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叶清酌身上的伤势定然是十分严重,只是亲眼见着,却仍旧觉着心中骇然。
叶清酌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处是好的,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伤口。
最严重的伤在背上,深可见骨,且伤口似乎又被撕裂开过,看起来十分骇人。
苏婉兮看着大夫给叶清酌上药,眉头蹙得紧紧地。
叶清酌一抬眼就瞧见苏婉兮的表情,嘴角翘了翘:“你还是去厨房给我熬药吧,别看了,伤口太多,有些丑,我怕你瞧了,晚上会做噩梦。”
苏婉兮瞪了叶清酌一眼,却是难得的违逆了叶清酌的话,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
叶清酌无奈,却也只得由着她去了。
大夫给叶清酌换了药,才又将伤口包扎了起来,同叶清酌道:“伤口倒是已经都开始结痂了,没有再流血了。世子爷若是觉着难受,倒是可以用湿帕子擦擦澡了,只是须得要小心一些,伤口不能沾水。擦完身子之后,伤口须得重新上药包扎。”
叶清酌笑着应了,让轻墨送了大夫离开,才转过头轻声同苏婉兮道:“既然你不嫌弃我这一身是伤的模样,今天晚上,便由你给我擦身子如何?”
苏婉兮点了点头,只觉着眼前老是浮现出叶清酌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深吸了口气,心中闷闷的痛。
顿了顿,却又突然回过神来,连忙道:“大夫应当还未走远,我去问一问,有哪些食材可以促进伤口恢复,待会儿去厨房里面找了食材来给世子爷做些吃的。”
说完,也不等叶清酌应声,便急急忙忙地跑出了屋子,去追那大夫去了。
叶清酌瞧着她急匆匆的模样,嘴角翘了起来,摇了摇头,心中却泛起丝丝暖意来。
苏婉兮去了好一会儿才折返回来,叶清酌已经拿了书在看着,苏婉兮便快步上前,将书从叶清酌手中抽走了:“世子爷还伤着,看书费神,还是莫要看了。”
叶清酌挑眉,眼中俱是笑意,面上却是一副苦哈哈的样子:“连书都不能看了?那我能够做什么?”
“休息。”苏婉兮瞪了叶清酌一眼,应着。
叶清酌叹了口气,才又问着苏婉兮:“大夫怎么说?”
苏婉兮听他问起,便应道:“大夫说,可以吃些猪蹄、鲈鱼、乳鸽、木耳、苦瓜、蜂蜜和黑豆,这些都是促进伤口愈合的食物。世子爷想要吃些什么?”
“这种小事,你做主就好了。”叶清酌靠在床头,漫不经心地望着苏婉兮。
苏婉兮想了想:“那就炖个猪蹄,蒸个鲈鱼,再炒个木耳。待会儿奴婢给世子爷兑一些蜂蜜水喝,以后世子爷便喝蜂蜜水好了。”
叶清酌闻言,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噎住:“我可以拒绝吗?”
苏婉兮挑了挑眉:“世子爷是主子,奴婢是下人,自然是不敢强迫世子爷的。只是世子爷似乎方才刚刚说过,这点小事,奴婢做主就好了。看来,世子爷的话,也不能全然当真啊。”
“……”叶清酌似笑非笑地望向苏婉兮,眼中带着几分揶揄:“此前还以为是贤妻良母,如今瞧来,却是个笑面母老虎啊。”
苏婉兮脸色微红,瞪了叶清酌一眼,便又转了身:“现在是冬日,也不知道厨房中有没有这些食材,奴婢去厨房瞧瞧,这书世子爷还是莫要看了,太伤神。”
说着,便径直离开了屋子。
苏婉兮初来乍到,对这城守府也不甚熟悉,问了好些人才找到了厨房。
厨房之中尽是一些陌生面孔,见着苏婉兮亦是有些奇怪,苏婉兮正四下张望,就瞧见一个嬷嬷打扮的中年妇人走了过来:“这位姑娘……”
苏婉兮连忙笑着迎了上去:“嬷嬷好,奴婢是世子爷屋中侍候的,昨儿个刚到,嬷嬷想必也不曾见过,奴婢叫阿娇……”
那嬷嬷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苏婉兮好一会儿,眼中似乎仍旧带着几分怀疑神色:“阿娇姑娘,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吩咐?”
苏婉兮面上笑容愈发温柔了几分:“世子爷受了伤,方才奴婢问过大夫,大夫说猪蹄、鲈鱼、木耳那些吃了对伤口恢复极好,因而就想来问一问,咱们厨房里面可有这些食材,若是有的话,便劳烦嬷嬷让人给世子爷炖个猪蹄,蒸个鲈鱼,再炒个木耳送过去可好?”
