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酌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轻轻敲了敲桌子,目光扫过苏婉兮的脸。
苏婉兮长相出众,清丽可人,瞧着模样倒是不像是已经十九岁了的样子。只是她性子沉静,为人处事体贴细致,倒的确比那些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要妥帖许多。
脑中突然想起方才送母亲出去的时候,母亲的话。
“你身边跟着的那个丫头,你便准备就让她一直这么着?”
叶清酌当时不懂母亲是何意,以为母亲是因着他不踏足后院之事,将主意打到了苏婉兮的身上,便应道:“不过一个丫鬟罢了。”
母亲看了他一眼,蹙了蹙眉:“宫中的宫女,二十五岁也都会放出宫去了。咱们府中府中在主子身边的丫鬟,大多在十六七岁便要张罗着许配人家,大多是嫁给府中下人后继续侍候。最晚的,也不过二十岁许配人的。女子过了二十岁,便是老姑娘了。你那丫鬟年纪也不小了,你是她的主子,也应当为她做做打算才是。”
见叶清酌满脸的迷茫,楚王妃瞪了他一眼:“若是你无心纳了她,马上她到了岁数,府中管家也自然会问她是要出府还是要继续侍候,你若是想要她继续侍候着,在你院子里面找一个人将她许配了也不错。”
叶清酌讪讪地应着,却仍旧有些不明白楚王妃话中之意。
叶清酌看了苏婉兮一眼,十九了,离二十岁至多还有一年。
倒也并未见她与院子里的哪个小厮亲近一些,叶清酌的眸光在苏婉兮脸上打了个转,淡淡地收了回去。
苏婉兮自然不知叶清酌在打着什么样的主意,见叶清酌坐在书桌后却并未看书亦或者处理营中事务,想了想,开了口道:“管家送过来的账册奴婢都已经看过了,账目那些倒是十分清晰,没什么问题。”
叶清酌点了点头:“他知晓我的性子,在这些事情上倒还没那个胆子来糊弄我。”
苏婉兮低着头暗自腹诽着,他为何不早说?那管家此前帮着叶清然做事,苏婉兮生害怕管家在账册之中做了什么手脚,害得她这些天来每日熬更守夜的看账册,这几日都熬红了眼。早知道管家不敢在账册中做手脚,她便不这么辛苦了。
这两日倒是出了两天太阳,冬天的太阳太过温柔,却没怎么转暖,反而因为化雪的缘故,愈发冷了一些。
晚上倒是又突然下起了小雪,今日叶清酌应当算得上清闲的,早早地就让苏婉兮服侍洗漱歇下了。
苏婉兮倒也难得去睡个早觉。
这一觉睡得不错,只是到了半夜,却被外面的声音给惊醒了过来。
苏婉兮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仍旧是一片黑暗,只有檐下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外面吵闹得厉害,苏婉兮隐隐约约听到说什么抓刺客,瞌睡一下子便被吓得没了。
想着这样吵闹,叶清酌素来浅眠,只怕已经被惊醒了。便也连忙起了身,穿戴整齐之后去了正屋。
叶清酌果然醒了,只将外袍随意地披在身上,立在窗口处站着,见苏婉兮进屋也并未说话。
外面还在下雪,且吹着风,有雪花从窗口吹了进来。
苏婉兮瞧着屋中的炭火盆子早已经熄了,见叶清酌却站在窗口,连忙拿了披风上前,轻声开了口:“世子爷,夜里风凉,又在下雪,世子爷将衣裳穿上吧。”
叶清酌转过头来看了苏婉兮一眼,默不作声地侧了侧身子,将手抬了起来,等着她侍候。
苏婉兮连忙将他随意披在身上长袍取了下来,拿了中衣来给他穿了,才又将那外袍穿上,复又将披风披在了他的肩头。
叶清酌等着苏婉兮做完这一切,才又转过了身,目光定定地望着窗外。
外面想起了更夫打更的声音,苏婉兮侧耳听了听,四更天了。
吵闹的声音仍旧没有停歇,反而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苏婉兮有些好奇,不知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想起先前在屋中听到的叫喊声,喊的是抓刺客,莫不是府中进了刺客不成?
正想着,就从窗口处瞧见有人从外院走了进来,瞧着那身影,似乎是轻墨。
苏婉兮这才回过神来,难怪叶清酌这样淡定,却原来早已经派了人去打探消息去了。
轻墨从外面走了进来,拍了拍身上落的雪花,急急忙忙地道:“听闻是宫中失窃,被人盗走了一份极为重要的布阵图,已经全城戒严了,陛下出动了昌黎城中所有的禁军,追踪那窃贼。禁军统领说,见着那窃贼进了楚王府。”
叶清酌冷笑了一声:“他当这楚王府是什么地方,想闯就闯了?”
