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是苏婉兮,就连轻墨都被叶清酌这样惊天动地的话给吓得张大了嘴瞪大了眼,半晌,才急急忙忙地提醒道:“世子爷,你口中这位泼辣妇,可是你的亲妹妹。”
叶清酌却是不再言语,只吩咐着苏婉兮道:“泡茶。”
苏婉兮应了,端了茶壶去厨房打水,脑中却满是乱七八糟的事情。
许是因着梁帝昏庸的缘故,即便是这梁国如今已经到了兵荒马乱、水深火热的地步,身为楚王世子的叶清酌却仍旧显得十分清闲。
早上偶尔随楚王一同去城外军营巡查,若是不去军营,就在府中的演武场练会儿武功。用了午膳之后,大多数时候是窝在清风院中,看书或者各种册子,偶尔看信写信。
那些册子却是花样繁多的,有军中的名册,军中将领写的一些谏言,也有铺子的账册,铺子庄子的日常用度。
看的书的种类更是杂乱无章,从天文地理到经商之道,从行军之法到民俗介绍的闲杂读物。
苏婉兮****瞧着,却觉着愈发的心惊了起来。
去厨房打了水回来,正好瞧见柳叶同拂柳换守。
拂柳这两日身子已经好了许多,茶厅值守清闲,事情并不多,拂柳做着也不太吃力,便开始同往常一样,在茶厅值守了。
柳叶不知又在同拂柳说什么八卦的事情,两人脸上俱是笑意。
瞧见苏婉兮提着水过来,柳叶笑嘻嘻地同苏婉兮眨了眨眼,一副俏皮模样。
苏婉兮嘴角一翘,目光落在柳叶的耳朵上,却敛起了笑,又细看了一眼,才低着头进了寝屋之中。
取了火炉来点了火,将茶壶放在了火炉上,苏婉兮才细细想起方才柳叶的那耳坠子来。柳叶戴的是一对水滴红玛瑙耳坠,红玛瑙艳红似火,极受昌黎城中夫人小姐的喜爱。
只是价格也极其昂贵,平常人家的女子甚少能够买得起。
若是府中其它主子院子里的丫鬟戴这样一对耳坠子,苏婉兮并不会觉着有什么奇怪。可怪就怪在,戴它的,是在清风院中侍候的柳叶。
清风院,说起来是楚王世子的院子,在清风院侍候听起来也是极大的福分。可是事实上,清风院中的下人却并不比其他院子里的下人过得更好。
其它院子里侍候的丫鬟,就拿此前苏婉兮呆过的菁夫人的院子来说吧,只要侍候得好了,主子满意了,打赏簪子、耳坠子、镯子或是金叶子、胭脂水粉这样的物事,那是极其寻常的事情。
可是清风院中却不同,叶清酌是个男子,从不会打赏那些女子的饰物。且因着叶清酌本身性子清冷的缘故,即便是贴身侍候的轻墨与她,都甚少得到打赏。
因而,清风院中的丫鬟,除了寻常府中分配的穿戴之外,便极少再有其它好些的物件,正因为如此,苏婉兮只一眼就瞧出了那红玛瑙耳坠子的不对劲。
她手中倒是有几件不错的首饰,从事从菁夫人院子里带过来的。只是那红玛瑙耳坠子,在昌黎城中兴起的时日并不长,而柳叶到清风院却已经有几年,即便是从前主子那里带东西来,也不会是那耳坠子。
那耳坠子究竟从何而来?
莫非这清风院中的眼线,竟然是柳叶?
若是她,她身后的人又会是谁?
想起柳叶嘴里那些说不完道不尽的八卦事情,苏婉兮心中的疑心更重了几分。若是在这院子里选一个合格的眼线,柳叶倒是不错的人选。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个做探子的好苗子。
因着心中对柳叶生了疑惑,苏婉兮暗地里对柳叶愈发留意了几分。只是,除了那日的耳坠子之外,却似乎再也没有了其他的线索。
一早,叶清酌早早地随着楚王去了城外的营中,苏婉兮同柳叶一起聚在拂柳的屋中绣花说闲话。
“阿娇姐姐的绣功真好,瞧绣的这牡丹,可真是栩栩如生的。我就不行了,我素来最讨厌这绣活了,若不是想着怎么着自己里面的衣裤也得自己绣,才勉勉强强学会了拿针,这一辈子我是恨不得不拿这绣花针的。”柳叶撇了撇嘴,目光中带着几分艳羡地望着苏婉兮手中的绣花撑子。
拂柳闻言就笑了起来:“可不能只想着自己的衣裤,以后若是嫁了人,你夫君的里衣里裤,难道你还交给别人不成?”
柳叶一下子就羞红了脸,吐了吐舌头道:“拂柳姐姐就想着嫁人了呢。”
三人说说笑笑着,柳叶却突然惊叫了一声,站了起来:“哎呀,可不好了,此前我答应了韩嬷嬷,去厨房中帮她将今儿个需要的菜都取来,等世子爷回来了,她好做菜。可是我还答应了清风,去管家那里帮他领扫帚去……怎么办,怎么办?”
