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洗龙安一听对面的美貌女子与“侠义八卦门”毫无牵连,脸上也丝毫不见意外之色,他想得出,如果冯心玉与独眼廖超是属同门之人,独眼廖超临走之时,也必会带走冯心玉,而独眼廖超临走时对冯心玉丝毫不顾,可见他们关系是敌对,也非朋友,正因如此,洗龙安才下手将之救下,否则,以杀父掳母之恨来说,洗龙安对她岂有这般客套?暗叹了口气,洗龙安只有无奈的道:
“既然如此,洗某就到此告辞了,他日有缘,再请姑娘饮茶作谢,告辞!”
他一抬手就待转身欲走,冯心玉却脸色一急,蓦然叫道:
“洗公子!”
洗龙安一顿,道:“冯姑娘,还有何事?”
冯心玉目光尽是恋恋难舍之色,道:
“洗公子,令尊洗家堡一事,我也曾听江湖中人传过,我相信以令尊之力,侠义八卦门的人必然轻易难犯,其中必有另道高手相助……”
洗龙安苦笑一声,对于这说了等于没说的话,他也照样深深一揖,谢道:
“多谢姑娘中肯之言,此事洗某必会亲手查明,若真有旁门左道之人暗助‘侠义八卦门’,洗某也势必与之拼个鱼死网破……”
说到此处,洗龙安心中一动,朝冯心玉眨眨眼,低声道:
“冯姑娘可知仁义八卦门老巢所在?”
他为防隔墙有耳,是以把声音骤然压低,冯心玉听来却淡淡一笑,毫无顾忌的道:
“此事江湖上人人皆知,洗公子不知,敢情是在此之前从未涉足江湖!”
洗龙安此时还不便道出自己在落霞山宁水庵里入住了十几年,便只是含糊着点头称是,冯心玉便地直言不讳的道:
“侠义八卦门总坛数十年前定在河北保定府境内,三年前却突然迁至到冀州从云山上,为了此事,侠义五行门的尤老大还与之大干了一场,但一战之下,双方竟然都未折伤元气,可见侠义八卦门内高手众多,洗公子若要单枪匹马去找梁子,可要千万小心,如有需要,我可尽快找来几名好手助拳,一同前往。”
最后一句话,说的洗龙安心头一暖,连忙恭声笑道:
“多谢冯姑娘,但此乃洗某家事,洗某想独立与‘侠义八卦门’结清,如有刀需,再向冯姑娘请援不迟,到时姑娘若有推脱,洗某可就不依了。”
冯心玉亦嫣然一笑,道:“一定!”
这一笑,却又不禁洗龙安看呆了,但正在此时,不远处隐隐有铃声大作,冯心玉脸色随即一变,略一拱手,便急匆匆的道:
“洗公子,今日就到此为止了,小女子还有急事要办,后会有期!”
说完,不等洗龙安回话,身形倏地向后一转,眨眼间便穿窗而出,不见了踪影,洗龙安却仍怔忡当地,凝视着那道冯心玉逸去的窗口,心中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怅然若失的茫茫感觉……
山风透门而入,伤口的疼痛如渔盐浸渍一般,强烈的反应在他的神经细胞,同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也扑鼻而来,他猛然回过神,既然事情演变到现在这般情形,也只有先救出母亲,再图报仇大计,姓罗的与“侠义八卦门”你我之间的仇怨于昨、今两日又要累加一层了,待到擒住你们这班狗贼之时,本公子定不忘算上,你们等着吧……闻的“侠义八卦门”总坛在冀州从云山,现在本公子就往冀州一行!
……
一路上,洗龙安行踪甚密,虽是初入江湖,但连日来的不测遭遇和死中求生,使他在恶境中渐渐认识到江湖之险恶,人性之诡谲,自然也就变的成熟起来,他知道对方敢两次暗算自己,但未能达到斩尽杀绝之愿,绝不会就此罢休,定无时不刻想除去后患,是以此一行若不慎重,恐怕就会死于不明不白之中,于是,他将原先的自己装扮成一个毫不起眼的青年小厮,乍一看去,与先前判若两人,没想到,他的改扮易容手法竟也不差哩!
