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爷爷，你还欠俺一本书呢！”潇潇凑到我跟前说。
“是啊是啊，爷爷欠你一本书，我给钱你自己去买行不行？”我说。
“俺想你陪着去买。”
“你看我现在还没劲出门，怎么陪你买呀，要不这样，你写个欠条我签字，绝不赖账。”
“行啊！”潇潇认可了我的提议。
一会儿潇潇给我拿来了老花镜，还有一张纸条。戴上花镜，纸条上的内容清晰可见：甲方：李业陶乙方：李潇然甲方欠乙方书一本，限一百年之内还清，否则乙方可以半夜爬甲方窗户要债。签：李潇然签订日期，2011年某月。
还有什么话可说，乖乖在空白处签名吧，谁让咱欠债没还呢！
还是我住院期间，潇潇打电话告诉我，说会考成绩全级十二个班第十三名而班内第一，这个成绩应该不错，潇潇问爷爷给什么奖励，我说要什么奖励什么，而潇潇说就要一本书。
考试成绩优秀即奖书，是过去已经施行的措施。两年多了，只要重要考试有功课超过九十五分，爷爷便陪孙女去书店买书，并且在书的扉页写上“学习成绩优秀奖励”等等字样，而两个孙女也以得到爷爷签名的书为荣。
相比于为大孙女写欠条，小孙女歌平的学习情况更让我挂心。
打个电话问问吧。
“歌平，最近考试了吧？”
“哎呀，爷爷，你别问了，你越问我考的越少！”这孩子，竟然埋怨爷爷了。
“怎么说呢，咋成爷爷的事了？”
“你那次问，我考了九十一分，第二次问就是八十九分…..”
“今天呢？今天考了多少？”
“今天考了八十四分。”
果然是越问考的越少，不过这也不应该怪爷爷呀。跟歌平的舅妈交流，是歌平太粗心了，不认真审题，凭想当然做了答案，这也是我预料中的事。
等身体硬朗了，我得多关注她一些。
出院回家那天，歌平说希望爷爷休息二十天后就接送她上学，可我至今依然没有能力接送她，特别是近期妈妈住院，歌平要嘛住大娘家，要嘛住舅妈家，甚至还吃了两天“小饭桌”，这孩子，也在经受磨练了。
日子过得真快，不觉出院已经“满月”，而回家的情景尚且历历在目。
走出医院病房，感觉天空湛蓝阳光温暖。
首先从家里跑出来迎接我的是歌平。
下车走回家不过是短短百多米的路，对我来说却稍显吃力，毕竟是病后的第一次。我扶住歌平的双肩，这孩子，临时就是爷爷的拐棍了。大约也是第一次担此重任，歌平竟然有点儿无所适从，连迈步都有些不自然了。进门后，歌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我找出了拐杖，那拐杖是我五年前为登庐山买的，后来作为纪念品放置起来，这会儿被歌平派上了用场。其实我还没到依赖拐杖的地步，歌平的这份关切只好心领了。
潇潇见到爷爷很是兴奋，但也只是微微在爷爷胸前一靠，她知道爷爷身体还虚弱，再如从前那样的冲撞、拥抱，怕爷爷还吃不消。潇潇或者偎坐在爷爷身边，或者双手握拳象征性地捶打爷爷的手心，表达着亲昵。
入院第二天潇潇就曾打电话给我。
“爷爷，我去看看你行吗？”
“你上学，不能来。”说真的，我也非常想孙女，但是，我知道不能让孩子们来。
“俺爸爸说你在中医院。”中医院就在县城，从家里步行过去也不过十几分钟。
“不是中医院，是中心医院，一百多里路呢。”
“那俺也想去。”
“不能来啊，爷爷刚动手术，医生说了，不能激动，不能高兴。”
“那你见着俺就哭。”
我已经忍不住想笑，这电话再打下去，我怕真的会激动，实在是对治疗不利。
住院的日子里，歌平也打电话嘱托爸爸好好照顾爷爷。
血浓于水的感情根深蒂固，爷爷多年的疼爱也没有付诸东流，在我有生以来感觉最为脆弱的日子里，孙女以她们童真的爱温暖我的心。
在极度痛苦袭来的时候，我留恋这个世界，惋惜没有实现的心愿，在最为无奈的那一刻，我心底一声呐喊：我的孙女还小啊！
或许垂怜我的舔犊之情，上苍让我险处逢生。
感谢上苍，让我们祖孙重新团聚，使我还能够对亲友心存感激，让我继续自由享受阳光、空气。
生死门槛的进退，足以使人对生命有深刻的感悟：相比于自由地享受阳光、空气，人生旅途中所经受的那些挫折、委屈、冷漠，是多么的微不足道；而平淡、平凡的日子是多么珍贵，还有什么贪欲和奢望不能放弃？绝处逢生，一切的偏执烟消云散，心中充满光明和温暖。
与死神擦肩，让我改变了很多，但是，唯有爱如旧。爱孙女，爱亲人，爱朋友，爱芸芸众生，爱这个世界；我的爱，愈加深沉、愈加淳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