,直到把这次的工作完成为止,然后,我会回去找你。”许畅看着她的眼睛,说出的每一字每一句,都经过了深思熟虑,“我知道你一定不喜欢那个只知道追逐着你的背影,却不能够像你一样努力面对生活面对工作的人,所以,我这样做,是希望自己变成更好的人,变成你喜欢的人。”
如果他现在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跟着她回去的话,就等于丢下了还没有完成的工作。
他相信,关澜如果知道他这种举动后,一定不会同意他那么做,一定会认为他是那种可以随便丢下工作不管的任性的人。
他不要被她那么说。
他喜欢她,不是一时冲动,不是玩笑。
为了她想变成连自己都喜欢的人,这是他一直都在努力的事情。
如果她认为他任性,孩子气,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么他就要努力地学着不任性,不孩子气,能够成熟地担当起所有的事情,能够正确地面对自己应该要做的事,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做什么——
他一定要学着做这样一个人。
许畅的脸色变的坚毅起来,无比认真地看着关澜。
但是关澜许久都没有说话。
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因为她实在没有想到,会从许畅那里听到这样的话。
因为她,他想要变成那样的人——
“你不需要勉强自己。”许久之后,她终于抬眸看他,“不必因为我而刻意改变自己。”
“但是我愿意,”许畅深深地看着她,“我愿意把自己变成你喜欢的那种人。”
不觉得辛苦,也不觉得会丧失自我。
因为——
真正喜欢一个人的话,就一定会希望自己也是被她所喜欢的。
如果真的勉强的话,只能说爱的还不够。
“何必呢?”关澜放弃了挣开他的举动。
“因为,”许畅弯起好看的眉,“我想要离你更近,想要更亲密的靠在你身边,想要和你分享一样的生活。”
关澜看着他微笑的表情,认真的眼神,再也没有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就是这个人——
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和她分享着彼此过往人生的人,和她一起拥有着共同的回忆的人,看过她流着伤心的眼泪的人,了解她的一切喜好的人。
曾经,离的很近。
而现在,只是想要更近,更亲密……
“那又如何,我现在还是很生气。”瞥他一眼,关澜冷淡地移过了目光。
“那你想怎么做?”许畅说了那么多话,却依旧无法打动她,此刻他已经有些无计可施了。
“我今天一定要走!”关澜抬手看了一下右腕上的手表。
许畅失望不已:“……一定要走吗?”
“如果赶最早一班的飞机,还可以不耽误明天到公司上班,所以……”关澜的声音突然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折,她微微抬眸,静静地看着他,“你会送我去机场吧?”
许畅一怔之后,顿时欣喜若狂:“当然!”
晚上七点半,站在公司七楼办公室内的落地窗前,关澜俯瞰脚下夜景。
无数灯海连绵成串,蜿蜒若灵蛇一般,环绕着夜的都市。
星河绵远,与灯海交融,汇聚成远方的碎金掠影,光弧交织,电光幻影一般,映出这座城市迥异于白日的绝代风华。
只有站在这个位置,她才安心,觉得仿如脚踏实地。
日子虽然波澜不起,异常平静,但是人生轨迹却像清澈见底的溪流,完全不见暗礁的踪影,一路顺畅奔流。
工作依旧繁忙,她的生活还在继续。
三十岁的人生,或许这样,也未尝不好。
回来已经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一切都按部就班,和以前并无不同,工作趁手,同事得力,又有秋离这样的贴心助理帮忙,一切都做的风生水起。
努力摒弃掉自己心内的杂念,以前那个卯足劲专心工作的女超人似乎又活过来了——
最后看一眼繁华夜色,关澜返回办公桌前,将摊开的文件夹中的资料整理完毕,随即拿起包关上灯,离开办公室。
又是一个加班的日子。
三十岁,日子固步不前,一切似乎都已经有了定论,所以,除了还能在工作上得到一些满足感,其他的还能做什么?
不过,有工作要做,也算是一种成就吧。
至于其他的……
算了,不要想,未逼到跟前的事情,再想有什么用?
关澜微微一笑,快步走出了写字楼,到路边拦车回家。
司机先生很是热情:“这么晚才下班啊?”
“嗯,刚下班。”关澜有些疲倦地坐在位子上。
司机先生随手把广播关小了一点,切换了一把不知名的女声,正在低低吟唱,声音婉转而悠扬。
夜色连绵铺展开去,远处高大的建筑上面有霓虹不停闪动,深红,浅绿,冰蓝,桔黄,各种颜色如涨潮时的海水,一遍一遍的渐次涌上来。
奢华到了极致。
仿佛只用了很短的时间,车子就停在了小区入口。
关澜下车之后就闷着头朝小区里走,空气中仿佛飘来合欢暗淡的暖香,微微的,不太明显,有顽皮的孩子与她擦肩撞到,她也没在意,只在心里盘算着晚饭要吃什么。
被人养刁了的胃,似乎总是会在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万分怀念以前的餍足。
可是……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吧,那个人至今还没有回来……
关澜叹口气,伸手到包里摸钥匙。
最近她住的那层楼的感应灯坏掉了,她包里又放了一些办公资料,如果到楼上再找钥匙就太麻烦了。
她微皱眉,东摸西找,终于赶在走到楼下的时候掏出了钥匙。
只是还没容她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黑黝黝的楼道口却蓦地站起来一个黑影。
猝不及防之下,关澜倒退一步,低呼出声:“谁?”
“是我!”说话的人随手拍了一下墙壁,感应灯顿时亮了起来,映出他精致无双的容颜。
许畅。
他似乎已经等了许久的样子,看到她回来,就再也忍不住眸中的欢喜,只知道站在那里痴痴地看着她,许久之后,终于开口:“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关澜心下一颤,又是一颤,敛眉垂眸,再抬头时,嫣然一笑:“欢迎回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