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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他轻吁一口气,忽然忖道:“为什么我见五花教主受伤,便即心惊?见她扳回劣势,则觉宽慰?是了,五花教主大有可能是冯老前辈爱妻,她若有何不测,我于心难安。”转念又想:“可是范伯伯若败,五花教主必然更加难以铲除,这岂是我心中所愿?”一时之间,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到底盼望谁胜谁败,内心隐隐觉得,自己此次若不出手帮助范无边铲除五花邪教,回去后父亲必然不喜,但心中又想:“我为什么要事事顺应着爹爹?爹爹所做之事难道都是对的么?”

他目光慢慢转过,只见五花邪教与神义无相门双方人马已斗得甚急,五花邪教众人高踞马上,来往冲刺,长刀挥劈,本来极具威势,但神义无相门竟似早有准备,千余人分成十几条长队,反将五花教人马分割成几块,团团围住,大加屠戮。幸而五花教内高手甚多,熊无羔、包复雄两人更是所向无敌,大开杀戒,才不至于损失太过惨重。但就在这片刻之间,地上已横七竖八地躺倒了上百具尸首。洗龙安双目向战场扫了一圈,见范琳和毒手罗大佑背靠着背正和五花七绝中的三人相斗,血手罗仲新、黑手路有桥也在左近,显然有随时相护之意。那五花七绝中的三人,洗龙安认得,正是那执铜牌的两人与使钩廉剑的汉子,那两面铜牌虽被洗龙安挑飞,但又被他们拾回。

三人联袂攻敌,连洗龙安都颇感头痛,范琳与罗大佑自然更是渐渐不支,罗大佑一不留神,立被钩廉剑钩中左腿,跌倒在地。范琳抢近欲救,两面铜牌乘机一面击向她头顶,一面击向她左肩,范琳只得跃退两步,那边罗大佑惨呼一声,已被钩廉剑一剑击中。罗仲新立时纵掠过来,只身护在范琳面前,大声道:“他奶奶的,五花邪教的王八羔子想倚多欺少吗?”五花教众最忌的就是这个“邪”字,一听此言,三人一齐目露凶光,向前逼近一步,罗仲新将单刀横在胸前,哈哈一笑,道:“好,老子就让你们以多欺少欺上一次,你且退到一边!”范琳应了一声,忽然转眼向洗龙安望了一眼,洗龙安亦正注视着她,四目相投,范琳脸上微微一红,立时纵身掠向别处,耳边只听“当”的一声,罗仲新正一刀砍在攻过来泊一面铜牌上。

洗龙安心中一震,暗道:“她为什么瞧我一眼?是怪我不去帮她吗?她曾不远千里,只身下山前来找我,显然对我已暗生情义,只是碍着范伯伯的面,不敢明示而已。而我却在她危难之时,弃而不顾,这可是大大的不该!”不由的心生惭愧,但今日情景,洗龙安早已想得明白:“若想助神义无相门,致使五花教一败涂地,那便枉负了冯老前辈授艺之恩;若相助五花教,反致神义无相门受损,回去后必难以向父亲交待。是以他只得两不相帮,静观其变。待战至最后关头,再设法加以调解。眼前之计,只是设法保护那顶青藤小轿,轿内之人定是冯心玉无疑。如她受到鱼池之殃,那此生此世自己决不会好过。

秃九慢慢地走到近前,双眼望着正杀得难分难解的战场,低声对洗龙安道:“公子爷,今日之事你看……”

洗龙安心知他早有计较,故意相问,便道:“你看怎么好就怎么办,我决无异议。”

秃九低声一笑,领悟道:“好,公子爷此计甚妙,这次洗家堡也该露露脸了!”洗龙安暗暗地朝那青藤小轿指了指,秃九点点头,低声笑道:“公子爷放心,小的理会得。”随即左臂轻轻一挥,龙门镇众人便齐聚过来,秃九低声吩咐几声,四名大汉立时悄然掠到轿子四周,暗暗护住轿中之人。

洗龙安望去,只见此刻那里还是一片平静。

忽然间,五花教主大叫道:“逆天八法第五大绝技……啊,怎会是飞龙石?”语声大含惊骇之意,洗龙安立时转眼望去,只见范无边霍然已满脸铁青,双掌迅疾提至胸前,再一齐推出,面前的三块巨石顿时如受人操控的兵器一般飞舞起来,击向五花教主。

五花教主身形急闪,避开当先的一块,紧接着另一块巨石飞来,她身躯往后一仰,双掌举起,在那巨石上轻轻一旋一推,那巨石便飞向了一边。洗龙安心知这是“四两拔千斤”的掌法,此时使出当真是妙到巅毫,忍不住正要喝彩,岂料五花教主身躯站直后,突然晃了一晃。瞬即第三块巨石飞来,她竟像连举手投足都无力气一般,眼睁睁地看着巨石击至胸口。砰的一声,那块巨石何止四五百斤,五花教主整个身躯立如纸鸢般倒飞出七丈开外,犹还收身不住,哇的喷了一口鲜血,一跤坐倒。洗龙安大吃一惊,连忙抢身过去,三名神义无相门高手乘机准备将五花教主乱刀砍死,但都被他挺剑击退。

范无边一着得手,轻轻吁了口气,哈哈一笑道:“刁教主,滋味如何?逆天八法第五大绝技是‘噬心蛇’,但老夫偏要使出第七大绝技‘飞龙石’,你待怎的?”

