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奇怪听心的口风居然知道寸心被童化绑架的原委,杨戬眸光悠远,面目平静,深沉的语气泛着淡淡的忧伤:“凡是猜忌寸心,在乎寸心过去和道听途说之人,皆不配伴在寸心身边。相反,若真有一人不在乎寸心的传闻,只相信自己对寸心所见,愿意照护寸心一生,他是值得寸心珍惜的,而我也会为寸心高兴。名声有损固然不是什么好事,但也能助寸心淘出真心相待的人。”
“你倒伟大!媳妇跟了别人,你还能高兴!”听心白了杨戬一眼讽刺,接着冷声反驳:“那万一我三叔将寸心胡乱配人,你这番善意岂不害了寸心?”
“我知道,我借题发挥甩掉寸心会引起世人对寸心的猜忌,怀疑寸心是不是又回到过去的蛮不讲理,才使我忍无可忍与她分手。而世人越是猜忌寸心,我就越不担心敖闰龙王将寸心乱嫁出去。因为寸心负面舆论太多,估计没人愿娶;再加上敖闰龙王能看上的女婿一定是有些权势之辈,这样的人,头脑都不简单,不会妄娶负面舆论众多的寸心,更会思考我和寸心到底是矛盾暂离,还是永久决裂,纵然真看上寸心,短时间内也不会表露心态,冒着与我争情之险。等时间久了,相信敖闰龙王也就厌倦为寸心寻姻,毕竟一海龙王不可能将精力一直放在拉娘配上,到时寸心被逼婚之危自然可解。”杨戬把握十足,慢慢地说。
“我拜托你能不能别这么自信?你怎么就敢肯定局面都会按你预料的发展?实话告诉你,我三叔已经为寸心选定一门亲事,寸心就是为逃订婚式的相亲才弃席而去,结果慌驰中撞到童化身上,被童化抓为人质。这都是你害的!你若不扯什么善意绝裂,寸心根本不会遇此一劫!”听心劈头盖脸地指责。
诚然意外居然有人在寸心与他分手不足一个月就愿娶寸心,杨戬平静的俊脸渐起波澜,出口之言却并非郁闷失算,而是关心接受寸心的男方是何许人也:“敖闰龙王已为寸心选定亲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御前掌使。”听心闷闷地摔出四个字。
“御前掌使?”杨戬疑声重复,凝眉思索片刻依旧迷茫:“御前掌使应该是玉帝身边的事务主管,论地位虽然不高,却有御前奴才三品官,百官面前大三分之说,在玉帝面前或有独道的说话权,严格来讲,条件也算优良。”
“条件优良是优良,可惜他不是你说的那种无视传闻,只信眼见的真心男儿!他是冲寸心的美色和西海的富有才主动找我三叔求亲的!”听心句句抵对道。
“你怎么知道他只是看中寸心美色和西海家资,而对寸心毫无真心?”杨戬有些不服气地问。
“因为我认识这个人!太了解他是什么德性!你一定不会想到,这个御前掌使就是寸心被禁锢期间,负责监管寸心的天奴!他从我那收刮无数财宝,上下打点才爬上掌使之位。你认为这样的人会是你说的那种无视传闻,只信眼见的真心男儿吗?你认为他要娶寸心,是因为看中寸心现在的品质吗?”听心哆哆逼人道。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杨戬闻罢听心这番话,俊脸顿时蒙上厚厚的懊悔和自责。他一心以为计划周详,与寸心绝裂不会对寸心造成什么大害,却没想到凡事总有例外,就有那么一种人,为了美色和财富,不在乎舆论,不惧他这样的强权。他出于善意与寸心绝裂,到头来却险些害寸心掉入水深火热。
察觉杨戬脸上的懊悔、自责,听心气焰更浓,乘胜追击地批逗道:“杨戬,不是我妄下结论,是你的所作所为实在让我怀疑,你对寸心那一千年给你的折磨怀恨在心!于是你现在反过来折磨寸心,看寸心过几天安宁日子,你就难受,没事找事,活活想把寸心折腾死!”