那嬷嬷想了想,才应道:“东西倒都是齐备的,我待会儿就让人做了送过去。”
“多谢嬷嬷了。”苏婉兮连忙道了谢,便又离开了厨房。
出了厨房的院子,却就听见厨房中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世子爷不是不要丫鬟侍候吗?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肤白貌美的丫鬟了?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个丫鬟呀?”
“主子的事情何时轮得到咱们指手画脚,说不定是打着丫鬟的名头而已,这样好看的丫鬟,怕是早已经被收了房的。”
苏婉兮深吸了口气,装作什么都不曾听到,径直离开了厨房。
厨房到叶清酌住的院子倒也不远,只是要经过一条长长的箭道,箭道的旁边,便是府中的花园。
苏婉兮刚走到箭道,便正好碰到楚王妃从一旁的花园之中走了出来,身边跟着那徐嬷嬷。
苏婉兮暗自叫苦不迭,连忙上前同楚王妃行了礼,楚王妃自然也是瞧见了苏婉兮的,目光在苏婉兮的脸上打了个转儿,开口道:“这是去哪儿了?”
苏婉兮连忙回了话:“先前大夫说,世子爷身上的伤吃些猪蹄鲈鱼什么的,会恢复的稍稍快一些,奴婢便去厨房瞧瞧厨房中有没有这些食材,想着让厨房里边做些送过去。”
楚王妃听苏婉兮说起叶清酌身上的伤,嘴角的笑容便染上了几分讥诮:“你倒的确应当对清酌的伤上些心,若非因为你,清酌也不会伤成这副模样。”
苏婉兮低着头跪着,楚王妃所言句句属实,自是没有她辩驳的余地。
楚王妃神情淡淡地看了看苏婉兮,声音愈发冷淡了下来:“外面冷得厉害,我要回屋了,也有些东西要给清酌,你随我一同去走一趟吧。”
苏婉兮自然明白,只怕楚王妃让她一同,不只是拿东西这么简单的事情,却也不敢不应,只得站起身来,默默跟在楚王妃身后,随着她回了院子。
楚王妃住的院子比叶清酌住的那院子大了不少,只是却也无法和牡丹院相提并论。
一进屋,楚王妃便任由徐嬷嬷将她身上的香色斗纹锦上添花大氅,捧了手炉,在铁梨木制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而后抬眸朝着苏婉兮看了过来。
“此前在楚王府的时候,即便是你当着我面,拒了清酌的世子侧妃之位,我其实也是有心想要让你呆在清酌身边侍候的,想着等过了年关,就让你回清风院。清酌身边的贴心人不多,我一直又操心着清酌的子嗣问题,见他对你有心,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楚王妃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手中手炉上的镂空雕花,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只是清酌的身份特殊,他以后定是要承袭王爷的位置的,以前是楚王,可是以后,兴许还会有些不同……”
苏婉兮听着楚王妃的话,心中自然明白,若是楚王起事顺利,夺了那皇位,以后叶清酌的身份,倒是真真算得上是贵不可言的。
“如清酌这样的身份地位,我自然希望他能够以大局为重,他身边可以有许多女子侍候,却绝不能对一个女子用情太深,陷于儿女私情。我以前只当他对你稍稍特别一些,却不曾想到,他竟会为了你,连命都豁出去,这样的事情,无论是王爷还是我,都不会允许。”
楚王妃的声音带着寒意:“我原本想着,你就那样消失了也好,时日久了,清酌的心思也就淡了,就当是他一时冲动便是了。可是你却又出现了……”
一道冷光落在苏婉兮的身上,苏婉兮咬紧牙关,微微将背脊挺直了一些。
“你不该出现的,你若是就那样消失了,我兴许还会留你一条性命。可你如今来了,我却是不会放过你的,我不容许有任何能够影响清酌判断的东西存在。”楚王妃淡淡地道。
“我今日让你过来,也是想要最后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若是惜命一些,便乖乖离开清酌的身边,我会给你一些银两,让你下半辈子吃穿不愁,也会想法子送你去清酌寻不到你的地方去。你若是不识时务,便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苏婉兮忍不住苦笑了一声,楚王妃到底是楚王的发妻,平日里再温和贤淑,却也是个能够将一个硕大的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人物,自然也有着身为王妃该有的手段和狠辣。
苏婉兮朝着楚王妃拜了一拜,嘴角带着笑:“此前阿娇便做错了一些事情,如今想来,也仍旧后悔不迭,因而才会不远千里地追着跑到了这宁城,既然已经来了,又哪有退缩的道理?奴婢本是世子爷救回府上的,世子爷是奴婢的救命恩人,后来又成了世子爷的贴身丫鬟,以后,世子爷在哪儿,奴婢自然就应该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