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王雪瑶见他点头赞许,得意一笑,道:“何况你我此去驰援平板镇,大可打着你爹爹的旗号,就说‘奉命驰援,共抗五花邪教’,那时天下英雄必会赞你爹爹大仁大义,言行如一。你爹爹的声威定然大振,到时只怕他欢喜还来不及了!”
洗龙安却不欢喜,心中忖道:“你这话就是说我爹爹本来不仁不义,言行不一?”本待反问,又想起父亲此次行事当真是有点“不仁不义,言行不一”,就即忍住了。
王雪瑶说到兴处,全没看到洗龙安的脸色,得意地道:“而洗公子你呢,既已习成了五花神剑,普天之下,谁人能敌?此去驰援平板镇,五花邪教若是望风而逃,那是再好不过;若要硬拚死战,你一剑一个,杀得他们干干净净,也不是什么难事。往返两趟,再加上这一战,至多也不过耗费十几日光景,再来助你爹爹一举攻破‘仁义八卦门’,岂不是两不相误、两全其美?”
话一说完,洗龙安就忍不住叫好,但想若公然叫好,岂不是等于承认自己的“五花神剑”天下无敌?这未免有些自吹自擂之嫌,便佯装沉吟片刻,道:“好是好,不过五花教自古今来,一直兴盛不衰,教中高手如云,只怕不易对付。”
王雪瑶哼了一声,道:“高手如云算得了什么?五花神剑,谁人能敌?洗公子,此事非但关系到中原武林的前途命运,还与令尊大人的威名大有干系,何去何从,你自己打定主意吧。”说完转过脸去,双眼故作漠不关心地望向远处,却不时的偷偷瞥了过来,关注着洗龙安的脸色。
洗龙安实则早已思忖妥当,深感此计可行,这时再细想一遍,才点了点头,又朝秃九一指,说道:“他意下如何,你也须问个明白,多一人思虑便多一份周全。”王雪瑶见他答允,欢喜之情溢于颜表,笑道:“这个自然。”闪身掠到秃九面前,眉开眼笑道:“秃兄请了,方才我与洗公子商议之事,你都听到了吗?是不是也很赞同?”
秃九双眼圆睁,不知如何回答,王雪瑶嘻嘻一笑,道:“是就眨眨眼,不是便转一下眼珠子,本姑娘绝不强求。”
说是“绝不强求”,洗龙安心里明白王雪瑶是要逼迫秃九非赞同不可。秃九一直站在旁边,方才之议他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但很赞同却不一定。王雪瑶将这两个问题连在一起问出,使他难以分别表达意见,且将“听没听见”问在前面,秃九就只有眨眨眼,以示听见。这样一来,也就表示赞同了。
王雪瑶拍拍手,喜道:“好,好,秃兄已赞同本姑娘高见,答应和我们一起驰援崂山平板镇了。秃兄乃光明磊落之人,决不会食言的,是不是?”
洗龙安心中一笑,暗道:“这王姑娘当真会得寸进尺,乘机将秃九也拖了进来。不过这样也好,免得我和王姑娘一对孤男寡女上路,惹人闲话。”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她的心思。原来王雪瑶怕将秃九就此放回,父亲知晓此事后,未必赞同方才之议,到进阻拦可就反为不妙了。
只见秃九又眨眨眼,王雪瑶骈指在他身上连击两指,低声笑道:“你既已答应,我就不怕你后悔了。”方才她封住秃九三处穴道,这时却只点两指,分明是还有一处穴道未解。秃九身躯一震,张口便骂:“臭婆娘,你敢……”扬起右掌就欲劈下,王雪瑶迎着掌势将身一挺,厉喝道:“想反悔反?”秃九这一掌顿时凝在空中,转眼朝洗龙安望去,洗龙安摇了摇头。
秃九怒气难消,喝道:“好,瞧着公子爷的面子,今日就放你一马!”掌势一变,转劈向一块大石,那块大石相距在五丈开外,他一掌劈出,立时只听“轰”的一声,石屑迸射,那块大石已被劈成四分五裂,掌势力道,也可堪称一流。王雪瑶脸无异色,冷冷笑道:“好稀罕么?”说完,双手互击三下,“啪啪啪”三响后,前面的树林中蓦然传出一阵马蹄声,只见一人骑在马上,后面还牵着三匹健马,奔驰而出。借着月光,众人看得一清二楚,那人正是古大彪,洗龙安不觉脸上一红,暗自惴惴,秃九却心道:“原来是这个坯货,老子还以为这臭婆娘请出什么厉害人物。”不由自鼻孔中哼了一声。