“你误会了!我对寸心过去怎样早已释怀!别说怨恨,连一丝芥蒂都没有!”杨戬忍无可忍地截断听心所言,正颜厉色的神情充分说明他万难接受听心这样怀疑。
“你说的好听!可你的所作所为却……”听心见杨戬反驳不由怒火更盛,刚要训斥杨戬,就听见寸心的呼唤,不由恍然自己声音太高,把寸心吵醒,脸上迅露后悔之色,连忙止住声音落目寸心。
“杨戬……杨戬……”寸心轻声呼唤,眼睛却还闭着,柳眉微蹙、语气焦切、呼吸紧促,似乎正被梦靥囚困。
也因寸心突然梦话,意识到叫听心进来扰到寸心休息,杨戬面现自责,赶紧按住寸心的手柔声安抚:“寸心,我在这里,好好休息,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或许是听到杨戬说话,或许是被听心吵得睡意淡薄,寸心在杨戬说完话后慢慢睁开眼,看到杨戬坐在床边,脸上顿现欣喜和恐惧,挣扎着坐起来,抓住杨戬的胳膊,语溢忧泣道:“杨戬,你还活着对不对?”
“我当然还活着。”杨戬微笑肯定,星目中堆满怜惜。
一头扑进杨戬怀里,寸心紧紧抱着杨戬,娇躯有些颤抖,泪水饱含自困难拔的着急:“我有点分不清那个玩笑是梦是真。我希望那是真的,希望你灰飞烟灭只是一个玩笑;可是我又害怕自己一直在做梦,害怕那个玩笑是我心理驱使做梦而已。”
“傻瓜!你都已经醒了,怎么可能是做梦?而且你听得到我的声音,看得到我的身影,摸得到我的人,还有什么分辨不清的?”杨戬环住寸心,责怪的反问中满含娇宠。
“杨戬!你看你把寸心吓得连梦和现实都分不清了!当年你被五级战神杀死就是能还魂不还魂,害你妹妹伤心欲绝,最后你还魂活过来,你妹妹也身心疲惫地病倒;今天你又跟大家开这种死亡玩笑,还把寸心惊到旧伤复发。你很喜欢耍人玩是不是?看着大家为你难过,你很开心是不是?”见寸心到现在还为杨戬诈死惊魂未定,听心克不住对杨戬毫不收敛地训斥。
“对不起!我不该屈顺四妹和大家开这种死亡玩笑。”杨戬惭愧地低下头,既是对听心说,也是对寸心言。
“你本来就不应该!传递‘珍惜’有很多方法,你非得选死亡,简直太不拿别人的感觉当回事!真是岁数越大越幼稚,用为老不尊形容也不为过!寸心喜欢你真是倒了邪霉!我就是打不过你,如果我的本领在你之上,一定替寸心揍你一顿!”听心不等寸心开口便抢先放出责怪,语气一句厉过一句,愤愤之情随着怨斥越来越浓。
隐约感觉听心的话泛着夸张和逗弄,杨戬不禁苦涩地笑了笑:“四公主想打,我不还手就是。”
“你以为我不敢?”认为杨戬在欲退还进地激将自己,听心气势汹汹对杨戬抬起拳头。
“听心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寸心忽然挣出杨戬的臂弯,转向听心奇怪地问,时机刚好是听心拳头刚刚抬起,实在让听心怀疑寸心是故意打岔。
“我都来老半天了,你醒来这么久居然才看到我?”面对寸心的疑问,听心简直不知该说什么,举起的拳头一下失去力气,恨恨地甩落一边。
“我刚才头脑不是很清明,故此没注意你在屋里。”寸心尴尬地解释。
“你哪里是头脑不清明才没注意我,分明是有杨戬在,你眼里就没别人!亏我还大老远从东海跑到十八层天界,为你的事找杨戬理论,现在看来,我根本多此一举!以后你被杨戬折腾死我也不管了!”感觉寸心瞪眼说瞎话,和杨戬合伙欺服自己,听心不禁气急败坏,对寸心扔完责怪就要拂袖离去。
“哎听心姐姐!”见听心因自己的忽略动怒,寸心立刻起急,看听心拂袖欲离,连忙倾身去抓听心的手臂,结果动作苍促,差点从床上扑摔在地,幸好杨戬及时将她扶住。但即使这样,寸心还是因听心离步太快一把抓空,内伤因此抻了一下,按住胸口一阵咳。
唯恐寸心焦急过度病情加重,听心又折回床边,坐到寸心身旁,轻抚寸心的后背,绷着脸关切:“寸心,你不要紧吧?”