由洗家堡所属之守出发,往东南而行,方可到达冀州,这条路,洗龙安本是轻车熟路,但路程遥远,加上救母心切,若步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赶到,最后决定还是乘骑作罢。
这一日,洗龙安正在宽坦的官道上放马疾行,随闻有金铁激撞,人喊马嘶的震天巨响,心中不由惊疑,遂勒缰减速,循音而视,发觉巨响来自前面五里外的一片岭岗之间,遥遥可见到有一大片人马在激烈拼斗。
他们是些什么人?看情形,战况激烈异常,既然路过,不妨上前一观究竟,好奇心怂恿着他,驱使着他,便一声清叱,策骑往那岭岗迅即驰去。
渐近,只见一方是顶灰贯甲的官军与另一方头扎英雄结的蓝衣众人作殊死恶斗,旁边则是数十辆箱笼一字排开,趟子手各立一旁,既无人参战,也无人上前与他们交战,好似场内如火如荼的战情与他们毫不相干似的,这情景,洗龙安一看就知道必是官兵押着镖银路经此地,被蓝衣群盗乘机劫杀,而蓝衣群盗虽对官兵大肆杀戮,却格守江湖规矩,对各趟子手不动一分一毫。
洗龙安出自江湖黑道魁首的洗家堡,自小以来,便对官兵无甚好感,这时见数十名官兵被人数略多的蓝衣群盗四面围住,左冲右突仍不能突围而出,心中反倒有些快慰,官兵之中,为首一人看来倒很是威猛,他绰刀悬马,年约在三旬四旬之间,与他对战的是个只有二十出头的粗壮少年,手中握着一杆熟铁棍,上下翻舞,形如蛟龙,变幻莫测,狂风骤雨般的连连抢攻,直杀的那中年将官毫无还手之力,拼命招架躲避之余,边含怒喝道:
“姓沈的,平板镇如今胆上生毛,敢劫持皇家官银,就不怕……就不怕抄家灭族么?”
那粗壮少年哈哈一笑,扬起熟铁棍沿身一扫,道:
“怕,怕,怕,抄家灭族的大罪,我沈家怎的不怕?但平板镇的爷们儿早饿得前肚皮贴后背背了,此次若不铤而走险干下这桩大买卖,爷们就用不着你来抄家灭族,自个儿饿得挺尸了,哈哈……”
这人一阵豪笑,洗龙安隔着十余丈远,犹自听得平震如鼓,心中不禁暗惊这叫沈威的壮汉好深的功力,那中年将官更是面如土色,连退三尺,猛地将身边的一名官兵抓起抛出,那叫沈威的汉子,一棍劈来,不偏不移正好击在这位官兵的肋骨上,顿时只听“啪啪”的一连数响,那官兵惨叫如嗥般的被摔到一边,敢情是肋骨已被击成数截!
洗龙安睹状,不由暗骂一声:好!
场内众蓝衣大汉亦狂呼乱叫的大声喝彩,随即更是抖擞精神的对官兵大肆砍杀,下手之间毫不留情,一眼便知是惯于打家劫舍的悍匪。
另外两将官眼见抵挡不住,跌跌撞撞的闪到寻职年将官身前,气喘吁吁的道。
“大……大人,弟兄们挡不住了,还……还是撤吧……”
中年将官乘隙双目四下一扫,满是焦虑的脸色,立见悲愤之色,他勇猛上前攻击几招,却又被那叫沈威的汉子杀退了回来,无奈之下,只有狠一跺足,吼道:“撤!快撤!”
中年将官随即将身一转,展足欲退,沈威嘿嘿一笑道:
“将爷要走,弟兄们说不得就送你一程了。”
说话间,他已赶至那中年将官身后,另外两名副将挥刀欲截,俱被他熟铁棍轻轻一挑,摔飞出丈外,但就在这时,那中年将官身形不动,兵刃却由前至后蓦地迅猛扫来,势子怪异得无与伦比,兼且威猛无匹,就连旁观的洗龙安也始料不及,冲口而出道:“小心!”
两个字出口,那沈威也好生了得,立时闪身疾退,岂料那中年将官亦跟着后移,大刀“唰唰唰”的连出三式,沈威无论如何再也避之不及,胸口立时被划出一道血口,鲜血如泉涌出,这还是沈威兄见机得快,换作他人,只怕早已被斩成两段!
原来,那中年将官这一招脱变于“虎拳”中的“虎尾三鞭”,“虎拳”流传于宋代的江浙一带,其中最厉害,最出其不意的一式就是这招“虎尾三鞭”,俗称“老虎屁股摸不得”,摸着轻则重伤,重则丧命,那中年将官变拳为刀,将“虎拳”稍一改动,早然立使沈威险遭不测。
这一来,形势倾刻逆转,那中年将官回身挥刀恶狠狠的朝沈威直劈而来,沈威一着失手,气吼连连的斜移八步,其时他一手抚着伤口,一手执着熟铁棍,眼见已无法抵挡对方的凌厉反击,旁边的众蓝衣大汉纵是驰援也来之不及,洗龙安遂一声清啸,自马背上纵身而起,形如一朵轻云般的盘旋在那中年将官头顶上,长剑疾点连连,尽将此人的这轮攻势悉数挡击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