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梨园到萧府，兴华街是必经之路。
笙离一路上左看右看，新奇又落寞，“瑟瑟，为什么我们没有银子。”
“因为都给你花了。”
“实在可叹！”笙离叹息，“早知如此，就不该离家出走。”
“呵……”萧瑟轻笑，“难得你能明白。”
“瑟瑟……”笙离唉声叹气，“你也真真冷情，好歹小生也陪你数日，怎的还比不上这个新来的小鬼？”
萧瑟不答，抱着乖宝宝拐进了旁边的店铺，萧宝宝嘻嘻一笑，“姐姐，我们不要他了吗？”
“嗯，我们去拿些东西。”
萧宝宝笑得越发欢快。笙离不喜他、排斥他，他自然也不会喜欢他。萧瑟虽说维护他，但是对笙离也并非不好，如果……
如果萧瑟只有他自己就好了——想到这里，萧宝宝趴在萧瑟脖颈上无声的笑了。
笙离悲愤追上，“瑟瑟，你怎可如此无情？”
“客人……”成衣店的掌柜正拨着算盘，听见脚步声一抬头便看见了抱着孩子的萧瑟，于是连忙走出柜台，“小姐可是有什么吩咐？”
萧瑟笑道:“我来给这孩子挑几件衣服，陈掌柜近日可好？看着越发精神了。”
“托小姐的福，在下近日身体不错。”陈掌柜笑眯眯的，“小姐这是抱的哪家娃娃？模样真是可爱，长大定是个貌比潘安的才子。”
萧瑟笑起来，“陈掌柜说笑了。”
这店里衣服各式各样的都有，萧瑟指了几件嫩色的锦缎成衣让小二给包了起来。
萧宝宝拿着衣服欣喜不已，这与丫鬟拿来的意义可是大有不同，姐姐亲自带他来买衣挑衣，再看笙离一副单薄衣衫，这一对比，更觉身心舒畅。
“瑟瑟……”笙离拉长了调子，飘来飘去。
萧瑟默不作声的放下萧宝宝走到一旁，又拿了两件红色锦缎衣袍走过来。
笙离自觉的站到衣服旁边，萧瑟随手与他一比，把衣服拿给了小二，“再拿两件我爹平常惯穿的，都包好。”
“小姐，拿那大红男衫可是找到了意中人？”陈掌柜笑得欣慰，“这下你爹可不用愁了。”
“那倒不是，前几日遇到一个小鬼，衣着破烂，实在看不下去，才想起给他买上两件。”萧瑟胡诌起来眼也不眨，面无表情的显得特别正经。
笙离嘴角抽抽，“瑟瑟……”
萧宝宝面容沉静，抱着衣服已没了当初欣喜。
萧瑟把所有衣服都拿上，转身去牵他手时，看他这副表情，直觉不妙，却什么也没说，带着一大一小走了出去。
经过灯火通明的街道，萧瑟对萧宝宝道:“宝宝，你看这世间人人，自强不息的奋斗，有滋有味的过着每一天，忙忙碌碌的一生，经历过爱恨情仇。我们没有权利剥夺他们的生命，生命是可贵的。”
萧宝宝不吭声。
萧瑟又道:“就像方才那堆人，与我们站在对立方，但那其实只是个误会。有些事情是可以和平解决的，我们总要努力一把。若我们不分青红皂白把那些人都杀掉，日后麻烦的可是我们。”
萧宝宝这回听懂了，点点头总结道:“有麻烦的人不能杀。”
“……”萧瑟一顿，表情有些僵硬，可是又觉得他总结的也对，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笙离嗤笑一声，“瑟瑟，你与这小鬼说再多也无用，他生性残暴，不把人命当回事是正常。既然他现在听你的，你直接不许他乱杀人就是。”
萧宝宝面无表情不发一言。
萧瑟叹息一声，拉着他继续往家中走去，“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笙离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背影慢慢远离，一时恍惚，仿佛许多年前，也有这么一个身影慢慢淡出他的视线。
想抓却怎么也抓不住。
笙离急忙飘上前，“瑟瑟，等等我。”
“我们两脚行走，你可是飘的，还用等？”萧瑟挑眉。
“自然是要等的，不然丢了可如何是好？”笙离同挑眉。
萧宝宝在漫长的沉默中终于开了口，“姐姐，我是不是很坏？”
萧瑟摇头，“怎么会？忘了姐姐教你的‘人之初性本善’了吗？”
“可是我刚刚想杀了那些人。”
萧瑟沉默片刻，淡淡道:“那是他们先来招惹我们，你有那样的念头并不奇怪。”
笙离张口结舌，“瑟瑟……你……”你这样真的是教他为善吗？这样教真的不会歪掉吗？
萧宝宝仰头，“姐姐也会有那样的念头吗？”
“……”萧瑟道:“当我们被伤害时有这样、那样的念头并不奇怪，我们需要做的便是努力寻找和平的、不伤生命的做法。”
“就向方才莫离那样？”
“咳咳……”萧瑟一口气呛着，今天到底都让萧宝宝看见什么了啊？！
笙离愣了愣，哈哈大笑起来，“瑟瑟，你这个师傅不行啊，教不了这小鬼。”
萧瑟冷冷瞟他一眼，“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瑟瑟，你这是恼羞成怒吗？”
萧瑟不理他，低头对萧宝宝道:“乖宝宝，明日给你请个师傅来。”
萧宝宝当即摇头，“我不要别的人教我，姐姐教我吧。”
萧瑟毫不犹豫的拒绝:“必须要请。”
“为什么？”萧宝宝对于让别人教他有些抗拒，“姐姐教的很好啊。”
萧瑟摸摸他的脑袋，“不是教的好不好的问题，姐姐的事情很多，时间上不够。”
她那样入睡便会离去，如何能保证什么？更何况是一个孩子的启蒙教育。与他请个老师是最好的选择。
“姐姐很忙吗？”
“啊……算是吧。”萧瑟有些恍惚，她忙吗？似乎无所事事的那个才是她。可是这般与众不同，她又当如何？莫非真要日日对蜡孤坐才是皆大欢喜？
真这么想，她又觉得不甘心。
不甘心日日颠倒生活，虚度光阴。不甘心年华老去仍是与人隔离。
总想着，或许某一天她的四处漂泊能找到答案，能寻到归处，能抚了她心。
“瑟瑟……”笙离看她神情飘渺，一股不安飘荡开来，“你又要离去吗？”
萧瑟没有回答。
她也不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