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苏联飞虎队:苏联空军志愿队援华抗日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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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中国没有被俘的空军

烈日当空,草木焦枯。

在上海虹口地面上,隆隆的炮火在堑壕和工事间炸响,嘶哑的喊杀声在阵地中久久回荡;烟嚣尘上的天空中,敌我双方几十架飞机,正进行着残酷的厮杀,从机头上喷出的一朵朵弹花,像盛开的木棉缀满了天空。一架日本飞机中弹了,拖着黑烟向东逃去;另一架日本飞机在空中爆炸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燃烧着向地面坠落。

突然,一架中国飞机摆脱了日机的缠斗,一个俯冲从高空扑了下来,直扑虹口日军陆战队司令部!随着一声呼啸,飞机强行闯入地面由高炮织成的火网,迅速从机腹下投出几枚炸弹!顿时,被炸弹炸中的日军司令部圆形屋顶便燃起冲天的大火。

但,与此同时,这架飞机却被地面的高炮击中,机舱和机翼连续中了10多发炮弹,飞机冒着黑烟,急促地向地面落去!

这是中国空军第5大队25中队少尉飞行员阎海文驾驶的飞机。

清晨,他随中队长胡应如等战友奉命出击,直扑日军虹口阵地!冒着敌人的炮火,在完成了对敌攻击任务后,座机却被日军炮火击中。千钧一发之际,他解开保险带,一下弹射出燃烧的机舱,降落伞在空中打开,飘浮在了2000多米的高空中。

远处的地面上,战火依然激烈,被阎海文炸中的房屋和阵地仍在燃烧。突然,一阵猛烈的逆风吹来,吹得他睁不开眼睛,在空中飘浮着的降落伞随着这阵逆风,急速地向南边飘去——啊,不好,他心中一惊,这将会落入敌人阵地之中!

降落伞高度越来越低。阎海文低头一看,那响着炮声和枪声的阵地猝然扑进他的眼帘。当伞降落到只有几百米高度时,他看见地面的战壕和工事里,一群群拿着武器的日本人,对着空中的降落伞指指点点,对着他即将降落的那片小树林迅速扑来!

情况万分危急,但阎海文此时已是身不由己,他只能把那支防身的左轮手枪从枪套里拔了出来,紧紧地握在手里,决心与前来俘获他的敌人战斗到底。

阎海文,辽宁北镇道人,1916年出生在一个普通农民家庭,祖祖辈辈以种田习武为生。到了他的父辈,伯父阎祝三在清光绪年间考取武进士,父亲阎仲三考取了武秀才。海文幼年时与母亲生活在乡下,他家境虽然贫寒,但从小受到父母的熏陶,自幼便仰慕历史上的民族英雄,渴望为国家作出贡献。15岁时,他考入沈阳东关文华中学。

“九一八”事变后,由于不甘做亡国奴,阎海文和家人逃离了东北,来到关内。高中毕业后,他毅然考入杭州笕桥航空学校,成为航校第6期的轰炸机飞行员。他在《我的自传》中写道:“我们中国人,现处在一个极危险的境地,中国在国际的地位,是说不上的。现在我们九死一生,敌人已逼到我们家里来了,非速反攻,和它一拼是活不下去的……我们应以总理的革命手段,实行总理的遗教,才可能有出路,中国才能复兴。法之霞飞将军,欧战时闻名全世界;拿破仑之武功,轰轰烈烈;华盛顿之血,战八年而唱独立;印度之甘地,土尔其之基马耳等等,都是古今中外的完人。他们事业的伟大,也是努力奋斗得来的,他们有干干干的精神,所以我在学生时代,守纪律,服从长官,爱惜光阴,自励自行,努力苦干,以期能为国家出一份力,完成我杀敌之志愿也!”

空中阳光刺眼,地面硝烟弥漫。

此时,降落伞已快接近地面的树梢,阎海文清楚地听见向他涌来的日军在不断地喧嚣着:“活捉支那飞行士,抓活的、抓活的!让这家伙尝尝皇军战刀的味道!”

一阵疾风吹来,降落伞落到小树林的一片坟地里。阎海文双脚一着地,一下就从伞绳中挣脱出来,迅速隐藏在了一座荒坟墓碑后面,握紧手枪,对准树丛中渐渐向他逼近的人影。

或许是轻视一个孤零零落入自己包围圈的士兵,或许是为了抢得头功,日本士兵们不顾官佐们的阻止,嘴里大声地吆喝着,举着手中的枪刺,对着阎海文藏身的地方冲了过来!

