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章 (5)
飞天蜈蚣被管闲事的人掳走了,责任便落在飞虎朱强肩上,要求与财神爷彭政相见,是 合情合理的事。
“彭老爷来了。”南天一剑一语带过:“贵长上阴阳使者周大年的勒赎信也带来了,期限还有五天,为免沿途发生意外耽搁,咱们必须在期限前赶到瑞云谷,这就动身。诸位是仍在此地戒备呢,抑或是一同动身?”
“当然需一同动身,在下的责任就是保护彭老爷的安全。这数十里山区有匪盗出没,必须……”
“你们也是盗匪呀?”南天一剑话中带刺:“只要派人打声招呼,还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士?同道嘛!”
“范前辈应该知道,敝山门在荆山。”飞虎朱强不介意地笑笑:“做买卖选择交易的地点,随财神爷的住地远近而定,交易地决不会在山门附近。这里距荆山已在数百里外了,咱们的弟兄,那能左右得了桐柏山附近的好汉?他们也不会买咱们武道门的账。所以,咱们得派出大量人手防范意外。如果知道彭老爷神通广大得竟然请得动范前辈护送,咱们就用不着多费心,也就不会因误会而损失了三位弟兄了。”
做绑架赎买卖,交易地点当然不能订在山门附近。武道门的门主九州无常叶天中,号称江湖之王。他组成的黑道兼匪盗集团作案遍天下,有意无意地透露出山门在荆山的消息,也的确在荆山附近,布了些明椿暗椿,吸引有心人的注意,确曾有些人在荆山跟探而失去踪迹。荆山大得很呢:群峰连绵,有许多地方都是原始丛莽,谁知道他的山门隐藏在那一角落?
“范某的朋友,与彭老爷有交情。”南天一剑打手式表示动身,扳鞍上马:“毕竟一千五百两黄金,是一笔庞大惊人的财富,沿途得有人照顾,出了差错岂不误了彭少爷的性命。阁下是否需要先接收赎金?”
“前辈肯给吗?”飞虎朱强反问?
“不会。”南天一剑答得肯定有力。
“距瑞云谷还有八十里左右。”
“就算到了瑞云谷,范某也不会交给你。”
“这……”
“因为当事经手的人是阴阳使者周大年。”南天一剑策马动身:“阴阳使者没明确表示他是武道门的人,我也不知道阁下是不是武道门的弟兄。”
“范前辈不信任我?”
“我谁也不信任。等见到完整无缺,五官皆全的彭少爷,才能一手交金一手交人,这规矩我懂。既然你承认是阴阳使者派来保护的人,这段最后旅程的安全,直接向贵上负责,应该不会再有意外发生。朱老兄,你的责任相当重呢!”
健马仍分前后各三骑,保护两乘小轿缓缓北行。飞虎朱强五个人,则知趣地在二十步后保持距离。
薄暮时分抵达大宁集,距河南湖广交界的界首,还有二十余里,界首以北便是桐柏县地,再二十里便是县城,这一带已经是山区了。
飞虎朱强的人已经先到多时,预订了旅舍等候他们投宿。
大宁集大道一分为二,主大道直通桐柏县城,左面的大道进入西面的丛山,其实只能算小径了。
至瑞云谷不需至桐相县城,须走西北行小径。
桐柏山不是一座山,而是许多山峰的丛山峻岭,著名的有玉女、卧龙、紫霄、翠微、莲花诸峰,是淮河的源头,地跨一州四县。山峰与村落名称,各有不同,如果不熟悉到处乱找乱寻,很可能迷失在内遍寻无着。南天一剑提前赶来,可知他对桐柏山并不熟悉,既然对方派人保护,当然也兼领路,不需费时费事打听,时间充裕不必耽心误事啦!
对飞虎朱强,他本能地怀有强烈的成心。他并不认识江湖七虎的飞虎,闻言而已,见面也不相识。
他并非怀疑对方冒名顶替,而是重责在身,必须对任何陌生人保持怀疑,尤其须对有刀有剑的人保持警觉,严防意外不测。
如果罗远不曾及时出现,飞虎朱强很可能得手了。
飞虎死了三个人,会不会找机报复?
