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洗龙安懵然挨了一记耳光,立时恍然惊觉,他自小在水月师太的熏陶下,本是将男女关系看得极严,但没想到今日却如此出丑,一时之间,羞愧难当,立即将冯心玉轻轻放下,跨出两步,反手拔出宝剑,欲往脖颈上一抹便就此了帐,冯心玉却又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洗龙安一顿,心忖:“此时一了百了,不仅冯姑娘性命难保,洗家堡上下血海深仇也无人能报了,冯姑娘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洗家堡一夜倾亡更是沉冤未雪,自己若皆弃之不顾,那……那岂是男儿本色?……”
一想到此处,洗龙安又长叹了一声,宝剑“呛啷”落地,冯心玉这时虽已服下了解救,暂保剧毒不攻入心脉,但伤口处却因毒素积多而越发疼痛,于是禁不住哼声连连。洗龙安转身急掠过去,再将她抱入怀内,低急地道:“冯姑娘,这瓶外药可是直接敷在伤口上即可?”
冯心玉嘴唇已开始发紫,她点了一下头,洗龙安立时将黄瓶中的药粉倾出大半,在其伤口上薄薄的敷了一层。
“纹心针”发作之时,本是无药可救,但冯心玉曾属开花教的人,身上解药乃独门解药,一经敷上,黑斑立即开始消减,黑斑之中亦慢慢地露出了一根细如毛发般的针尾,洗龙安小心翼翼地将之启出,冯心玉肩上的针孔内便汩汩流出了一缕黑血,其味腥臭无比。
这时,洗龙安将“纹心针”取到眼前,仔细看了一眼,果然是细如牛毛,防不胜防,还幸亏冯心玉用草笠挡去两只,否则三根针齐中,此时纵有解药,恐怕也难救冯心玉的性命了,而“毒娘子”杨亭慧单手速发如此纤细的“纹心针”,其功力之深已可见一斑,相比之下,独脚高雄似比杨亭慧还更高一筹,其功力便可称得上是高深莫测了。而自己与独眼廖超相搏,仅仅是“点金指”击杀一人,独眼廖超便不战而逃,其中之诈便昭然若揭了,要知道,以独脚高雄之言,独眼廖超的功力更比他高上一筹……
想到这里,洗龙安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身旁,冯心玉的伤口处仍缓缓地流着黑血,脸色仅只见有丝毫好转。“纹心针”之毒发作时快若星火,解除时却慢如滴水,洗龙安沉忖了一会儿,猛地低头在冯心玉伤口上深吮一口,再张口吐出,接着再吮……
如此一口口瘀血被洗龙安吸出,冯心玉脸色方才迅速好转,伤口处也渐渐地不再疼痛,有的只是那痒痒的、酥酥的感觉,就像是一块柔软的海绵在轻轻地揉拭,那种感觉舒泰至极,又似是暖风吹拂着的柳条儿,使她不由自主地一阵颤栗,连同心灵也一起强烈的被大大震颤了,这种感觉使人陶醉,使人忘情,不知是伤口还点疼痛,还是别的缘故,她口中无法控制的发出那种或断或续的吟声。
洗龙安则心无旁鹜,全力吸毒,冯心玉那细腻润滑的****此时在他眼内,就如红粉骷髅一般,毫无诱惑。突然,冯心玉“嘤咛”一声,低声道:“好了,洗公子,不用再……如此了……”
洗龙安正待低头再吮,闻言一怔,才发现吸出吐出的已全是鲜血,他松了口气,喘息道:“好……好了,瘀血终于全部吸出了,冯姑娘……在下再为你包扎一下,待到前面镇上,请大夫给你敷些伤药……”
洗龙安在身上撕下一块布条,正待上前为冯心玉包扎,眼前却骤然一黑,接着“咕咚”一声,仰倒在地。
冯心玉见状悚然大惊,急呼道:“洗公子——”呼声中,不顾左臂伤痛,张臂将他接住,见其嘴角流出瘀血,明白他方才为自己吸毒时难免有瘀血吮入他口中而感染上毒气,心中焦急,忙将他轻轻地放于地上,然后盘膝而坐于他身后,双掌运以内力抵在他背部“命门”穴上,为他逼出瘀毒。
一盏茶工夫过后,“哇”地一声,洗龙安吐出一口瘀血,慢慢苏醒了过来,却见身后的冯心玉已香汗淋漓,正自调节气息,以功丹田,洗龙安知道他为自己逼毒,想必已大耗内力,心中感动不已。
须臾间,冯心玉双目一睁,见洗龙安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自己,脸上不禁一红,羞怯地道:“洗公子,你方才为小女子吸毒昏时了过去,如今可好些了么?”
洗龙安双手一拱,正色道:“多谢冯姑娘,在下方才无礼之举,还望不要见怪!”
