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金汉公爵平安地回到了英国,这让王后松了一口气,却把红衣主教气坏了——显然,他的计谋又遭到了失败。
这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四周的墙上挂满了兵器,屋子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一张堆满书籍和纸张的方桌占据了屋子的中央,一幅很大的地图铺在书籍和纸张上面。
办公室里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的人,神情高傲,眼光尖锐,额头宽宽的,脸儿瘦瘦的,由于上下嘴唇的胡须的衬托,那张脸显得特别长。
这个人虽然不过三十六七岁,他的须发却快斑白了。他虽然没有佩剑,却像一个十足的军人。
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红衣主教——一个地位和权势仅次于国王的人。
这时,有人进来了。他就是在麦安偷达达尼昂的介绍信的世家子弟。他名叫黎塞留,是红衣主教最亲信的部下。
黎塞留走到主教身边说:“他们彼此见过面了。”
“谁?”主教问。
“王后和白金汉公爵。”
“在哪儿?”
“在卢浮宫。”
“消息确切吗?”主教铁青着脸问。
“确切。是对您忠心不二的雷诺阿夫人告诉我的。”
“哼!”主教从牙缝里挤出一声,慢慢地说,“我们又打败战了,我们得努力报复一下。”
“对!我听说她临走时还送了一样东西给白金汉。”
“什么东西?”主教顿时来了兴趣。
“一个花梨木小匣子。”
“雷诺阿夫人可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知道,盛的是国王送给王后的金刚钻坠子。”
“这么说,她胆大包天,居然把国王送她的东西,转送给白金汉了?”
“是的。”
“啊!”主教的脸因为兴奋涨红了,不住地说,“好!好!也许我们没有失败,也许事情会变得更好!”
“事实是:我相信主教的神机妙算……”
“过去的事,就不要提它了。现在,我们要发起一个出人意料的袭击,打她个措手不及!”
“一切听您的吩咐!主教大人。”
“你替我把维特莱叫来,”主教想了一会儿,又突然说,“并且告诉他要做旅行的准备。”
不一会儿,维特莱已经穿好了马靴,安好了马刺,站在他跟前了。
“维特莱,”他说,“你立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伦敦去。一路上不得有片刻停留。到了那边把这封信交给米莱狄。若你能在六天内回来,而且又能把事情办好,重重有赏!”
这个信差一句话不说,鞠了一躬,接了信就出去了。
这封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米莱狄:
接信以后,你赶紧去参加白金汉公爵最近要参加的舞会。他的衣服上会佩带十二粒金刚钻坠子,你走近他身边,剪下两粒。
这两粒坠子一到手后,立即通知我。
主教安排好一切后,就直奔王宫,求见国王。
国王正在无精打采地和几个部下聊天,见到主教后,就站起身来说:
“尊敬的主教大人,请问,您来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国王大人。”主教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不过,我听说您和王后最近不太和睦。”
“哼!消息倒也传得蛮快的嘛!”国王听了,气呼呼地说。
“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我的国王。”主教说,“您应该做一个榜样,主动和她化解一下。”
“叫我先去迁就她?”国王叫起来,“不可能!”
“陛下,我请求您这么做。”
“好吧,那我该怎么做呢?”
“您做一件能使她高兴的事。”
“什么事?”