“呯!呯!呯!”清脆的枪声突然在墓碑后响起,冲在前面的3个日本士兵应声倒在草丛之中。后面的日军见状,哗地就卧倒在地。“八格!抓活的,不许开枪!”一个长着络腮胡的日军少佐骂了一句,跑上前来大声命令道。

但,要捉活的中国飞行员谈何容易!他们平时练就的一个绝活,就是要求射击必须百发百中——如若在天空,你要是一枪不能命中对手,就很可能成为对手的靶心。为了练就射击这手绝活,阎海文不知付出了多少汗水,平时从他枪膛里射出的子弹,几乎都是10环。少顷,几个日本兵见前面没有动静,便又从草丛中探出头来,准备向前扑来。

“呯!呯!”阎海文枪一举,两个日本兵又应声倒下。其余的日本兵一见,又赶紧趴了下来。一时间,一个中国飞行员竟和一大群日本鬼子僵持起来。

“喂,空军朋友,你已经被包围了,再抵抗也是无谓的!”突然,从日军少佐身边探出一个伪军的头来,大声对隐藏在墓碑后面的阎海文喊起话来,“皇军说了,只要你放下枪,皇军保证不杀你,而且会像朋友一样对待你……”

“呯!”阎海文枪一举,那位喊话的伪军又被撂倒。

“八格!”日军少佐再也忍不住了,他枪一挥,对身边的日军士兵叫了起来,“前进,一定要抓活的!”

日军越来越近。阎海文迅速从墓碑后探出头,“呯呯呯”几枪,又有几个日本兵应声而倒!此时,日本人已经四面向他围了过来。阎海文清楚地知道,他的枪膛里只有1发子弹了。

“放下你的枪,皇军的俘虏优待!”日本少佐大概知道对手没有子弹了,他从一棵树后探出头来,扬起手中的手枪,用中国话结结巴巴地喊道。

“中国没有被俘的空军!”阎海文望着越来越向他逼近的日本人,轻蔑地对日本人吼了一声,然后镇定地举起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果断地扳动了扳机——这个年仅21岁的中国军人,就用这种大义凛然的方式回答了日本人的招降。

阎海文倒下后,日本军人举枪迅速围了上来,面对这个年轻的中国军人遗体,面对那鲜血模糊但镇定自若的遗容,一时间竟然呆呆地持枪肃立,沉默无语。

“勇士、真正的勇士……”日军少佐嘟哝了一声,无奈地将手枪插入自己的枪套。最后,他们按照军人特有的礼仪,埋葬了阎海文,并在墓前竖起一块木牌,上书“支那空军勇士之墓”,然后竟然列队敬礼表示敬佩。

日本《每日新闻》特派员木村曾发回国内的一则报道,在日本列岛引起了强烈震动,木村在文中叹道:“对此支那空军少年,我军将士本拟生擒,但对此悲壮之最后,不能不深表敬意……此少年空军勇士之亡,虽如苞蕾摧残遗香不允,然此多情多恨,深情向往之心情,虽为敌军,亦不能不令人一掬同情之泪也。”文章最后甚至惊呼:“中国已非昔日之支那也!”

木村的报道,在国内铺天盖地的“皇军无敌”吹嘘声中,无疑也透出些许公正和清新。1个月之后,在东京新宿繁华的闹市区,“支那空军勇士阎海文”公展竟吸引了成千上万的日本人,在20多天时间里,来参观的东京市民竟络绎不绝。一向崇尚武威的日本人似乎全然忘记了勇士的国籍和身份,对阎海文这样的勇士无不充满敬意……

阎海文用自己的一腔热血和凛然正气,不但征服了每一个中国人,甚至还征服了他的对手日本人,他为民族树立了一座不朽的丰碑,成为一个民族不屈精神的化身。

草木秋死,松柏独在。

中国有句古话:大丈夫宁当玉碎,安可以汲汲求活哉!

2014年8月,在中国人民庆祝抗日战争胜利69周年之际,国民党空军勇士阎海文,被列入民政部公布的首批300名著名抗日英烈名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