洗龙安暗道:“原来五花教主方才以为范伯伯使完了‘逆天八法’第四大绝技吸血蛊后,接着便会施展出第五大绝技,哪知范伯伯突然使出第七大绝技飞龙石,五花教主始料不及,才致遭败。”但想五花教主既已避开了第一、第二块巨石,又怎会避不开第三块巨石?要说是猝不及防,那可是毫无道理的。他走过去将五花教主扶了起来,只见她脸色苍白,双眼深陷,额上的皱纹也极多极深,年龄至少在六七十岁以上。洗龙安见五花教主方才身手矫健有如少年,还道她不过四五十岁上下,如今一见才知是个行将朽木的老人,不禁微微一怔。

范无边喝道:“臭老婆子,你死了没有?如果死了,那五花邪教一干混蛋王八就快投降,老夫大发慈悲,不杀他们就是。”这一句话声音极大,五花教众正舍命拚斗,闻言纷纷撇下对手,跃开几步,一齐转过头来,凝望着这边,脸上俱是诧异惊愕之色。

洗龙安翻手一搭五花教主脉博,但觉脉博虽弱,却连续不断,料无大碍,便低声道:“巩老前辈,巩老前辈,你感觉如何?”他猜五花教主既然会使出“五花神行”与“五花神兵”,那多半便是冯老前辈的爱妻巩嫔无疑,因此才如此称呼。旁人不知其中关系,听了皆感莫名其妙,范无边哼了一声,却没说什么。

只见五花教主缓缓睁开眼睛,蓦地又喷出一口鲜血,才颤声道:“好,好,姓范的老匹夫,你……你竟然使诈,你既使出飞龙石,又暗使喷血虱,老身……”说到这里,竟张口又喷出一口鲜血。洗龙安见她喷血过甚,忙疾出两指点中她胸前七处大穴,以护住心脉,心里恍然大悟:“原来范伯伯在施展出飞龙石的时候,又使出了‘喷血虱’的绝技,一明一暗,五花教主防不胜防,才着了道儿。范伯伯乃是神义无相门的一代宗主,这般做法,可有些不对。”又想:“不知那‘喷血虱’是逆生八法中的第几大绝技?”

他自然不知,范无边的逆天八法分为八大绝技;即轰天掌、魔魂爪、点金指、吸血蛊、噬心蛇、喷血虱、飞龙石与暴风眼。皆是以人类自身能力,加上天地间无处不有的自然物事所创的独门秘技,起始几项倒不怎么惊人,但使到“吸血蛊、噬心蛇”等几项绝技时,天地间随处可见的蛊、蛇、虱、石、风,无不为其所用,群起攻敌,威力奇大。范无边年少时逆天八法尚未练成,便已名满江湖,创下了神义无相门。近十年内,更是深出简居,静心苦炼,其时修为之高岂可同日而语?五花教主深知其中厉害,是以与他对敌时,尽量以“五花神行”的奇妙步法闪避为主,但还是不慎中了蛊、虱之毒,致使被飞龙石一击而中。那块巨石少说也有七百余斤,击在寻常人身上,大可将人撞得皮开骨碎,五花教主身受一击,非但没死,而且不到片刻工夫,竟还可开口说话,范无边脸上虽不露声色,但心里却大为吃惊,说道:“那便如何?刁教主身中老夫的吸血蛊与喷血虱两大神功,若要归降,自是有救;若是顽抗,五花邪教乃是旁门左道,江湖正义之士必将赶尽杀绝,也不为过!”他先时誓言将五花教众杀得干干净净,这时言语之中又有招降之意,洗龙安听来,眉头微微一皱。

五花教主“嘿嘿”一声冷笑,笑声未尽,又喷了一口鲜血。身中“吸血蛊”之人,三日之内,鲜血会被吸干而死,死时惨不堪言;身中“喷血虱”之人,死时虽无痛苦,却定会在半个时辰内,自行将血喷尽而亡。洗龙安纵是护住她心脉,也起不到丝毫作用。五花教主伸手抹了一把嘴边的血渍,笑嘻嘻地道:“范老匹夫,你干嘛叫老身投降?”这话问得奇怪至极,洗龙安一怔,还道她被击石击昏了头脑,忙低问道:“巩老前辈?……”

范无边哈哈一笑,道:“你不投降,老夫也没办法,五花邪教还有几百个混蛋王八蛋,只好跟着你一起殉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