“开一次舞会,您知道王后是多么喜欢跳舞,我向您保证,这样一种殷勤,会使她的怨恨完全消释的。”
“红衣主教,您知道我不喜欢一切交际娱乐的。”
“是的,王后也知道。所以,您为她开个舞会,她会更加感激您的。此外,您曾送给她一副很漂亮的金刚钻坠子,她还没有时间戴过,若开舞会,那将是她戴坠子的一个好机会。”
“我们再看吧,红衣主教先生,我们再看吧。”
说到这儿,红衣主教听见钟敲十一点,就深深一鞠躬,向国王要求退出,同时恳求国王与王后言归于好。
王后得知国王请她参加舞会后,本来不想去。不过在女官们的劝说下,就答应了。她问舞会在哪一天开始,不过,国王却说这一点应该和红衣主教商酌。
国王果然每一天都问主教舞会在什么时候举行,而红衣主教每天都有一种推托,不肯把日期确定。
十天就这么过去了。
在第八天的时候,红衣主教收到了一封来自英国的信,信上写着:
我已经得到那些东西了;但由于缺少路费,我不能离开伦敦,请您给我寄一笔钱。收到钱后四五天,我就能到达巴黎。
就在红衣主教收到这封信的那一天,国王又向他提出那个问题。
红衣主教伸出手指算了一算,又用很低的声音对自己说:
“大概十二天,她就可以把东西送来。”
“怎么样!主教。”国王说,“您算好了吗?”
“算好了,陛下:今天是九月二十日;巴黎市议员在十月三日要开一个招待舞会。还有,陛下,您不要忘了在舞会的前一天晚上,对王后说:您想看见她戴上您送给她的金刚钻坠子。”
这是红衣主教第二次向国王提到金刚钻坠子。使国王想到,这个叮嘱中间一定隐藏着某种秘密。
受了主教的怂恿,国王就去找王后了,并且依照他的习惯,一走到她身边就用种种威胁的话来攻击她四周的人——借此攻击王后。
王后一句话也不答,任凭他说个不停。国王原指望王后会和他争执起来,借此从争执中摸到她的心思,现在,他有些失望了。
这个时候,他不知如何是好,忽然他想起了红衣主教的话,虽然主教要他在舞会前一天晚上才说钻石坠子的事,现在,不妨提前向她说。
“王后,”他清了清声音说,“马上要举行舞会了。我希望舞会的当天晚上您能戴上我送给您的金刚钻坠子。”
王后一听到这话,脸色马上变得苍白,她用惊恐的眼神望着国王。
国王虽然没有猜着王后张皇失措的原因——如果知道王后把坠子送给白金汉的话,他非杀了她,再和英国开战不可!——但是,他却因此感到快乐。他说:“您听见了吗?”
“不过,这个舞会在哪一天举行?”王后突然问。
“很近,很近。”国王故意用轻松的音调说,“但我得问问红衣主教。”
“那么,要您开舞会的可是主教?”王后高声说。
“是的,”国王吃惊地回答,“不过您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要您劝我戴坠子的可是他?”
“是的。可是,王后……”
“没什么可是的,国王!我到时一定去就是了。”王后大声回答。
“这样好。”国王一面退出去,一面说,“这样好,我相信您。”
国王莫名其妙地走了。
“我被断送了,”王后低声说,“断送了,因为红衣主教全知道了,而支使国王的就是他。国王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不久他一定就会都知道了。我被断送了!主啊!救救我吧!”
她跪在一个垫子上祷告着,把头深深地埋在两只颤抖的胳膊中。
她的处境是可怕的。白金汉回英国了,她的亲信全被国王赶走了。王后受到了红衣主教的严密监视,她隐隐觉得有个女官出卖了她,但却不知是哪一个。她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简直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正当王后快要绝望的时候,突然有个声音对她说:“难道我不能为您效力吗?”
王后转过身一看,原来是波那雷太太。起先国王进来的时候,她正在一间小屋子里替王后整理衣服,所以,国王与王后的话,她全听见了。
“王后,您的坠子不是已经送给白金汉公爵了吗?那就赶紧向他要回来,在舞会前要回来。”波那雷太太说。
“是的,非这么做不可。”王后说,“不过,怎么要回来呢?时间又这么紧。”
“应当派人到公爵那儿去。”
“派谁?我现在还能信任谁呢?”
“我的丈夫值得您信任,王后。您写封信,叫他带给白金汉公爵。”
“不过,这封信要是落到主教或国王手里,我可就全完了……”
“不会的,他虽然小气,但是个好人。”
王后是信任波那雷太太的,她想了一会儿,觉得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于是,她就提笔写了一封信。
波那雷太太藏好信,悄悄地出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