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兮去寻了柳叶,将剩下的牛乳拿了。
回到屋中,叶清酌已经从书桌后走了出来:“跟上。”
苏婉兮瞧着叶清酌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连忙又取了那氅衣,快步走到了叶清酌身后:“世子爷,外面冷,将氅衣披上吧。”
叶清酌转过眸子看了苏婉兮一眼,终是停下了脚步,任由苏婉兮帮他将氅衣披上了,才径直出了屋子。
苏婉兮默不作声地跟在叶清酌的身后,一声不吭地,待走了好长一段距离,才回过神来,这似乎是去二院的路。
到了二院,还未进屋,就先听见了叶清流略显激动的声音:“那孽种与我娘没有丝毫关系,我娘没有将他抱出去扔了已经是心地善良。那孽种自己闹绝食,不吃东西,我娘还千方百计地找了羊乳来,你们却还不知好歹,说我娘下毒。呸,什么东西!”
“还用下毒?直接饿死了算了。”叶清流的声音不低,嚷嚷得整个院子都听的一清二楚。
“就这么一个孽种,就不该让他生下来,平白让楚王府上上下下都被戳着脊梁骨骂。呵,真是厉害,勾引自己的嫂嫂,还生下个野种。”
“闭嘴。”是楚王的怒斥声:“将他带下去。”
紧接着,苏婉兮就瞧见叶清流被侍卫拉了出来,叶清流仍旧在骂着:“丧风败德的玩意儿。”
叶清酌却是眉头也不曾蹙一下,径直进了屋中。
屋中倒是十分热闹,楚王、楚王妃、瑾侧妃、赵侧妃、三公子、三夫人都在。
楚王和楚王妃坐在上首主位之上,瑾侧妃站在一旁,赵侧妃、三公子、三夫人都跪在地上。
“那孩子虽然不应该留着,可是如今生下来了,终究也是一条性命,也是王爷的孙子。不过刚刚生下来两三天的孩子,就得受这样的苦楚,实在是让妾身心中不忍……让妾身想起清然小的时候,也是因为中毒的缘故,导致上了身子的根本,至今仍旧整日药不离口的……”
瑾侧妃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哽咽,抬起手来用锦帕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赵侧妃冷着脸,咬着唇道:“那孩子虽然与我并无血缘关系,可是妾身这几日也尽心尽力地照看着,因着那孩子不肯喝乳娘的奶,我瞧着他愈发虚弱,这才想方设法地寻了羊乳来。却不想,本是一片好心,却也让人钻了空子。”
“什么一片好心?分明就是你不喜那孩子,让人下了毒……”瑾侧妃连忙道。
楚王蹙了蹙眉,眼中满是不悦。
抬起眼来,却瞧见刚刚走进正厅的叶清酌:“清酌怎么来了?”
叶清酌上前道:“这羊乳之事方才我在院子里听到了消息,此事涉及到我院子里的两个丫鬟,因而过来走一遭。”
叶清酌的话音一落,屋中众人都朝着他看了过来,楚王亦是有些疑惑:“涉及到你院子里的丫鬟?这又是怎么回事?”
叶清酌神情淡淡地道:“我不在府中,院子里的丫鬟去厨房里面取东西,见厨房里面正备着羊乳,厨房的嬷嬷说羊乳备得多了,等着赵侧妃身边的丫鬟取走了一些之后,就将剩下的都给了我院子里的丫鬟。两个丫鬟很少有机会喝到羊乳,就分着喝了一些,后来听说这羊乳有毒,也不敢再喝,还剩了不少,一并带了过来。”
叶清酌看了苏婉兮一眼,苏婉兮连忙将那装着羊乳的食盒呈了过去。
“两个丫鬟喝了不少,不过倒也没什么事。不过兴许小孩子肠胃娇弱也不一定,父王命人瞧瞧吧。”叶清酌说完,也不再多留,转身就出了门。
苏婉兮连忙跟了上去,还未出门,就听见瑾侧妃的哭声响了起来,比方才更大声了一些:“都是一样的羊乳,清酌院子里的丫鬟喝了就没事,分明就是赵侧妃动了手脚,我那可怜的孙子哟……”
苏婉兮听见走在前面的叶清酌冷笑了一声,满满的都是嘲讽。
“在你看来,今天这么一出,是谁闹出来的?”叶清酌的声音传来。
这里只有他们二人,这话自然是问苏婉兮的。
苏婉兮低着头,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奴婢觉着,兴许是瑾侧妃。”
“嗯?”叶清酌挑了挑眉,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望向苏婉兮。
苏婉兮亦是连忙收住了脚步,避免自己撞上去,才又接着道:“那小孩子放在赵侧妃这里将养着,无论是出了什么事,大家第一个怀疑的便是赵侧妃。毕竟那孩子和赵侧妃没有任何关系,且赵侧妃本就应当对那孩子不喜的。赵侧妃不傻,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反倒是瑾侧妃……”苏婉兮咬了咬唇:“那孩子终归是王爷的长孙,对瑾侧妃和三公子来说,是极好的筹码,自然不能一直放在赵侧妃手中。”
叶清酌目光淡淡地落在苏婉兮身上,轻声笑了笑:“你错了。”
“嗯?”苏婉兮眼中满是疑惑,什么她错了?
