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龙门镇众人本来与他们凝神相对,闻言顿时有几人忍不住“哈哈”一笑,包复雄双眼一瞪,喝道:“笑什么?此事你们知道吗?”众人不敢应答,洗龙安双手一拱,沉声道:“包前辈、熊公子,方才得罪之处还请见谅,在下多日不见两位大驾,两位可还好吧?”他口中说着话,耳朵却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只听那马蹄声已渐渐停止,似乎是在外面摆开了阵势,心中不禁暗暗焦急。包复雄又道:“你是谁?五花邪教教主大驾已经到了,你怎的还不出去迎接?站在这里啰七八嗦的,敢情是不要命了么?”
龙门镇众人顿时大怒,齐喝道:“谁不要命了?你这老儿胡说八道,当心咱们帮主一剑刺你八个透明窟窿!”
洗龙安却大吃一惊,心想:“五花邪教教主既然亲临,看来我也只有亲自出去应付了。熊公子、包前辈两人与心玉一起失踪,定然知道心玉的下落,但这只能稍时再问了。”正欲交待几句,便出去应敌,熊无羔却道:“这人是冯姑娘的好朋友,自然不用出去迎接教主大驾了,臭老不死的,你方才骂他,也须给他赔个不是才对。”
洗龙安心中一奇:“我是心玉的好朋友,怎的就不用迎接五花邪教教主了?……”而包复雄却气呼呼地向他道了一声歉,洗龙安也没听在耳中。
这时,外面的人高声叫道:“五花圣教教主在此,你们快叫什么中原武林盟主出来磕头。”话刚落音,就听又有人道:“呸,什么五花圣教,分明是五花邪教的狗屁教主……啊……”一声惨呼,跟着兵刃相交,铮铮之声大作。
洗龙安着实挂念外面属下兄弟的安危,便道:“熊公子、包前辈,今日事急,恕在下不能奉陪了。”略一抱拳,立时转身走出门外,王雪瑶等人跟着紧步而出。一到门外,只见问心堂外的空旷地上,黑压压的满是骑着高头大马的黑衣大汉,果然至少有七八百骑之众。众黑衣骑士中间却又停落着两顶青藤小轿,轿帘低垂,看不出里面坐的到底是谁,轿后两名大汉各举着一面旗帜,一面上绣着“五花圣教”四字,另一面上竟绣着一朵叫不出名的大白花,花有五瓣,每瓣颜色各异,敢情这就是五花邪教的独门招牌。大风吹起,这两面旗帜与洗龙安绣制的三面锦旗遥遥相对,猎猎飞舞,都很显得威武不凡。
在众黑衣骑士与龙门镇众人中间,四人正各执兵刃,斗得难解难分,另有一人俯伏在地,僵直不动,显然已经毙命。洗龙安认出这五人中,除一人外,其余皆是自己所属。但此时情景,自己这边以三对一,仍没占到丝毫上风。只见五花邪教的那黑衣大汉手握一只镔铁双怀杖,恐怕至少也有上百来斤,挥舞起来,虎虎生风,威势骇人,自己属下三人却各执着一柄单刀,与之轻轻一磕,即被荡开,更遑论身近砍杀。秃九眉头紧皱,似是一筹莫展,而对面的众黑衣骑士却面露微笑,就似胜算在握一般。
突然间,五花邪教那黑衣大汉哈哈一笑,左腿微蹲,铁杖呼的扫出,打在一名对手腰间,那人“啊”的一声大叫,右手刀背反撞过来,打中自己头顶,顿时脑浆迸裂。另两人胆气一寒,就待转身逃走,那黑衣大汉喝道:“辱骂五花圣教的人,一个都别想逃!”铁杖朝着一人后背猛然击出,但尚未及身,便只听“当”的一声,铁杖击在一柄长剑上,剑身竟颤也不颤,反向他左肋刺出一剑,那大汉吃了一惊,再以杖尾横扫剑身,那剑尖却忽地一抖,一剑变六式,疾刺向他胸膛。那大汉兵器沉重,运转不灵,只得向后跃退。但只听“呛啷”一声,那铁杖竟不知怎的掉在了地上。黑衣大汉一怔,刹时间一阵钻心剧痛从他手腕处传来,他忙低头一看,才知一双手腕已被齐齐削断,双掌还紧握着铁杖,尚未脱离。他瞬即惨叫一声,犹如遇见了鬼一般瞪着洗龙安,惊惧地道:“你……你……”
又有两名黑衣人自马背上一掠而起,疾落到他身侧,伸手将他扶住。其中一人道:“大哥,伤得如何?”
另一人昂然道:“不怕,兄弟替你宰了这小子!”
