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酌脸上神情明显一愣,目不转睛地盯着苏婉兮,眼神之中似是有惊涛骇浪被掀了起来。
苏婉兮也在看叶清酌,叶清酌坐在床榻之上,头发披散着,脸色有些苍白,手中还拿着一本书,身上只穿着一件月白交领中衣,中衣的系带并未系紧,苏婉兮一眼便瞧见了那中衣之下露出的纱布。
苏婉兮蹙了蹙眉,他伤着哪儿了?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却仍旧包扎着伤口,且脸色这样苍白,定然不轻。
轻墨瞧着两人只互相看着,却都一言不发地模样,忍不住抬起手来捂住嘴笑了起来,目光中满是揶揄,而后便悄悄退了下去。
“过来。”叶清酌终是开了口,声音却带着一丝奇异的沙哑。
苏婉兮看了叶清酌一眼,咬了咬唇,走到床边站定,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叶清酌将苏婉兮叫到了跟前,便又不再开口,只定定地打量着苏婉兮,苏婉兮只觉着屋中实在是太过安静,心中有些尴尬,咬了咬唇低声道:“宁城比昌黎还要冷些,屋中虽然烧了火盆,世子爷也还是该多穿些好,如今伤还没好,可不要再着凉了。”
叶清酌嘴角微微翘了起来,面色温和了几分,伸手拍了拍床榻边的位置:“坐下。”
苏婉兮又是一愣,便依言坐了下来。
叶清酌又盯着苏婉兮看了会儿,才开口道:“瘦了。”
“嗯?”苏婉兮望着叶清酌,稍稍呆了呆,方明白过来他是在说自己,便浅笑着应道:“奴婢这些日子一路从昌黎赶路到宁城,许是赶路辛苦的缘故,才瘦了些。”
顿了顿,目光就又看向了叶清酌从中衣之中露出来的那纱布:“奴婢听闻世子爷受了伤,不知伤在哪儿了?可严重?”
叶清酌眼中笑意愈发明显了几分:“嗯?要看?”
苏婉兮毫不犹豫地点着头,叶清酌挑了挑眉,抬起手来便要解开身上的中衣,眼中却染上了几分戏谑:“果真要看?”
苏婉兮这才反应过来,叶清酌竟是在调戏她,抬起眼来瞪了叶清酌一眼,却仍旧毫无犹豫,坚定地点了点头:“要看。”
叶清酌眼中的戏谑渐渐转得严肃深沉了几分,眸中似乎有火光烧了起来,手中却并未有动作。
苏婉兮见着叶清酌这副模样,心中猜想着是不是他身上的伤势太过严重,因而才不敢让自己瞧见他的伤口。
这样一想,便愈发担心起来,不等叶清酌动手,便伸出手去将叶清酌身上的中衣带子拉了开来,中衣便散了开来。
“嗯?这是要非礼我?”叶清酌含笑的声音响起。
苏婉兮却是神色不动,无比坦然地道:“奴婢在楚王府中几乎每日都要侍候世子爷沐浴,世子爷的身子,奴婢哪儿不曾见到过?”
叶清酌被苏婉兮这么一噎,却是难得的有说不出话来反驳的时候。
半晌才道:“说起来我倒也想起了,你每日见着我的身子,却不曾有丝毫反应,这样可真不好。”
叶清酌话中的暗示意味太重,让苏婉兮忍不住想起除夕前一天晚上在清风院中发生的事情,正要去解开纱布的手微微一顿,耳朵和脸都忍不住烫了起来。
叶清酌顺势握住苏婉兮的手,压低了声音道:“别看了。”
“嗯?”苏婉兮抬起眼望向叶清酌,有些疑惑。
叶清酌便笑了起来:“我怕吓着你,且大夫刚刚换了药,你若是解开了,又要劳烦大夫来换趟药了。若你实在是要看,明日等着大夫换药的时候便也能够看到了。”
见苏婉兮的脸色突然变了色,叶清酌便又接着道:“已经没事了,如今我不是已经好好的吗?且现在你来了,有你照顾着我,我会好得更快些的。”
苏婉兮沉默了半晌,终是点了点头:“好,奴婢定会好好照顾好世子爷的。”
说完才猛然察觉到自己的手还被叶清酌握着,便连忙收回了手,站起了身来:“世子爷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奴婢做的?”
叶清酌想了想,才笑着道:“离我近些就好。”
苏婉兮的脸便又红了起来,眼睛四处飘着,却不敢看叶清酌。
叶清酌瞧着她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好了,去给我倒杯水来,与我好好说一说,这些日子你都做了些什么,怎么来的宁城。”
见叶清酌不再处处打趣自己,苏婉兮才稍稍放下了心,忙不迭地连忙应了声,抬起眼来四下看了看,找到了茶壶。
茶壶中装着水,只是水已经凉了,好在屋中还备着一个火炉,火炉中烧着火,苏婉兮便将水壶放在了火炉上,搬了根凳子在火炉旁坐了下来。
从方才见着叶清酌之后,叶清酌便在有意无意地撩拨她,她还是离叶清酌远些比较好,苏婉兮暗自想着。
一边烧着水,叶清酌也没有说话,苏婉兮便一边将自己这些日子经历的事情同叶清酌娓娓道来。
叶清酌听完之后,目不转睛地望着苏婉兮看了良久,才开口道:“此前可曾一个人这样出过远门?”