这句话说出,冯心玉更是颊红似火,她情不自禁拉着左肩上的衣襟,声如蚊蚋般地道:“方才之事,也怪小女子一时鲁莽,还望洗公子千万恕过才是。”
洗龙安听着心中一宽,淡笑道:“无妨!”
冯心玉忙颔首低声道:“多谢!”
洗龙安笑道:“应该是在下多谢冯姑娘才是!”
冯心玉仍不敢抬头道:“无妨!”
绕来绕去又是这两个字,洗龙安哈哈一笑,道:“冯姑娘,此次你我大难不死,皆是上天之意,用不着再谢来谢去了。”
冯心玉亦“扑噗”一笑,相偕洗龙安站起身来,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知小女子与洗公子日后还有何福缘?”
这时,冯心玉苍白的脸上竟浮起一丝红晕,就如梨花盛放一般,有着一种惹人怜爱的艳丽,洗龙安直看得入神,简直有些呆了。冯心玉一怔,微惊道:“洗公子,你干嘛这样看我?难道我脸上有花吗?”
说着,她伸手往自己脸上摸去,然后再看看手,并无一物。
洗龙安微微一笑,饶有兴趣地道:“你脸上虽然无花,但本公子看到的是一种你摸不到,别人也看不到,只有我一人能见到的无形之物,通过它,能让我了解到你的整个心灵,也能看透你整个人!”
冯心玉知道他言语所指,而这种深切的含意也只有她一人才懂,但她却娇笑道:“洗公子能看到我脸上显现不出的无形之物?那它是好的还是坏的?”
“这个……你说呢?在下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说真心话,今日在下才算真正认识了冯姑娘!”
冯心玉嫣然一笑,娇羞地道:“那日在贵堡的城隍庙内,我们不是已经认识了吗?‘真正’二字所谓何意?难道我们两次相见竟有着什么区别吗?”
洗龙安一点头,肯定地道:“当然有。今日,你给了我一个并不如你表面那般冷酷、无情、残忍的崭新面貌,不但如此,你让我感觉到你比许多热心的人更具有正义感和善良心!”
冯心玉听着心里甜滋滋的,口中却故意道:“听你这么说,那本姑娘第一次给公子的感觉可是冷酷、无情、残忍?”
洗龙安笑道:“嗯,这可是你自己说出来的!”
“你……你好可恶!”
冯心玉没想到反落于洗龙安所设的话中陷井而自缚其身,娇嗔时,提起一双粉拳便向他胸膛捶来。
洗龙安竟不闪避,任她捶击。蓦然,他用颤抖的双手捉住了那对粉拳,捶打停止了,冯心玉双手被握,只是羞怯地看了一眼那双抓住自己双手的大手,并不挣脱,而是沉静地用那双贮藏有万千情意的明眸望着对方的双眼。
洗龙安却没有怯懦,也没有太多的惶恐,而是勇敢地迎上她的目光,四目相对,默默传情,一切尽在不言中。
彼此的浓情蜜意竟全在这一刹由毛孔传递到各自的体内,一阵反应,产生默默的共鸣,直至达到默契和祥宁。
相距不及数寸,气息清晰可闻,他双唇悠开,默契后的她,螓首轻仰,娇口微启,二者终于吻合一处,同时将双方紧拥入怀,狂烈而激情的吻,全化作汩汩甘泉,往回畅流在两人的心田,刹那间,天地浑然,似是只有他俩人独处,达到几近忘我之境。
良久,两人缓缓分开,相对着,各自的脸上都绽开了共识、了解的微笑,他们并没有草率做出越逾之举,但有此就已经足够了。
忽然,洗龙安如记起了一事,道:“冯姑娘,我们还是快些离开此地吧,此处已近冀州,实不相瞒,此番在下正是要入贼巢救出娘亲。冯姑娘相救之恩,不再言谢,但请你留下仙居之址,待我救出娘亲后,再登门造访!”
冯心玉却掩口一笑,深情地看着意中人,微嗔道:“说话还要酸溜溜的么?什么‘冯姑娘’、‘在下’,不如叫我心玉好了,再不,算我占你便宜,称我‘冯姐姐’也可,我呢……就叫你‘龙安’或‘小弟’,至于留下住址,登门造访,那就不必了!”
洗龙安可不想让她占这便宜,遂不依地道:“本公子今年二十,叫你‘心玉’可以,但‘冯姐姐’就免了,你也不要叫我‘小弟弟’,因为这样我听起来很不顺耳,你不留下住处名址也罢!”说完,装作一脸不悦之色,向前走去。
冯心玉也故作气哼哼地道:“本姑娘刚好二十有一,谁让你比我小一岁呢?这个‘姐姐’你是叫定了……喂!我叫你‘安哥哥’还不行么?干嘛丢下我走呢?”
冯心玉见洗龙安沉着脸刚听完自己前半句话,便拔腿就走,忙急着改变了称呼,实已妥协,边说边拾起地上的宝剑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