苏婉兮闻言就笑了起来:“你可是吃了韩嬷嬷不少的好东西,又让清风给你做了不少事情,你欠下的人情债,自然得自个儿还去。”
“时间可还不及了。”柳叶着急了,抓住苏婉兮的胳膊使劲儿摇了摇:“阿娇姐姐,我的好姐姐,要不你帮我去厨房拿菜吧,我去管家那里领扫帚去。你不是说,你有一个好姐妹在厨房吗?顺路可以去找她说说话儿,你自打进了清风院,怕是好久没去了吧?”
苏婉兮听柳叶这样说,倒是心动了,她的确已经很久没去过厨房了,也不知晓阿兰如何了。在这府中,阿兰是第一个对她伸出手拉了她一把的人,她一直都记着。
“去吧,去吧……”柳叶一个劲儿地撒着娇。
苏婉兮忍不住轻笑出声,对耍着无奈的柳叶有些吃不消:“好好好,我帮你去。”
“我就知道阿娇姐姐最好了,最为体贴温柔善良。”柳叶笑得弯了眼。
拂柳摇了摇头:“就知道灌迷魂汤,菜多,我身子还没好全,可帮你拿不了,就只能辛苦阿娇了。”
苏婉兮笑着摇了摇头:“这有什么关系,无碍。”
手中的绣花撑子已经被柳叶抢了下来,放到了一旁:“快快快,再不去就要来不及了,若是韩嬷嬷回来瞧见菜还没有拿回来,只怕又要给我一顿排头吃了。”
说着,就来拉苏婉兮。
苏婉兮无奈,只得站起身来同柳叶一同出了拂柳的屋子,又一同出了清风院,厨房和管家所在的管事房并不在一处,两人走了不远,就分了开。
“我要去找阿兰说说话,你不必管我,拿了东西自个儿回去吧。”苏婉兮轻声叮嘱着。
柳叶颔首应了下来:“好,可是你得早些回来,莫要耽误了韩嬷嬷做菜的时辰了,嗯,你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半个时辰,已经十分充裕。
厨房里那胖乎乎的杨嬷嬷素来是个笑脸对人的,见着苏婉兮就忙不迭地迎了上来:“好久没见着阿娇姑娘了,听闻阿娇姑娘到了清风院。”
苏婉兮面上亦是笑容温和:“难得杨嬷嬷还记得奴婢,奴婢今日来,是帮韩嬷嬷拿菜的。”
杨嬷嬷哈哈笑了起来,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自然还记得的,阿娇这样貌美的姑娘。对了,咱们厨房刚刚做了酥饼,阿娇姑娘既然来了,就尝尝吧,我让阿兰来陪你说说话,等菜准备好了,就叫你。”
苏婉兮笑着应了下来,就瞧见阿兰从厨房中走了出来,瞧着模样,倒是比上一回见的侍候丰腴了一些。
苏婉兮笑眯眯地拉了阿兰的手,一同往内院走去,杨嬷嬷忙递了一盘酥饼给阿兰。
进了阿兰住的屋子,苏婉兮菜开口道:“看来这杨嬷嬷对你们还不错,我看你之前都丰腴了一些。”
阿兰见苏婉兮取笑,伸手捏了苏婉兮一把,脸上亦是满脸笑意:“是,这杨嬷嬷倒是个惯会做人的,对我们这些下人也挺好的,对外人就更好了。”
说着,伸手递了一个酥饼给苏婉兮,又问:“你在清风院如何?世子爷对你可好?”
苏婉兮吐了吐舌头,难得有些许俏皮模样:“世子爷那人冷冰冰的,在他跟前侍候,整日里提心吊胆的,生害怕做错了什么事。而且,世子爷很少赏赐人,在清风院中油水实在是太少了。”
“你还挑呢。”阿兰挑眉笑了起来:“吃得好穿得暖主子不随意打骂,就是福分了。”
“嗯,现在的日子差不多就是这样子吧。”苏婉兮笑着颔首。
酥饼炸得透,入口化渣,带着几分肉香,倒是味美。
“你在清风院中,我倒是觉着极好的。此前在菁夫人那里,恐怕才是整日提心吊胆。”阿兰微微一顿,才又问道:“只是我在这厨房中却也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闻,你也知晓,这厨房每日各院子人来人去的,说道的事情也多。”
“哦?可是关于我的?”苏婉兮抬眼望向阿兰。
阿兰笑道:“自是关于你的,我才同你说。你老实说说,你对世子爷,可抱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苏婉兮一怔,已经大致猜出了那些流言蜚语的内容:“我对世子爷能有什么想法?不瞒你说,我身上还背着家仇呢,以后终究是要离开楚王府去报仇的,可不敢想其他。”
阿兰这才吁了口气:“我就怕你对世子爷生了不该有的想法,世子爷那人,冷情得很,你若是有什么心思,还是早些断了最好,免得日后受伤。”
两人闲话了一会儿,杨嬷嬷便派人来知会说菜已经准备好了,苏婉兮出了后院,拿了菜就离开了。
拿着菜往清风院走着,经过一处假山之时,却有一个人突然从假山从中窜了出来,不偏不倚地撞上了苏婉兮。
苏婉兮被撞得摔倒在地,微微蹙了蹙眉,朝着那罪魁祸首望去。
撞了她的是个年轻男子,容貌清秀,瞧着穿着打扮,十分华贵,倒不像是府中小厮。苏婉兮打量着那男子的间隙,那男子也抬眼朝着苏婉兮望了过来,目光落在苏婉兮的脸上,就全然挪不开了。
“美人,他果真没有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