苏婉兮想了想,摇了摇头,此前在苏府的时候,她倒是与父母以及哥哥他们去过边关,只是却并非独自一人,家人都陪着,且还有仆从士兵跟着。
“你并未与楚王府签下卖身契,从楚王府中逃出来,便已经是自由身,且你拿了那么多金银首饰,无论在哪儿,都可以过上富足的生活。从昌黎到宁城,足足上千里路,你一个女子,独自赶路面临着危险重重,且你最开始还压根不知我们去了哪儿,你为什么放弃安逸舒适的日子,冒着危险千里迢迢赶到宁城来?”
叶清酌目光灼灼地望着苏婉兮,眸色沉沉。
苏婉兮一怔,咬了咬唇,低着头沉默了半晌,没有应声。
叶清酌却似乎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十分的执着:“当初你到楚王府,可以说是为了活下去,逼不得已。可这一次,你明明可以在昌黎城中过上极好的日子,为何要到宁城来?”
“我……”苏婉兮心中愈发紧张了几分,竟连自称都忘了。
她来宁城,原因有二,其一是为了投奔楚王,伺机报仇,二则是为了叶清酌。
苏婉兮沉默了良久,终是将实话说了出来。
叶清酌闻言,眼中笑意愈发浓了几分,伸手对着苏婉兮招了招手:“水都快要凉了,你还不端给我?”
苏婉兮一愣,急忙将早已经倒好的水端到了叶清酌的手边,叶清酌却并未接,只就着苏婉兮的手喝了水,而后便握住了苏婉兮的手,猛地一拉,将苏婉兮拉入了怀中。
苏婉兮一惊,心猛地提了起来,急忙道:“你的伤。”
却听见叶清酌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带着几分嘶哑:“阿娇,我很高兴。”
高兴?
叶清酌轻笑了一声:“从前你的心中满心想着的,只有报仇,如今,终于挤下了一个我,我自是十分高兴的。”
苏婉兮的脸便又红了起来。
外面传来脚步声,苏婉兮急急忙忙从叶清酌怀中挣脱了出来,面色通红的站在一旁。
叶清酌眼中闪过一抹不悦,便听见外面的人轻咳了一声:“世子爷?小的方便进来不?”
是轻墨。
叶清酌冷笑了一声,目光落在苏婉兮身上:“不方便。”
苏婉兮脸色更红了几分,外面轻墨的声音亦是隐隐带着笑意:“小的也不愿意打扰到世子爷,只是王爷朝着这边来了,马上应当就要到了。”
苏婉兮闻言,连忙就要退下,却被叶清酌拉住了手:“你本就是我的贴身侍女,跑什么跑?”
“王爷定是来与世子爷商议正事的。”苏婉兮压低了声音道。
叶清酌目光在苏婉兮身上扫了一圈,神情淡淡地道:“没事,什么事你也听得。”
苏婉兮无奈,总觉着叶清酌这话似是话中有话,心思暗自转了个圈,却也猜不透叶清酌这话是何意,只得静静地立在一旁。
外面不多时就传来了轻墨向楚王请安的声音,随后楚王便走了进来。
许是没有料到屋中尚有其他人,楚王见着苏婉兮的时候神情微微一顿,目光朝着叶清酌扫了过来,眼中更是吃惊了几分。
沉默了片刻,才转过头同叶清酌道:“人找着了?”
叶清酌知晓他是在说苏婉兮,便点了点头:“嗯。”
楚王的神色有些奇怪,目光在苏婉兮身上转了个圈,似是带着几分打量,只是没多久,却也就收回了目光:“如今四面都有人对咱们虎视眈眈,今日我与府中谋士一同商议了一下,他们的意思是,咱们旁边有一支小的起义军,倒是不妨主动出击,将那小的起义军给拿下,也算是杀鸡儆猴立立威信了。”
叶清酌沉默了片刻,才道:“只是如若到时候有人问起,我们为何不用定北军,又该如何是好?”
定北军,苏婉兮心头猛地一跳。
却似乎察觉到楚王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朝着自己扫了过来。
苏婉兮身子有些僵硬地站着,便听见楚王道:“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而已,何必动用定北军。”
“话虽这样说,只是却定然会引人怀疑的。”叶清酌开口道。
楚王眸光沉沉地望着叶清酌:“你有什么法子?”
叶清酌想了想:“调派军中最为精英的队伍,和咱们手中的隐卫,假冒定北军去做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