大宁集只是一座有百十户人家的小集,集场也不大,只是一处交换山产的小市集。从桐柏来的贩卖生活用品小贩也不多,集期三六九,热闹半天便结束。过往的旅客不多,也没有身份地位显赫的旅客往来,因此集中的两三家食店,设有供旅客赶不上宿头时,暂时歇宿的几间房舍,并非真正的旅舍。
集距桐柏不足五十里,不是宿站,一旦来了二三十位需要住宿的旅客,而且旅客有内眷,可就难以张罗了,三家小食店,也只能容纳南天一剑十三位男女。
飞虎朱强的人不住小食店,占住了五座民宅。
死尸已经运走了,运到何处外人无从得悉,猜想可能已运入山区,山区一定有巢穴。
飞虎朱强到底有多少人,南天一剑根本无法侦查。掳人勒赎的主事人阴阳使者,敢选择桐柏山区,作为赎人交易的地点,必定对桐柏山区有控制的能力,在山区布置临时巢穴,人数决不会少。
桐柏山区有小股盗群;有藏匿的亡命;有临时聚合的毛贼;有可能吃人的虎豹豺狼……
在山区深处建立临时巢穴,人数那会少?阴阳使者竟然要求人质的家属,携带一千五百两黄金,前来盗贼出没,虎狼横行的山区赎回肉票,未免不合情理。
也许,阴阳使者心中明白,肉票的家属不是省油灯,有足够的财力,聘请大量人手抢救人质,只好选择大量人手无法暗中活动的深山绝地,作为交换地点。人质的家属,必定有能力保护黄金平安抵达山区。
一千五百两黄金,现值已接近一万两银子。那时,大明宝钞正在濒临崩溃,即将成为废物,制钱成为大量的通货,太过累赘,已经半公开使用银两。金子仍然不是通货,只能随当地的市况需要,而折算现值。湖广地区的大都市,官价是四比一,但市价是一比五至六左右。一千五百两黄金,可是一笔庞大得令人咋舌的财富,如果消息走漏,保证可以吸引大队强盗。
飞虎朱强一露面就发动猛烈的攻击,声势与强盗不相上下,这那像派出保护财神爷的行径?简直就是一拥而上抢劫的强盗手段。
南天一剑所住的食店共有三进,立即布下警戒网,不许闲杂人等接近,坦然向飞虎表明态度,请他们不要前来打扰。如果有事相商,请飞虎单独前来会晤。
飞虎在天黑时分,来走了一趟,交代明日入山应注意的事务,带七名弟兄领路入山,沿途与有关的好汉们打交道,保证他们可以平安抵达瑞云谷。
据飞虎表示,瑞云谷在瑞云峰附近。如果从桐柏县城入山,须走大复山盘山小径,全程四十余里,从大宁集走西北道,约七十里左右:明天得走一整天,抬轿的轿夫得辛苦些。
飞虎其实没有时间陪伴南天一剑聊天,内心的紧张从外表也可看出端儿,调动人手在附近紧张地搜索,搜寻领队飞天蜈蚣的下落。
不但飞天蜈蚣下落不明,连派往循踪追查的三个人,也如石沉大海,走了就音讯全无。掳走飞天蜈蚣的旅客,也像是平空消失了。路只有一条,那位旅客难道由原路飞回随州了?