轻墨叹了口气:“可他拿着陛下的令牌,府中的守卫都不敢拦着。本欲先禀报王爷的,只是还未禀报给王爷,他就已经带着人闯了进来。方才禁军还嚷嚷着要进咱们院子里面还搜查呢,被小的拦了下来。王爷那边已经收到消息,据闻王爷大动肝火,去见禁军统领了。”
叶清酌点了点头,并未开口。
“世子爷可要过去瞧瞧情形?”轻墨看了一眼叶清酌的神色,轻声询问着。
叶清酌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此前我便与禁军统领不怎么对付,父王在,我就不去添乱了。禁军统领一口咬定那窃贼进了咱们楚王府,只怕是有备而来,如今府中突然涌入了这么多人,我担心有人趁乱栽赃嫁祸。你让府中守卫盯紧了府中各处,万莫让人有可乘之机。”
轻墨听叶清酌这样说,面色亦是愈发严肃了几分,应了声便又匆匆忙忙出了里屋。
叶清酌仍旧立在窗边,紧抿着唇,不知在想着什么。影子投映在墙上,愈发显得生冷漠然了几分。
外面的雪似乎下得越来越大了,苏婉兮脑中还在想着方才叶清酌的话,叶清酌是在怀疑禁军统领打着追查窃贼的名义,蓄意带兵进楚王府,是为了趁乱将那失窃的布阵图放到楚王府,栽赃嫁祸给楚王府?
可是楚王是皇帝亲子,深受皇帝喜爱,禁军统领怎么敢这样大胆?亦或者,那意欲栽赃陷害楚王府的人,根本就是宫中那一位主子?
叶清酌说,他与禁军统领不对付,莫不是两人此前起过什么冲突?
苏婉兮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心中思绪万千。
没多久轻墨便又回了屋,脸色愈发沉了几分:“属下方才命暗卫仔细查看了府中情形,却发现,禁军的目的似乎十分明确。”
“哦?”叶清酌侧过头望向轻墨:“怎么讲?”
“禁军一进楚王府之后,几乎都朝着咱们清风院来了,其它地方倒是极少。”轻墨应道。
叶清酌眯了眯眼,却是冷笑着道:“有意思。”
顿了顿,才又问轻墨:“今天晚上,可有人进了清风院?”
轻墨连忙应道:“清风院中里里外外都有守卫和隐卫守着,属下确定今夜并无什么人混进来。”
“禁军的人可都盯紧了?说不定那所谓的贼人如今就混在禁军之中,不过想要寻个机会,将身上的盔甲一脱,便摇身一变成了窃贼。”叶清酌伸手拉了拉身上的披风。
“属下已经将所有能够调动的隐卫都调动了起来,进府的禁军人数亦是都数了好几遍,断然不会有差池。”轻墨道。
叶清酌点了点头,也不再开口。
外面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守卫:“世子爷,禁军说瞧见贼人进了清风院,要搜查清风院。禁军统领拿了陛下的令牌和尚方宝剑,属下们不敢阻拦。”
叶清酌挥了挥手:“让他们搜吧。”
那守卫闻言,应了一声,快步退了下去。
“走,出去瞧瞧去。我倒是要看看,他能在我这儿搜出什么来。”叶清酌脸上的笑容泛着冷。
苏婉兮瞧着他抬脚就要往外面走,连忙取了一把伞来,跟在了叶清酌的身后,一出门就将伞打了开来,将伞举到叶清酌的头顶。
叶清酌比他高了不少,走路步子也大,苏婉兮有些吃力地跟着。
夜很黑,一出外院,就瞧见外面有人举着火把来来回回地查找着,连路边被雪覆盖着的草丛都不曾放过。
叶清酌冷眼旁观着,嘴紧抿着。
苏婉兮远远地瞧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身上的盔甲与那些禁军倒是有些不同,正想着,这位大抵就是禁军统领了吧,那人就走到了叶清酌跟前,一张大胡子脸,脸上却是带着笑。
苏婉兮刚打量了一眼,就听见那人开了口:“打扰世子爷的美梦了,是本统领的错,我就随便搜一搜,世子爷也无需在这儿陪着,回去睡觉吧。”
目光落在叶清酌身后有些吃力地举着伞的苏婉兮,笑容染上了三分促狭三分暧昧:“世子爷美人在侧,实在是本统领的罪过。”
叶清酌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却连开口说一句话都懒得。
那禁军统领也不见怪,将腰间的剑拔了出来,借着院子门口的灯笼光,用手随便擦了擦。
有禁军上前来同他禀报:“统领,都已经搜过了,没什么发现。”
禁军统领挑了挑眉:“都搜过了?”
那前来禀报的禁军点了点头:“是。”
那禁军统领将剑举了起来,指了指叶清酌身后的院子:“这里面也搜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