“今儿个闹出这么一出,不是瑾侧妃的主意,十有八九,是叶清然的。”叶清酌眸子里划过一道冷芒。
“瑾侧妃的确是想要争回那孩子,可是瑾侧妃的心没有这样狠,这对自个儿亲孙子下毒的事情,她定然是做不出来的。可是叶清然会做,他看起来温润如玉,什么都不忍心伤害的模样,其实却是个冷血无情的。”
叶清酌瞥了苏婉兮一眼:“这孩子这样一出事,如你所说,所有人都会怀疑到赵侧妃。且因着这孩子的遭遇与叶清然小时候相同,因而倒是能够激起众人的同情。这样一来,大家就会在心里偏向叶清然,觉着这孩子就应当还给叶清然抚养。”
苏婉兮暗自叹了口气,不过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孩,便成了这深宅大院之中彼此算计的工具。
“叶清然这样的人,心狠手辣着,你以后还是尽量离他远一些吧,可莫要惹上了一身腥。”叶清酌目光在苏婉兮的身上转了一圈,才又收了回去,抬脚往前走去。
苏婉兮以为,此事就这样落下了帷幕,却不想,还有后招。
随着叶清酌回了清风院,刚用过晚饭,轻墨抱了一叠册子回来放在了书桌上,叶清酌刚要看,就听见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而后月晴的声音亦是很快地在门外响了起来:“世子爷,王爷请世子爷去一趟二院。”
叶清酌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头,轻声应了一声。
因着那羊乳的事情,苏婉兮亦是十分地关注:“世子爷刚从二院回来,王爷又让世子爷过去,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叶清酌瞥了苏婉兮一眼,神情淡淡地:“去了就知道了。”
到了二院,就瞧见厨房里的杨嬷嬷跪在屋中,神色惶然。楚王妃微微蹙着眉,眼中带着寒意。
苏婉兮蹙了蹙眉,直觉有些不妙。
果然,这样的念头尚未从心头消失,就听见楚王开了口道:“本王叫了杨嬷嬷过来,询问了早上发生的事情,你也一并听听吧。杨嬷嬷,你将刚才说的话,当着世子爷的面,再说一遍。”
杨嬷嬷闻言,低低应了一声:“那羊乳是今日早上卯时三刻送到厨房的,送来之后就一直放在厨房里,奴婢一直在厨房,没有人动过羊乳。早上辰时左右,赵侧妃娘娘身边的丫鬟就来取过一次羊乳。”
“巳时二刻左右,清风院的柳叶姑娘过来,瞧见那装着羊乳的罐子,就问奴婢,那是什么,奴婢告诉柳叶是羊乳,是给小公子喝的,柳叶好奇,就打开了罐子,拿着勺子在里面搅了搅,说闻起来真香。”
“奴婢就说,若是她想喝,等着赵侧妃身边的丫鬟来取了,剩下的就让她带回去喝好了。柳叶听了,就笑着应了,而后在厨房里面转悠了一会儿。未到午时,赵侧妃院子里的丫鬟就来取羊乳,只取了一小碗。奴婢想着,那羊乳放久了也不新鲜,就用小碗又盛了一碗出来,剩下的都交给了柳叶姑娘。”
苏婉兮挑了挑眉,目光在杨嬷嬷的身上转了一转,从杨嬷嬷的话来看,并无什么不妥啊。
楚王抬起眸子望向叶清酌:“所有的羊乳,早上辰时左右,赵侧妃派人取了一碗,中午午时之前,又派人取了一碗,然后留了一碗下来,剩下的给了你院子里的丫鬟。”
楚王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椅子的扶手:“方才大夫已经查验过了,除了早上辰时左右赵侧妃取回来的那一碗羊乳,其它的都有毒。而在早上辰时之后,只有你院子里那个叫柳叶的丫鬟,碰过那装羊乳的罐子。”
苏婉兮一愣,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望向叶清酌,又看了眼瞧不出情绪的楚王,楚王这话中的意思,是怀疑,那毒是柳叶下的?还是说,他怀疑的是,那毒是叶清酌指使柳叶下的?
“那毒的分量不多,对一个大人而言,没有任何的害处,只是对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来说,却几乎是致命的。”楚王又接着道,说完目光就落在了叶清酌的身上:“那叫柳叶的丫鬟,你可带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