古大彪策骑甚急,转眼就到眼前,马一停蹄,他立时跳将下来,瞪着秃九怒道:“臭秃子,你干嘛骂王姑娘?你功夫厉害,就在她面前耍威风么?”洗龙安浑身一震,暗自叫道:“他为什么叫‘王姑娘’?而该叫‘我老婆’才对……”立时感到一阵奇窘,目光低垂,看也不敢朝古大彪看上一眼。
秃九道:“正是,你待怎的?”语气充满蔑视之意。古大彪道:“很好,你有种。”这句话说完,转身便走。秃九大奇,他见古大彪气势汹汹而来,还道要大打一架,哪知古大彪说不了两句就走,正自惑然不解。古大彪身形不动,突然飞起左脚,向他胸口踢来,这一脚迅猛、快捷无比,加上秃九正在疑虑之中全无防备,当真就如雷轰电闪一般,眨眼就到他胸前。
但秃九临敌应变的经验极为丰富,眼看着那一脚堪堪踢到,他竟能匪夷所思的倏然一闪,飘开一尺。右手在腰间一摸,闪电般拔出单刀,急劈古大彪足踝,古大彪飞腿既出,哪还能及时收回?秃九单刀挥劈,势如电光火石,但刚劈出一半,脖间忽然一凉,他目光瞥及,竟是一柄牛耳尖刀。
洗龙安抬头一望,只见王雪瑶不知何时已站到了秃九身后,手中的牛耳尖刀正贴在他脖子上,秃九单刀挥起,欲劈古大彪足踝,古大彪慌忙收腿,已然不及。情景可谓是凶险万分,洗龙安忙喝道:“住手!”
秃九单刀一顿,王雪瑶冷冷地道:“我封的是你‘景台穴’,但想不到你身法还是快得很,佩服佩服。”手腕一翻,牛耳尖刀便瞬即不见。“景台穴”乃是人肚脐左七寸的一处要穴,一经点中,施展轻功之时,就会大打折扣。王雪瑶点击秃九此穴,正是想减慢秃九的身法,以便制服。但秃九中指后竟毫不受损,可见其轻功之术已练至到了世所罕见的地步。他哈哈一笑,道:“在下身法再快,也难逃王姑娘的一尺三寸刀,哈哈哈……岭南解牛刀法,在下也佩服得紧!”王雪瑶脸上一红,拱拱手道:“承让承让。”心里暗道:“方才若非他急欲避开古大彪一腿,我那一刀也未必能够得手,这秃子如此说,是顾全我的面子了。”
洗龙安见局势缓解,暗暗吁了一口气,走到三人中间,说道:“大家都是在下的好朋友,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还望看在洗某几分薄面上,相互见谅,切莫动刀枪伤了彼此和气!”
秃九笑道:“正是。王姑娘,在下方才多有得罪之处,如今给你赔不是了。”双手向王雪瑶略作一揖,却看也不看古大彪一眼,王雪瑶还了一礼,道:“九爷过谦了,方才是小妹的不是,何敢让九爷先赔不是?小妹与古大彪给九爷请安恕罪。”秃九点点头,还没答话,古大彪便接道:“臭秃子,你功夫好,所以老子给你赔罪。若论道理,你欺侮王姑娘,该当先赔不是才对。”秃九哂笑不语。
洗龙安道:“好了,还是古兄想得周全,连马儿都已配齐,大家现在就起程吧。”众人一怔,王雪瑶与秃九随即明白对方话中之意,应了一声,齐身上马。洗龙安跟着也掠上了马背,古大彪想了片刻,忽然爆出一声长笑,跃上马来,扬手一鞭,抢先如飞般急驰而去。
四人纵马疾驰,至开封时才歇息一日。龙门镇在此处设有分舵,洗龙安以帮主之名,召集了近百名好手,再绣制了三面大旗,一面上写道:“奉命驰援,共抗五花邪教”九字,另二面则只书一个“洗”字。如此锦旗飘展,人欢马腾,果然是声威大涨。不到崂山,江湖上已传扬得沸沸腾腾,待到崂山,山脚各处竟无人迎候,秃九四下一望,低声道:“公子爷,只怕五花邪教已经动上手了,咱们可能来迟了一步。”
洗龙安心中一紧,拔剑一挥,大声喊道:“大伙儿下马上山,沿路见到五花邪教贼子,格杀勿论!”
近百名好手早知他习就了五花神剑,功力通玄,哪敢不从?齐声应道:“谨遵帮主号令!”当即纷纷下马,分派两人看守马匹,余众各执兵刃,纵身直向山上奔去,沿途却不见一人跃出阻拦。众人全力奔掠,只过大半个时辰,便即赶到平板镇总坛大门外,但只见大门紧闭,里面竟然寂无人声,众人暗暗吃惊,齐望向洗龙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