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瞬即间,又过了几招。洗管非本在两大高手的围攻下,还不至于应付自如,进退随意。但他每到紧要关头,就故意露出一处破绽,引得何无言分身来攻。何无言每每忍不住都要试上一试,结果才使本是天衣无缝的攻击出现漏洞,洗管非得以从容应付。这就好像一个极好饮酒之人一样,不论多么紧要的关头,只要一见到味美香醇的好酒,就会不顾一切的去尝一尝。洗管非抓住了何无言这一点弱处,莫说十招、百招,就算是打到上百招,也无挖眼之危。
洗龙安亲身体验过叶、何二老的厉害,起初甚是担心父亲不敌,见到这等情状,不禁暗暗地吁了一口气。
群豪素知洗管非深负两大绝学,第一便是“玉佛金身”,另一种则是“流光璀璨七藏十六式”。铁布衫虽然号称刀枪不入,但须提前运气才能达到“浑身似铁”的功效。而洗管非一面与叶有理闪掠相斗,一面任由何无言在其身上随意猛击,兼且丝毫无损,稍有硬气功之类的武学常识之人就知此人的“玉佛金身”功夫已练至了顶层境界。况且,洗管非长剑未出,一旦尽出,情景恐怕不是如此这般了。
独眼廖超与龙不飞等人被洗管非所制,心内本是极为忿忿不平,但见到三人拼斗到二十招以后,都不禁心想:“洗老不死的号称‘神鬼同愁’,果然名不虚传!”
就在此时,只听王雪瑶叱道:“姓沈的,你要干什么?”洗龙安欲朝沈威望去,面门前却忽地刀光一闪,他忙将身形得意往后倾仰,应变还算迅速,但那刀光立时由慢转快,瞬即就劈至他的面门,又陡变一变,斜削向他颈脖,洗龙安呼道:“大哥!”钢刀赫然已扣在颈上,反握刀柄的人正是沈威。
古大彪与王雪瑶分别已被四名大汉围住,王雪瑶的解牛刀法舞得就如狂风骤雨一般,只听“当当”两声,两名大汉的单刀落地,王雪瑶正待抢近洗龙安,沈威喝道:“都别动,谁敢过来老子先一刀劈了这小子!”
古大彪跳开一步,大声叫道:“姓沈的,你干嘛将刀子架在洗小子头上?这也是好玩的吗?”
沈威冷笑一声,道:“来人!”数十名平板镇好手立时急涌过来,挺刃将他两人团团护定。这次变故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关键在于谁也不曾料到沈威竟朝洗龙安下手。等到众人回过神来,洗龙安已被制住。其中高明之士自然看出沈威出刀快捷,毫不停滞,手下的四名好手配合默契,显然是蓄谋已久,伺机而动。
洗管非与叶、何二老早已罢斗。叶有理道:“喂,小子,洗老儿为了你正和咱们打架,你反倒抓着他孩儿干什么?”
沈威对他理也不理,径自向洗管非朗声道:“洗老爷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在下中了你的‘七海定心针’,不得不听从你的号令,你若让在下干些除暴安良的大事,倒还罢了;你若是叫在下干卑鄙龉龊之事,在下不从,岂不是死得惨不堪言?”
洗管非却仍是一副泰然之状,道:“那你要怎的?”
沈威道:“一句话,你将‘七海定心针’的解药秘方写给在下,在下立即就放了洗公子,保证不伤他半根汗毛。”
洗管非道:“要写出来吗?”
沈威道:“不错,法不传六耳。这等事若要大伙儿全知道了,洗老爷子你一番苦心不就白费了么?”
独眼廖超等人一见沈威挟持了洗龙安,就心知其意,纷纷暗暗窃喜,不料沈威说出这番话来。顿时不由勃然大怒,独眼廖超叫道:“姓沈的,你拿到秘方,又想要挟我们是不是?”
洗龙安心想:“沈大哥向爹爹要解药秘方,却为什么不给大家看?他果真是想要挟苏姑娘等人吗?唉,我还以为只有爹爹喜好权势,天天为之勾心斗角,原来沈大哥也是一样。这世上既是每个人无时无刻的都在为名利争斗不息,尔虞我诈,那我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味儿?”此时,他心里只感到一阵凄凉,倒想沈威赶快一刀将他杀了才好,免得父亲难以决择。双目也不敢朝父亲望上一眼,生恐碰上他那凌厉责怪的眼光。
沈威将刀柄一紧,喝道:“洗老爷子,你到底答不答应?”这句话左顾而言他,等于就是默认了独眼廖超之言。独眼廖超等人怒不可遏,但见平板镇众人四面护卫着沈威,甚是严密,一时也无计可施。
洗管非思忖片刻,便道:“送纸砚笔墨进来!”他此次行动详加筹划,百物具备,话一说完,洞外立时“嗖”的一声射进一支羽箭,钉在对面的石壁上,箭尾颤晃不休,箭身上绑着一只墨笔与一匝白纸。
一名黑衣大汉快步上前,取下箭矢,双手呈送到洗管非面前。洗管非单手接过,笑道:“当真要写吗?”
