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平遥,不能不去南大街,不能不造访南大街上的古城守望者——金井市楼。
金井市楼是对建在南大街同一处的“金井”和“市楼”的并称。市楼跨南大街而建,而金井便位于市楼下的东南角。在清康熙年间和光绪年间纂修的《平遥县志》里,金井市楼又叫做金井楼和市楼金井。
虽然县志对金井的由来没有详尽记载,但是却说:“市楼金井在县中,楼高百尺,井内水色如金。”并且附会出了井内藏有金马驹的传说,不仅为这口金井抹上了扑朔迷离的神秘色彩,也给市楼罩上了神威圣洁的光环。加之人们在口耳相传中又有平遥古城为龟城之说,于是冥冥之中这座龟城立身于此,仿佛有着某种天意,不免使平遥身价倍增,显得那样超凡脱俗,那样弥足珍贵。
然而几百年光阴逝去,还没有人见到过金井内的金马驹,甚至没有见过金井里的水。究其因,其实这里所谓的金井,并非是寻常居家生活使用的饮水之源。在营城选址盛行风水堪舆的中国古代,这口金井很可能就是平遥古城卜地点穴的中心探井所在。金井显然与风水堪舆有关。
古代营建城池,都要对城池的方位进行规划选址。那时候依据的是从占卜发展而来的风水学,通过实地观察分析城址环境的堪(高)舆(低)走势方法,处理城池和山、水、地形间的关系,从而使古城获得良好的建筑生态和工程地质条件,与周围的自然环境和谐共生。按照风水学的说法,蕴藏山水之气的地方称之为穴。对古城选址进行定位称为点穴。点穴是要在穴位的中央挖一口探井,用于勘验地质条件,确定规划设计和建筑施工的基准控制点。这口探井便是风水学上称为吉祥之地的穴中。在古人看来,穴中关系着这座城的命脉与吉凶,对于古城的兴衰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这样一来,穴中的探井也就成了人们心目中的金井,被奉若至高无上的神灵。平遥古城的金井位于这座方城东西、南北两轴相交的几何中心,地处至尊,所以更具上承天意的象征。
至于金井之内是否“水色如金”,有无传说中的金马驹,或者金井能否成为古城避凶趋吉的风水宝地,其实都不重要。金井存在的真正价值,在于它所反映的中国古代营城所特有的传统文化和古代哲学观、生态环境观。
从建造平遥古城的时序分析,显然是探凿金井在先,营建市楼在后。把标志市肆管理的市楼与金井建在一起,恰好应验了《史记注》中关于“古未有井,若朝聚井汲,便将货物于井边买卖,曰市井”的释解。《管子》书注也有“立市必四方,若造井之制,故曰市井”。可见“因井设市”指的是因交通便利而设立集市。因而将市肆设在四通八达的街巷,也就更合乎市井的由来。不管怎么说,平遥古城的营城者特意在金井旁边建市楼,横跨南大街北端街心,形成金井市楼和市楼金井的邑之胜景,的确不乏一番匠心。市楼与金井二者相得益彰,相辅相成。市楼因金井而熠熠生辉,为古城长盛不衰的商业街市平添了神秘的古韵;金井因市楼而玄妙横生,为古城填不满、拉不完的滚滚财源做出了最好的诠释。难怪在市楼面南的通柱上悬挂了这样一幅寓意深远的楹联:上联书写“朝晨午夕街三市”,下联写着“贺凤桥台井上楼”,横批是“金井古迹”。从这副楹联可以想象出明清时期平遥古城商贾辐辏(fúcòu)的市井繁华景象。
市楼在古代是专司管理市场的建筑,历史相当久远。它的形象很早就出现在汉代画像砖、画像石和壁画中。在以礼序作为规范的中国古代城市,官署一般都要建造市楼,派有市官听治于此,负责维持市场秩序和收缴交易税。由于市楼属于楼阁式建筑,造型挺拔耸立,华美壮观,在古城大片灰砖黛瓦色调和平缓舒展的建筑轮廓烘托下,显得格外抢眼。故而市楼除了有管理市场的建筑职能以外,往往还兼有鉴赏人文景观的审美效果。
平遥古城的金井市楼最早建在哪个年代,虽已无稽可考,但是作为守望古城的历史老者,与古城衰荣共存,却是不争的事实。至今这座市楼还保存着11通清代石碑,字里行间铭刻着金井市楼守望老街的历史记忆。
现存的市楼系康熙二十七年(1688)重修,使当时将倾之楼“复焕乎一新”,更加雄姿壮观。后来又经历朝修葺,其梁架结构、用料尺度与建筑装饰完全规范化、程序化,成了清代木构建筑艺术的传世之作。这座骑跨在明清商业街上的过街楼阁高度18.5米,采取内外两环柱的柱网结构,内环柱间与外环柱间分别用梁枋和斗拱纵横相连,组成内外两套框架。再用梁枋将两套框架联结成一个牢固的整体,极大地增强了楼阁的稳定性,绵延数百年。从平遥市楼采用的独特柱网结构,可以看出中国清代匠人的睿智才思与高超技艺。
市楼的全部构架按水平方向分层制作安装。二层楼阁内置三尊神龛:分别供奉关圣大帝、观世音菩萨和魁星真君。东西两壁以《三国演义》故事为题材,彩绘着连环壁画,生动传神。楼阁顶施天花藻井,在上层檐下用斗拱七踩,平身科三攥,皆出翘,角科诸拱排比,体现了清代特有的木构营造手法。
山近水和古城风物尽收眼底。难怪早有古人赞叹金井市楼乃为“一邑之胜”,以至骚客逸士慕名而来,登楼远望,寄兴游览,不禁感慨:“纵目揽山秀于东南,挹(yì)清流于西北,仰视烟云之变幻,俯临城因楼阁二层设有四周挑出的平台,所以市楼也成了古城唯一的观景台。凌空驻足,视野广开,浴乎天地之间,将远市之繁华。”
平遥市楼建筑做工极为精细。它的内外檐与梁、枋等处雕梁画栋,或装饰木雕,或绘制彩画,以花卉、鸟兽、人物、器物以及字体组合成各种吉祥图案,寄托平遥人憧憬福禄寿喜,企盼岁岁平安的心愿。在五彩缤纷的建筑装饰中,最引人注目的经典之作莫过于市楼上蓝黄相间的琉璃瓦屋顶。琉璃在中国古代属于高档尊贵的建筑材料,用琉璃制品作为建筑装饰历来有严格的规定。平遥从明代起,就是我国重要的琉璃产地之一,不仅把琉璃饰物广泛用于寺庙道观建筑上,而且还在市楼屋顶南北两面,用黄和蓝两色琉璃瓦镶嵌出“囍”和“寿”的文字图案,赋予市楼深刻的文化内涵,也是我国古代建筑中的特例。
如今这座凝聚平遥古城光华的市楼与古城墙一起,构成了平遥古城最具代表性的象征。人们想到平遥,便会想到市楼;想到市楼,便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平遥。当徜徉在繁花似锦的南大街时,你会发现金井依然是平遥的吉祥地,市楼依然是老街大富天下时的见证,而且金井市楼将要守望平遥古城更加灿烂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