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这连续10次没中,我感觉我在新葡京的运气已经耗尽,该换地方了。既然在新葡京运气用尽,那么在老葡京估计也不大行,那么就就近去永利吧!
赶上新葡京兑现的人多,还是得排队,我前面一对夫妻只赢了七千就排队兑现,还一边排队一边讨论拿这七千块去香港购物。我听他们议论从心底发出一种鄙视:真小家子气,才赢七千就乐得屁颠屁颠,我要这么多肯定接着玩了,兑现不到五位数我都不好意思跟兑现的人打招呼。
怀揣四摞钞票,出了新葡京正门。惊奇地发现天居然已经黑了!没时钟的地方真是伤不起,再加上一玩起来身体兴奋,不累也不饿,几个小时就一晃就过去了。但回想一下的确是过了五六个小时了,因为这一下午单单等待机会的时间就有两三个小时了,最后排队兑现还等了接近半小时。
出得新葡京,风一吹神智清醒了些,想到自己这一场没按照规定来--既没有使用每次两万的基数投注,又没有做到入场一小时无论输赢都暂时离场,更没有做到只押大小庄闲不押底概率选项。不过很快我就释然了:今天这是特殊情况,胖子来了,我得赶紧赌不然好运气都被他给带跑了,再说学外汇时候老师说了,机会来的时候,就要大胆地抓住,在顺势的时候把收益做到最大化,这样才能做到总体上盈利。这种一片大好的形势下我当然该多赢点。想到这里我觉得我自己真是行事果断,颇有大将之风,心想以我那横溢的才华,放到战争年代指挥万军简直就是绰绰有余,肯定把其他的部队都杀得片甲不留,因为我既有智慧,又敢作为。
开了电话,短信如期而至,这次只有三条短信,前两条是来电提示,最后一个是胖子发的一条短信:我手机快没电了,我在威尼斯人门口等你们,不见不散啊。
我想,我是可以不管胖子的,毕竟我们非亲非故,又只是萍水相逢,虽然一起玩了多次,但都限于酒肉朋友这个层面,我完全可以不理他的电话,径自做事。但我却总是觉得胖子如今这般模样,将他丢弃于澳门实在是一件不大地道的事,而且胖子这厮虽然人装逼起来挺招人烦,但是还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而且总莫名其妙地跟他有种亲切感,真他妈怪了。
这情形,我若输了也就罢了,现在赢了那么多,总不能见死不救--但钱我是不会再借他了,借他也是赌,大不了我给他买张机票送他会长春,胖子虽然已到这步田地,但回了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总不至于饿死。
算了,先不去永利了,回去看看胖子吧!我想了一下,把四十万留了大概三四万在自己包里,剩下的都塞宁宁包里了,我忽然想起当初我给萌萌汇钱的时候宁宁问我的一个问题“你不怕她不给你啊?”竟猛地警觉起来:宁宁该不会拿了我这四十万,趁我不注意偷偷跑了吧?
想到这条我整个人顿住了,钱已经放进宁宁的包里,我在想如果要回来会不会让宁宁很尴尬,却在片刻间又想起那盘一千二的鱼子酱和宁宁愿意借给我的六万积蓄,顿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龌龊,于是拉上宁宁的包,不再去想。我本以为自己很纯洁很容易相信别人,到那次我才发现,其实我也对这个世界充满警惕,太多的讹诈类新闻如飞蝗般从各大媒体的版面掠过,人们不敢夜行,不敢扶老人,不敢跟陌生人说话,做任何事情都小心叠着小心,用惶惶不可终日来形容也不为过。尽管人人都充满警惕与防备,但很多时候却不知道需要防备的是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将自己放在一个壳子里面,只有这样,才感觉安全。
宁宁那包本来是用臂弯挂着,钱装进去以后,她也不拎包带了,改成拎包口,还把包提在身体前方,生怕后面有人来抢了。光这还不够,她还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莫名其妙地嘟囔了一句:澳门治安应该挺好吧?
看来,财富有时还真是一种负担,没钱时又何须如此紧张?