那大汉浑身一震,颤声道:“不,不,这人……人会使五花神剑……”
“五花神剑”四字一说出口,全场众人不由为之一凛,洗龙安“唰”的一声倒转剑柄,剑尖指地,朗声说道:“在下洗龙安,拜见五花圣教教主,但有一事,还请出来见面相商!”声音清越飘浮,显是内力不足,但他方才剑法之精妙,场内众人有目共睹,由此谁也不敢对他稍起小觑之心。
只听左侧那顶青藤小轿内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什么事?”
洗龙安心知这两顶小轿中,必有一人是五花教教主,只是另一顶小轿中是谁,就不得而知了。说道:“在下奉家父之命,此来驰技平板镇,如今却见平板镇上下俱遭屠戳,致人死命的手段酷烈已极,敢问可是贵教所为?”
那苍老的声音淡淡地道:“不错,平板镇姓沈的小子背信弃义,谋权夺位,连我等左道之士都不屑为之。老身欲吞并中原,一统江湖,先拿此人开刀,又有什么要紧?”
洗龙安心道:“这五花邪教教主也不失为一位光明磊落之人,‘吞并中原,一统江湖’,他不需人指出,自己倒先说了出来。只是他杀了沈大哥,此事决计不与他善罢甘休!”刹时气血上涌,大声道:“那在下两名属下兄弟又有何罪?蒙受教主赐死之恩。”
那苍老声音哼了一声,道:“老身自七日前就已通令江湖,改弦易帜为‘五花圣教’,那两个混蛋小子竟然张口闭口的叫咱们‘五花邪教’,嘿嘿,这等出口不逊、不识进退之人,你说该不该死?”
洗龙安哈哈大笑,笑声中尽是悲愤之意,笑了一会儿,方道:“这么说来,凡人叫出‘五花邪教’四字,就该领死了?”
那苍老声音道:“这是自然!”
洗龙安道:“好!那我就偏要叫上几声,你待如何?”顿了一顿,便张口叫道:“五花……”
“邪”字尚未出口,一阵疯风立时迎面扑到,洗龙安已将五花神剑修习至随心所欲之境,当即运剑一挥,梅花剑之“梅开两度”便已使出。
五花神剑中梅花剑共分为六式,其中“梅开两度”乃是最为精妙的一式。此式分为两节,第一节以天罗地网般的剑势罩住自己周身,以防对方至寒之式侵入;第二节再以暴风骤雨般的剑势突起反击,致敌于死命。两节连环甚紧,使将起来就如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陡然展开,大网中又有无数奇招怪式层出不穷。擅使至寒之式的人见对方寒气不侵,往往有些心慌意乱,再见这许多招式猛攻而至,焉能抵挡?是以纵不落败,也必定会被逼迫的手忙脚乱不可。
洗龙安见这道疾风出自于右侧那顶青藤小轿内,才猝使出此招。霎时只见剑势漫天,已将自己周身封得滴水不侵,但听“叮”的一声,剑势忽消,霍然便见一枚‘纹心针’震落于地。洗龙安一怔:“怎的这枚‘纹心针’毫无力道?”那顶青藤小轿与五花教教主所乘的藤桥并列而处,轿内之人的地位显是极为尊崇。但他这一针发出,看似迅疾,实则毫无力道。洗龙安只用一招寻常剑式,便可将之击落。用上“梅开两度”这等精妙招式,倒真是大材小用了。
正自惊疑间,那藤轿之内传出一个声音道:“洗公子的五花神剑果然不凡,很好,很好!”
这声音就像普通女子的声音一样,但洗龙安听来却浑身一震,心中立时大叫道:“是心玉!是心玉!原来,这轿中之人是心玉!”一颗心抑制不住地狂跳不已,忍不住道:“阁下是谁?敢问是不是冯姑娘?”
那藤轿内竟默然无声,洗龙安越发心急,踏前一步,大声道:“敢问轿内是不是冯姑娘?如再不出声,在下可要得罪了!”剑尖随即前指,意欲冲上藤轿看个究竟。身后立时有人叫道:“五花圣教的狗崽子们在此,公子爷稍安勿躁!”正是秃九,他不敢呼叫“五花邪教”四字,但叫五花教的人为“狗崽子”,还是大含辱意。五花教众人朝他瞪了一眼,却未发难。洗龙安一怔,随即灵台一清,暗道:“是了,我若冲上去破轿,必被五花邪教所不容。到时两边一场厮杀下来,众寡悬殊,我纵是剑法通神,属下近百弟兄也难逃一个,还是稍安勿躁,待探明真相再说!”当下将剑尖引向地下,双眼却仍还盯着那青藤小轿,目露激动之色。
实则洗龙安在上场之初,就知今日处境险恶万分。五花教不发动则已,一旦发动,自己这边近百人决无幸存之理。因此他步步小心,丝毫不敢托大。否则以五花神剑的精妙招式,只须一招就可取那使铁杖汉子的性命,而只削其双手,乃是大大便宜他了。但少年人终究好胜,听到五花教教主言语张狂,终于渐渐按捺不住,幸得秃九及时提醒,才趋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