南天一剑的住处戒备森严,警卫派了两个之多,可用的人手只有十个,这一夜真够辛苦的。
飞虎朱强的的落脚处,戒备更为森严。这位名列七虎的黑道大豪,已经知道情势失去控制了,暂时丢开南天一剑的事,全力搜寻飞天蜈蚣的下落,能派出的人都派出去连夜搜索山林旷野,没派人临视南天一剑的动静。
山间的村集夜间活动,几乎完全停止,天一黑就家家闭户,不再有人在外走动了,全集黑沉沉,偶或有三两家民宅,有灯光从门窗缝泄出而已。
二进院的堂屋点了两盏桐油灯,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南天一剑与一位中年人,一位中年女郎,加上小姑娘与小伙子,五个人一面品茗,一面神情肃穆商量对策,应该用何种策略,应付明天可能发生的事故。
“这头虎居心叵测,不可信任。”中年人的大眼中,闪烁着慑人的精光,语气冷森:“我甚至怀疑,他可能是冒充飞虎朱强玩弄阴谋诡计。”
“贤弟,有不信任的明显理由吗?”南天一剑脸色阴沉,毫不激动:“我们并不认识飞虎朱强,所以也无法指证他不是飞虎朱强。”
“一露面就不间情由疯狂攻击,会是阴阳使者派来保护财神爷的人吗?那根本就不合情理。”
“问题是,咱们与那位陌生年轻人,先一刹那发生拼搏,他有理由把我们看成盗群。”
“那……大哥的意思……”
“武道门自己窝里反。”南天一剑说:“这一批人要在中途把赎金劫走。哼!他们几乎成功了。今天虽然失败了,在到达瑞云谷之前,他们仍会下手的。。
“唔!委实可虞。”
“他们不知道我们知道瑞云谷在何处,将把我们引入歧路制造下手的机会。明天将是生 死存亡决定性的一天,咱们得先定下对策。武道门在这几年中,做案通常守信用,只要咱们能平安抵达指定的地方交赎,彭家的儿子便可平安赎回。”
“恐怕今晚就很难过关。”中年人显得忧心忡忡:“他们既然选择桐柏山这种强梁出没的地方,作为交换地点,这里必定是他们有效的控制势力范围,再纠集一批更强悍的人乘夜下手,成功的机会将多于九成。飞虎那混蛋,必定认为金子确在轿子里。”
“如果真是他们窝里反,今晚将是决定性的一夜。”南天一剑同意中年人的估计:“距离交换地点愈近愈安全。阴阳使者应该有保护财神安全到达的诚意和准备,在有效的控制距离内,派人保护财神抵达,所以飞虎这混蛋必须在阴阳使者所派人保护网之外,夺获黄金便于远走高飞。今晚,咱们大家辛苦些,都不许睡觉。”
“爹,女儿在想。”小姑娘提出重要的事:“那位在我们后面跟来的旅客,会不会是飞虎制造籍口的媒子?怎么这样巧?”
“笨女儿,如果没有那位旅客恰逢其会,击倒了他们三分之一的人,结果如何?”南天一剑摇头苦笑:“即使咱们能侥幸有一两个人存活,也等于全军覆灭。彭家父子,也死路一条。”
“你爹说得不错,那位陌生人直接帮了我们一次大忙。”中年人向小姑娘说:“飞虎那些人如果志在劫夺金子,不需制造藉口,更不必假装擒走他们的领队,不必刹那间击伤他们许多人。飞虎的人皆派出搜寻下落,失控的焦急愤怒神情显而易见。你姐弟俩专会惹事招非,这次惹事没料到反而因祸得福,也许真是天意吧,这种巧合,人的一辈子碰上的机会微乎甚微,却被咱们碰上了。这个人的武功骇人听闻,气势却不像成名人物,费解。”
“这个人很年轻,的确不像成名人物,似乎对付空中搏击的技巧十分精辟,无法看出他的师承家数。”南天一剑眼中有疑云:“会不会是紫娟丫头的师门子弟,暗中赶来策应的人?”
“不可能,爹。”小姑娘肯定地说:“师父他老人家的亲友不多,子侄也没有几个,女儿全都认识,绝对没有这个人。何况师父他老人家,根本不知道女儿返家之后,随爹前来桐柏山冒险护送彭老伯,与绑匪们打交道。”
“总之,希望不是我们的敌人。”南天一剑显得心神不宁:“情势扑朔迷离,希望不是飞虎这些人;所策定各种阴谋诡计的一部份。如果是他们所安排的诡计,我们没有人能对付得了这个人。”
一声警啸划空传来,所有的人皆失惊而起。
“真来了?”中年人急往外抢,剑已在手。
“沉着应变,不可乱了章法。”南天一剑急叫,一掌拍熄了灯火。
暴叱声接踵而至,警卫与入侵的人接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