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酌瞧着苏婉兮和轻墨两人着急的神色,却不疾不徐地将手中的信纸折好了放回信封之中,又将桌子上的册子收到了一旁,才缓声道:“无论是谁想要害我,这府中未必没有他的眼线,若是我这般火急火燎地将大夫召来问话,岂不打草惊蛇?”
苏婉兮低下头,轻掩眼中情绪。
叶清酌的反应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此事已经关乎到他的子嗣问题,若是稍有不慎,可就是断子绝孙的后果。
叶清酌身为楚王世子,子嗣更是十分重要的。若是没有了子嗣,这楚王世子的位置,只怕都得换个人来做了。如果查出来,果真是梁帝赏下的金创药有问题,楚王府断然不可能善罢甘休。
可是瞧着叶清酌这般模样,倒像是要息事宁人的做法。
苏婉兮轻咬唇角,心中全然不知叶清酌究竟在想什么。
叶清酌缓缓站起身来,目光落到了苏婉兮的身上,眸光转暗,挥了挥手对着轻墨道:“你去问一问父王身边侍候的人明日父王的行程。”
轻墨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目光在叶清酌和苏婉兮两人之间转了转,才应了下来,离开了寝屋。
“还不过来侍候我歇下?”叶清酌声音冷淡,抬脚从书桌后转了出来,朝着榻边走去。
苏婉兮忙上前两步,将叶清酌身上披着的长袍取了下来,放到了一旁。等着叶清酌坐了下来,苏婉兮又忙蹲下了身子,伸手为叶清酌拖鞋。
叶清酌的声音在苏婉兮的头顶响了起来:“你究竟意欲何为?”
声音中带着几分凌冽,使得苏婉兮正握着鞋子的手猛地一颤,终是稳住了身子,将鞋袜除了,才抬起眼来望向叶清酌:“世子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也不过是为了世子爷的身子好,忧心世子爷遭了算计。”
两人目光相接,苏婉兮能够清楚地瞧见叶清酌眸中闪动的冰冷,只是却也不敢露了丝毫怯意,惹了叶清酌的怀疑,只得咬牙与之对视了良久。
“别想着算计我,你还没有这样的本事。”叶清酌嘴角微扬,笑容却是冰寒刺骨:“你太过着急了一些,白日里我就朝政之事问你意见之时,你让楚王府起兵谋逆。而后晚上你抓住了这金创药中的机会,迫不及待的跑来,不过就是为了让我对陛下心生怀疑。”
苏婉兮睫毛微微颤动着,咬紧了牙关,半晌才道:“世子爷此话何意?奴婢方才发现这金创药中存在问题的时候,可并不知晓这是陛下赐给世子爷的东西。此前轻墨送这金创药来的时候,也从未说过。”
苏婉兮跪在地上,叶清酌坐在榻边,一个低着头一个仰起头对视着,这情形实在是有些诡异。
叶清酌看了苏婉兮良久,却突然动了,猛地抬起手来捏住了苏婉兮的下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
苏婉兮只觉着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心中渐渐生出了几分惊惧来。
“当初我将你从棺材里面救出来的时候,是想要瞧瞧,你能够对我产生什么样的价值。你将自己说得那样厉害,可是到如今,除了有些小聪明之外,我实在是不知道,你有什么长处。”叶清酌的声音放轻了下来,连眸光都柔和了几分。
只是苏婉兮却忍不住地打了个冷颤,只觉着,他似乎更为可怕了一些。
叶清酌笑了笑:“我这个人的耐心是极其有限的,你若是没有办法产生让我满意的价值,就只有两个结果。”
似是瞧见了苏婉兮眼中的疑问,叶清酌轻笑了一声:“第一个结果,就是你成为我暖床的女人,只是我对女人素来腻味很快的,若是腻了,下场向来不会好看。第二个结果,就是我重新给你买一副棺材,将你钉进去,埋了就是,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这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你觉得呢?”
苏婉兮脸色隐隐有些苍白,可是终归是死过一次的人,心中稍稍安定了几分,开了口:“是奴婢逾矩了,奴婢定会好生做好自己的事情,让世子爷满意。只是如今奴婢在世子爷身边侍候,不知世子爷希望奴婢做些什么呢?”