肚子有些饿了,琢磨着胖子那边肯定没吃饭,钱我不能再借他,饭还是一定要管的,于是叫了辆出租车过桥去威尼斯人。到了之后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胖子,看到他时他正在跟一个人要烟,那人给了一根,胖子双手夹着烟,对那人堆笑着作了个揖。这才回身点着,再转身看我们过来了,就见他眼神立马亮了,快步走上前来,我能看到他肚子上的肉在上下颤抖--之前他快走的时候都是金项链颤抖,现在那条金项链已经没了。
胖子冲了过来,跟我说了句哥你终于来了,紧接着就问我赢了输了。我面色平静:不太顺,就赢了一万。
胖子顿了一下,就开始介绍他赌输的经过,说开始的时候因为赌资不够压得少,到最后感觉要出长龙了,就连押了几把结果毛都没中,谁知到刚输光就出了个六连庄。胖子说到这开始愤愤不平:妈个逼的我就不信我这么倒霉,身上就剩八十了,我在赌场里又跟人要了二百,看准路要出庄,结果出了个**闲,操!
我没问胖子那二百是怎么要来的,因为我想象得到。我仔细地审视了一眼胖子,没了金项链,他的脖子显得分外粗硕,脖子的褶子上隐隐还带着点黑灰,他说话时嘴里喷吐着夹杂着烟味的怪臭,那曾被他染成金色的发尖依稀还看得出来,只是夹杂在凌乱的发型中看起来好像是头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他那件风衣是boss的,不过因为一只袖子被他撸到了手肘以上,显得有些滑稽。他衬衫最后一个扣子没扣,那版型很好的裤子上沾了点灰,左脚的皮鞋上的logo不知哪里去了,留下两个小小的空洞,就像一双神秘的眼睛。
我在心里长叹一声,想起《芙蓉镇》里的一句台词:活下去,像狗一样活下去!当活着的意义变成了活着本身,这个千古命题岂不是死循环了?--你为什么活着?为了活着而活着?似乎这种状态用在现在的胖子身上也不恰当,因为胖子现在之所以可以如此狼狈的活着,那是因为他的生命中还有可以寄托的希望,这希望也许不在他老婆和女儿身上,而在赌场之中。如果非要说赌徒和瘾君子有什么不同,那最大的不同也许就在这里:赌徒,永远都心怀希望--不管这希望会不会将赌徒引入地狱;而吸毒者,则是在不断走向更加绝望。
胖子骂骂咧咧地说完了他赌输的经历,掐了烟,狠劲地咳嗽了几声,异物在他气管里发出呼噜噜的响声,他使劲地“咳”了一声,朝地上吐了口痰,又有些后悔似的用皮鞋把痰渍擦掉,在石头地面上留下一个恶心巴拉的粗线条。宁宁在边上有些受不了,把手伸出来想掩住嘴,可伸到一半又换了另一只手,估计是想起手上的纹身了。看来纹身这玩意还真不能乱纹,弄不好反受其害。
胖子丝毫没注意这些,他抿着嘴又吐了几下,像是清了清嗓子,又抽了一下鼻子,问我:你还有烟么?
我把一包没开封的中华给了他,他打开包点了一根,抽了一口,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开口对我说:我下午给保险公司打电话了,我把我姑娘的保险给退了,能退五万,妈个逼的交了六万多让他们给扣了那么多。钱我回沈阳就能拿到,到时候那钱到手了我先还你那四万……
……你身上还有多少,再给我拿点,到时候一块还你了。--胖子吞吞吐吐,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我也点了根烟,看着胖子的眼睛:三哥,不是兄弟我不借你,一个是我身上也没剩多少,再个我现在借你了也是害你。来,咱先去吃个饭再说吧!
胖子没说同意,也没说反对,我往前走,他就跟在后面,也不说话。上到餐厅,三人吃了顿饭,我和宁宁各自心怀窃喜,自然是胃口大开,却看胖子愁眉苦脸,好几次都咬到筷子,而且他一边吃一边很轻易地就被附近人的赌博话题吸引地转过脑袋看。本来我还担心胖子若认出宁宁大家是不是会很尴尬--尽管化了妆后宁宁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结果胖子来来回回连宁宁的正脸都没怎么看,不过后来我听宁宁说我去拿菜的过程中他还是跟宁宁说了两句话,一句是问宁宁“你们刚才到底赢了多少”,另一句是跟宁宁说“你这包一万多吧,我给我媳妇买过一个”。
快吃完的时候,我跟胖子说:我身上钱虽然不多,但你回去的机票我还买得起,你回去吧,听我的别再在澳门呆了,这次运气不好,下次再来。
胖子摇了摇头:我不回长春,我去东莞找老马。老马说管我吃住没问题。刚说完,胖子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不行,我得先回趟沈阳,那保险还没退呢。我看着胖子拿筷子的手,发现他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我问胖子这是怎么了,胖子看了看自己的手,把手放到了桌子上止住颤抖,跟我说:动不动就抖,没事,一上桌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