沈威道:“自然要写,洗老爷子,你还啰哩啰嗦干什么?”洗管非微微一笑,目光在洗龙安脸上轻轻地一瞟而过。洗龙安目光与之一触,不由暗自一怔,心想:“我自被沈大哥擒住后,爹爹从未看过我一眼,怎的这一眼看来,目光如此怪异?”他见父亲的目光是从左至右瞟过,也顺着目光朝右望去,只见右侧站着的一人赫然是罗仲新。
就在这微妙的一刹光景中,沈威已觉察出不对,张口道:“洗……”才吐出一个字,洗管非手中的羽箭已如闪电般直射过来。他并没有如何作势,只将食指一弹,羽箭就脱手射出,当真是令人猝不及防。而沈威却早有防备,立时左腕一翻,瞬即就将羽箭抄在手中,就在这时,他执刀的右手突然一麻,竟连一把钢刀也把持不住,“呛啷”一声掉在地上。大惊之下,他忙叫道:“快……”面前却陡然人影一空,洗龙安已被罗仲新扯到一旁,沈威一怔,脱口道:“你……”罗仲新哈哈一笑,大声道:“威哥,属下得罪了。”他单手执刀,当即就朝沈威胸前连劈三刀,沈威抵挡不住,连退三步。龙门镇众人见竟发生如此变故,一时尽皆错愕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众人在旁见得分明,洗管非箭矢射出,罗仲新便骈指在沈威臂关节上点了一下,不过手法快捷无比,沈威与平板镇众人又都只凝视观注着洗管非,谁也不曾在意。尔后罗仲新向沈威连劈三刀,刀法更是迅疾威猛,快如电光火石,王雪瑶乃刀法行家,忍不住“噫”了一声,暗自忖道:“这人的刀法十分高明,平板镇这班小喽啰中怎会有如此高手?”随即心中恍然大悟。
沈威只吐出三个字,形势就已倒转了过来,起初他因震惊莫名,还有些不知所以,但只过了瞬间工夫,他就明白了。瞪着罗仲新怒声道:“姓罗的,原来你果然是奸细,弟兄们,将他与那小子一并剁了!”
平板镇众人轰应一声,纷纷持刀猛扑而上,却还有十几名好手环守在外面,以防止洗管非乘机冲入抢人。罗仲新一脚踢飞两名大汉,反劈两刀又将欺近洗龙安的两人迫退,嘴里叫道:“威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小的只跟你开个玩笑,你干嘛动起刀子要小的老命?啊哟,啊哟,三位兄弟痛不痛?”叫闹声中,三名平板镇大汉手腕被斩断,但这三人甚是硬朗,竟然一声不吭,罗仲新就老实不客气的替他们叫起痛来,叫毕哈哈大笑不已。
沈威直气得七窍生烟,但见罗仲新略一动手,自己这边就伤了五人,功力之高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若再过片刻,他打乱了外围阵势,洗家堡众高手乘机冲进,自己非但一番计划势必破产,而且落入洗管非手中后必定惨不堪言。想到这里,他不禁望了洗管非一眼,只见洗管非站在场外,面含微笑,一副胜算在握之状。四面八方的洗家堡高手挺刃而立,虽未动手攻进,但尽皆是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只要一声令下,这些人就会一齐冲过来厮杀。平板镇外围侍守的十几个人,必定会在顷刻之间就被杀光屠尽。群雄大多也是冷眼旁观,并无相助之意,只有白衣教白奉先与十数名尚未尝试过“七海定心针”的帮派首领人物面露惴惴之色,平板镇若胜,他们就可逃过大难;平板镇若败,那他们势力也会被洗管非所制。
沈威忽地心念一动,大叫道:“白教主还不动手更待何时?”这话好像是与白奉先事有预谋,相动而动似的。白奉先一怔,身后立时传出两声惨叫,白奉先转身望去,洗家堡的几名高手已与自己属下的兄弟动上了手,其中两人躺在地上,胸膛上鲜血直淌,白奉先大怒,喝道:“弟兄们,跟他们拼了!”只听数十人轰应一声,场面又瞬即大乱,显然响应之人,绝非白衣教一派,洗家堡数十名高手也尽皆动手厮杀,全力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