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洗龙安哼了哼,恨恨的道:
“廖二爷说的是不错,洗家堡上下拜谢‘侠义八卦门’所赐了……”
廖超却将手一摆,道:“免,废话少说,东西呢?”
洗龙安一笑,平淡的道:“并不在我身上,廖二爷要想,只要在今晚三更,到城门外的东村坡上取便是。”
廖超“嘿嘿”一声狡笑,缓缓道:“今夜三更东村坡?洗公子,你以为你是谁?廖某一招手便可将你剁成肉泥,我他奶奶的凭什么在廖二爷面前摆下这门道?”
这句话听来,洗龙安心中怒极,脸上却仍然是平淡如故道:
“那你说如何?廖二爷?”
廖超独目睚眼眶内一转,一口定夺道:“今夜三更四刻,城南三叉岗的城隍庙,廖二爷见了东西就放人,见不到东西就连你们娘俩儿一窝烩了!”
洗龙安见他的口气毫无回转余地,便也一口应道:
“好,一言为定,不见不散!”
廖超信心十足的一点头,略一挥手,便与众红衣大汉扬长而去,洗龙安本想暗里跟踪他们,以探得他们巢穴所在,但又想到这些贼人狡猾多端,必定防有此着,即使跟上,也会无功而返,弄个不巧,反倒会令其起疑,便只好作罢,思忖了一番,洗龙安只得向其父及众人合葬之地拜祭了一番,方才离去。
……
此夜,三更之时。
城南十里的三叉岗上,苍柏护荫中有座并不宏伟的城隍庙,庙门早已被密密麻麻的虫蛀将裂,窗、墙、檐上的朱漆亦由于年代久远而褪变得斑驳,辨不出原先的色彩了。
这庙,香火单零,在这荒山岗里看来是那么孤洞、冷清、就像是一位暮年无助的老翁,苍老无力,奄奄将息。
洗龙安借着月光,甫才推门而入,便不由怔住了,只见数十名红衣大汉早已卓立在庙门四周,当先一人正是“独眼二郎”廖超!
两只粗如儿臂的火把“滋滋”的燃烧着,廖超仰脸得意一笑,道:
“洗公子,你来早了,才是三更天的工夫,你就等之不及,可是想念令堂思得晕了!”
洗龙安暗自惊异,冷冷的道:
“廖二爷也一样,时辰未到人已先到,可是想提前预备一番?”
这句话说完,周围数十名大汉蓦然齐声爆出一阵哄然大笑,笑声粗犷而有力,直震得庙内瓦椽上的尘土簌簌而落,笑声中,廖超“呸”的一声,大声道:
“预备个鸟,姓洗的小子,你当咱们‘侠义八卦门’的好汉像你这般皓下流吗?告诉你,此地原就是廖二爷几日的宿处,爷们在此早恭候多时了!”
洗龙安顿时被他骂得满脸通红,心中却豁然恍悟,难怪姓廖的要将会面地点改约在此,原来此地就是他们的巢穴,“独眼二郎”廖超表面上看来粗鄙无知,不料此人心机却如此狡诈,洗龙安暗自一懔,红着脸厉叫道:
“废话少说,我娘亲呢?”
庙内笑声立时嘎然而止,廖超大大咧咧的一伸手,道:
“东西呢?”
洗龙安伸手入怀,取出那半张羊皮,翻腕一抖,冷喝道:
“那半张骚羊皮在此,快带我娘亲出来一见,然后‘侠义八卦门’就等着称霸江湖了!”
廖超独眼一瞥,借着火光只见那羊皮反面上红线交错殷然,赫然只是一张地形图,便点点头道:
“小子,算你识相,霍老四,把东西给廖二爷取来!”
左旁的一名红衣大汉正待跨出,洗龙安蓦然喝道:“慢着,廖二爷,在下要一手交货,一手交人!”
廖超独眼一翻,漫不经心的道:
“小子,此时此地还由得你来选择吗?难不成你想横着走出这道大门?哼,为了让你放心,先让你见见令堂,来人!”
洗龙安气得心中怒骂不已,但眼前事实确是如此,母亲被挟制于对方手中,而且自己单刀赴约,若不交出东西,只怕难离此地,主动权全在敌人掌握之中,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廖超话刚落音,庙门“吱”的开了,由门外走出两名持刀大汉,架持着一位青装中年女人,那妇人面容清丽,只是眉宇间明显的有些憔翠,鬓发有些散乱,一眼看到洗公子,立时托儿所着呼道:
“安儿,安儿——”
“娘——”洗龙安所见的是他最熟悉的面容,听到的是他最熟悉的声音,感情的闸门立即大开,感情的潮水一泄如洪,看到母亲这模样,便知道她一定受了不少委屈与虐待,洗龙安心中一酸,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与声同出,呼唤着便欲上前来接过母亲!
两名大汉立时将钢刀交叉于前,齐声暴喝道:
“小子,再上前一步,老子就宰了她!”