顺势抱住听心,寸心趴在听心肩头,喃喃的乞求十分无助:“听心姐姐,你千万别丢下我!要是连你都不管我了,我真不知道该依靠谁才好。”
“不是还有杨戬在呢吗?我不管你,你可以依靠杨戬啊!”听心余怒未消地说。
“杨戬一点都不可靠!”寸心少带怨气言,接着靠在听心怀里望着杨戬,焦急之色渐褪,取而代之的是阴郁、愤恨和困苦无奈。
“杨戬,你有自闭症是不是?”寸心皱着眉头困苦地问,水气未退的秀眼又开始闪烁泪光。“你要是真怕我被你结下的仇恨连累,为什么不跟我说?只要你由衷认为我离开你好,我一定不会缠着你。你为什么吭都不吭一声,就将本来属于两个人的感情一人决断?你过去就不愿对我多说一句,虽然我也承认,那时的我缺少理解和包容,你说了我也未必听得进去,但你也得分分什么事再冷漠对我。‘小玉真的是狐妹的孩子’,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你都懒得对我强调第二遍?致使我愈加想不通,我都怀疑小玉是你和嫦娥的野种了,你却连句争论的话都不愿说,莫非是故意惹我猜忌,巴望我最好因此做出一些疯狂的事,然后你就有更充分的理由把我一脚蹬开?”
“不是!”杨戬坚决地晃着头。
“不是?那你回答我,我再三追问小玉是不是你和嫦娥的私生子,你为什么连简单的否定之词都不愿意说?”寸心满脸迷惑,声音不高,却叫杨戬头晕耳鸣。
为什么不向寸心坚决否认小玉绝非他和嫦娥的私生子,对寸心进一步强调小玉是狐妹的孩子,杨戬思虑半天也没有答案。非要说个理由,那便恰如寸心所说,那时他已懒得和寸心多说一句话,不管什么事,都报着只说一遍,爱听不听的冷漠。
看杨戬苦思无语,寸心不禁冷嗤一声:“哼!你要真不是故意冷漠,借以促使我做出更多激愤的事,那你就是自闭!你不但自闭,还很自私!你口口声声说与我决裂是为我好,其实你根本是在逃避万一我被你连累的那种自责和歉疚!”寸心话到此处,泪珠蓦然滚落,强压平静的声音泛着阵阵酸楚:“你为了自己好受才把我甩开,甩开时还抓我一朝之错,自己却打着善意的旗号,等到真相大白时,让所有人都敬佩、赞美你,为我能有你这般高觉悟的蓝颜知已感到庆幸。岂不知,我早就看出你此为自私,心里只有无尽凄凉!”
“不是的寸心!你不能把我想这么偏!”杨戬焦急地争辩,眉头皱成一线,显然是对寸心将他善意的举动置为自闭、自私愤愤不平。
瞧得杨戬愤愤不平,寸心情绪更劣,已经低冷的语温又降低一倍,瞪着杨戬泪如涌泉,出口的话却如枪林弹雨:“事实如此,你否认也没用!你不但自闭、自私,还自虐!明知与我决裂会心如刀割,还偏要为难自己,伤人伤己,还自以为损己利人,简直是自虐狂!光是自闭、自私、自虐就够让人发愁了,你还自以为是!你凭什么衡定怎么对我才是幸福的?你前时还说,再不会做一件让我伤心的事,可你这番自以为是的善意决裂,当真让我伤心透顶!”
先是为寸心指责自己自闭、自私、自虐、自以为是愤愤不平,但杨戬想反驳时却找不到什么太有力的话。寸心所说刀刀入骨,他仔细品析寸心指责的论据,不得不承认寸心说的很有道理。
愤愤不平在反省中渐渐消散,杨戬的俊脸恢复平静,静到毫无波澜,让寸心和听心都隐觉不安。
自嘲地笑了笑,杨戬垂下目光,黯淡的神情中泛着无尽凄凉,语气异常深沉、真切:“你说的对,我的确是个自闭、自私、自虐又自以为是的人。严格来讲,像我这种人,根本不适合做人家的丈夫。只是……失而复得的东西很宝贵,你对我来说,就是失而复得的珍宝,我实在不想失去你。但我也不会勉强你留在我身边。我不想再说毫无意义的‘对不起’,只想问你一句,如果我愿意努力学做一个称职的丈夫,你会不会再给我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