“唔……”叶清酌的手指按在了苏婉兮的唇上,手指有些冰凉,惹得苏婉兮猛地一颤,身子情不自禁地往后仰了几分。
“倒是个识时务的,若是你早些看清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所处的局势,也不会惹我这样生气了。我这清风院中,有别人派来的眼睛,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将这清风院肃清,若是没有做到,也就只能在我给你的两个选择中选一个了。若是做到了,我倒是可以答应你一个愿望。”说着,手指还在苏婉兮的唇上轻轻点了几下。
苏婉兮身子又往后仰了一下,猛地摔倒在地,显得有些狼狈。
“是,奴婢明白了。”苏婉兮咬紧了牙关,往后退了两步,恭恭敬敬地低下头跪着。
叶清酌手中没有了那细腻的触感,再瞧苏婉兮的模样,顿觉有些无趣,冷笑了一声道:“下去吧。”
待苏婉兮出了寝屋,外面的雨小了一些,只是夜风轻轻一吹,苏婉兮才察觉到自己的整个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苏婉兮咬了咬唇,心中升起一抹不甘来。
只是却又自己将那不甘的情绪压了下去。
叶清酌说得没错,她的确是心急了一些,她想要报仇的心情太过急切了,可是事实上,她什么都没有准备好。
苏婉兮咬了咬唇,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半晌,却又想起方才叶清酌的话,他说,只要做到了他说的事情,他就可以实现一个她提出的愿望。
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苏婉兮在冰冷潮湿的风中站了良久,待听见脚步声响起,才猛然醒悟了过来。
轻墨从外院走了进来,走到屋檐下收起了伞,见着苏婉兮的模样,有些奇怪:“怎么在这风里站着,怎么不在屋里侍候世子爷?今晚这雨怕是要下一夜了。”
苏婉兮垂下眼,轻声应着:“世子爷歇下了。”
轻墨看了看那仍旧亮着灯的屋子,点了点头:“既然世子爷已经歇了,你也早些回去歇了吧。”
苏婉兮神色恹恹地,低头“嗯”了一声,转身回了屋。
轻墨瞧着苏婉兮进了屋子,才又入了叶清酌的寝屋,叶清酌坐在床边,手中拿着本书。这哪儿是歇下了的样子?
轻墨想着方才苏婉兮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问道:“世子爷对阿娇发火了?”
叶清酌眯了眯眼:“我对一个小丫鬟发火做什么?”
“是吗?那为何小的方才瞧见阿娇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轻墨有些奇怪地喃喃自语着,没有留意到叶清酌眸中闪过的拿到异芒。
叶清酌手中拿着书,只是目光却一直落在那拿着书的手上,书许久未曾翻动过。
“这么晚了,世子爷再看什么?”轻墨凑近了问着。
叶清酌却似乎并未听清轻墨的问话,嘴角一翘,近似自言自语地道:“倒是挺滑嫩的。”
“嗯?”轻墨一怔:“什么挺滑嫩的。”
叶清酌这才回过了神来,冷笑了一声,将书扔给了轻墨,漫不经心地应着:“没什么,我想起了今日吃的豆腐。”
轻墨不疑有他:“世子爷喜欢那豆腐,那明儿个小的吩咐厨房再给做一份。”
叶清酌漫不经心地扫了轻墨一眼,也不反驳,懒懒地道:“歇了。”
没多久,主屋的灯便灭了。
清风院中渐渐静了下来,只偶尔听见外面风吹动树叶的声音。没多一会儿,果真下起了雨来,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夜。
翌日一早,苏婉兮仍旧早早的起了,洗漱了之后,就去主屋之中侍候了。
两人神色都如寻常一般,早已瞧不出丝毫端倪来。
“王爷早上得去城外军营之中巡查,世子爷可要同去?”轻墨立在一旁,趁着苏婉兮为叶清酌穿衣的间隙询问着。
叶清酌点了点头:“正好,我也有些时日没去营中了。”
苏婉兮闻言,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宽袖长袍,柔声道:“若是世子爷要去营中,奴婢找一身方便行动的窄袖短打衣裳来给世子爷穿吧。”
叶清酌低下头,就瞧见苏婉兮的脸,脸上皮肤细嫩白皙,因着苏婉兮要服侍叶清酌穿衣,两人离得极近,近到让叶清酌可以清楚的瞧见苏婉兮脸上细细的绒毛和微微颤动的睫毛。
“嗯。”叶清酌应了一声。
苏婉兮退后了两步,转身将那宽袖长袍放回了柜子,又取了一身墨色的窄袖短打来给叶清酌穿了。
叶清酌用了膳就带着轻墨离开了王府去了营中,清风院中又安静了许多。
苏婉兮回屋拿了绣样来绣花,脑中却一直在想着昨日叶清酌的话。
叶清酌说,这清风院中有别人安插进来的眼睛,叶清酌这样的人,竟然也未能查出来究竟是谁,只怕对方是极为厉害的人物。
记得她刚入清风院的时候,轻墨曾经介绍过,这清风院中除了她之外,还有三个丫鬟,六个小厮,两个嬷嬷。
她甚至不知道,那所谓的眼线,究竟有几个人。
事情有些棘手,她没有丝毫的线索,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必须要抓紧了。
因着昨日那桃花粉之事,如今最让她疑心的,其实是拂柳,但是绝不可能只有拂柳。
既然是在叶清酌院子里安插眼线,定然是有目的的。拂柳是个丫鬟,轻墨曾经说过,这清风院中的丫鬟,都是不能够轻易接近叶清酌的,寝屋和书房不允许进,这样一来,几乎很难探听到有用的信息,若是指派眼线的人是她,她也不会选个丫鬟。
苏婉兮一边绣着花,一边思索着眼前形势,快到晌午的时候,才放下了手中的绣活。叶清酌只怕快要回来了,她得去外面候着。
只是刚走出门,就听见外面嚷嚷了开来:“让阿娇那个贱人出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