独眼廖超咧嘴一笑,将手一伸道:“拿来!”
青装妇人却急切地大叫道:“安儿,别……别交给他们,你爹就是死在这帮贼人之手……”
独眼廖超暴叱一声,厉喝道:“住口,泼贱人,你以为爷们钢刀不锋利么?”
青衣妇人胆怯的一窒,廖超又面向洗龙安,冷冷地道:
“小子,你该知道,用不着你主动拿出那张羊皮,廖二爷也照样拿得到手,如今以你令堂换取此物是苏门主他老人家慈悲,不欲斩草除根罢了,如果洗公子不识相,廖二爷也照样可以省下这份悲慈之心!”
洗龙安眼见娘亲陷入虎狼之手,恨不得立即冲上去将她救出,但洗龙安知道,廖超所说的不假,他们此时若想得自己手中的“林海秘语”,只管下毒手抢夺便是,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临死前将“林海秘语”毁于一旦,另外,或许能够拉上几个敌人垫底。
于是,洗龙安当即毫不迟疑的将手中的半张羊皮用力一抛,廖超伸手一接,准确接住,洗龙安道:
“姓廖的,现在可以放人了!”
廖超将那半张羊皮纳入怀中,哼了一声,才朝着那两名红衣大汉略一摆头,那两名红衣大汉立即顺手将青装少妇向外一推,青衣少妇身形一个踉跄,堪堪险些摔倒,洗龙安慌忙疾掠上前,伸手将她扶住!
但就在这时,那青衣少妇忽然皓腕一翻,“铮”的一声,光华猝闪,自她宽袖中霍然弹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尺许短剑,迅雷不及耳的狠狠直朝洗龙安当胸刺到!
洗龙安狱然遭险,身躯本能的稍一侧转,锋利的短剑立时擦着左胸边缘而过,顺势带下一片皮肉,连襟垂悬,鲜血淋漓,洗龙安大惊失色,脱口道:
“你……”
方才还看似慈祥和蔼的母亲,这会儿看去,眼中却射出了一种令他生畏的阴毒之色,如花的面容竟浮现诡谲狠辣的冷笑,蓦然叱喝道:
“你去死吧!”
与此同时,数名红衣大汉嘿嘿冷笑着亦挺刃仍疾扑攻而至,全然是一副欲将他置于死地的狠劲。
刹那间,洗龙安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侠义八卦门”早已布下的陷阱,不论交与不交,他们都不会放过自己,方才演出的这场戏只不过是诱使自己交出“林海秘语”,以免动起手来,自己将图毁去的可能,如此而论,眼前这位“娘亲”自然便是西贝货色了。
眼前,两柄鬼头刀分作上下疾扫而至,洗龙安连忙扰剑相迎,刀剑相击,洗龙安乘势身形一翻,纵掠到这两名执鬼头刀的红衣汉身后,两名红衣大汉急忙回身再击,洗龙安却早已与另三名红衣大汉战到一处,口中一面厉声叫道:
“姓廖的,‘侠义八卦门’自称‘侠义’二字,原来就是这般‘行侠仗义’的么?”
独眼廖超站在圈外冷笑道:“不是又如何?小子,你以为今夜你还能跨出这道门么?”
他语声倏扬,又叱喝道:“门主有令,除恶务尽,斩草除根,‘侠义八卦门’既然在此次铲除了‘洗家堡’就容不得这小子独生,弟兄们,下辣手干了!”
庙内的数十名红衣大汉轰喏一声,又有几名加入战图,洗龙安顿时只感攻势加紧了数倍,忙展身几个纵掠,欲寻找出路,但四周窗楼已被十数名红衣大汉严密把守,霍然已无路可逃,失望之下,洗龙安反起了绝死之心,长剑纵横劈迫,将“流光璀璨七藏十六式”源源不断使出,竟然立杀了两人。
独眼廖超见状,哼了一声,反喝起彩,道:
“好,宁水庵的水月师太倒还没亏待这小子!”
他一转脸,面对着那青装妇人阴狯一笑,道:“冯姑娘,可否下场将这小子摆平?免得弟兄们多溅了几滴血,污了姑娘的一双慧眼!”
那青装妇人摇摇头,淡淡的道:
“本姑娘不想杀人,廖二爷自己下场摆平了就是,何况这小子如今招式见强,三十招以后,就只有挨宰的份儿!”
洗龙安听这声音清悦动耳,心中不由的一动,明白了这是一名女子所扮,但没想到这女子有如此眼力,竟能看出自己的剑势前景,而且似乎还相当准确。原来“流光璀璨七藏十六式”虽然精妙,但因洗龙安早已受伤,运力使臂间伤口便如油煎刀剐般,极不好受,是以久持下去,情景必然不妙,何况“流光璀璨七藏十六式”正好共计三十二式,一旦使完,洗龙安再次启用时,对方几名好手必能窥出破绽,那时乘隙而击,自己焉能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