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应了一声,而后转过身来,神情淡淡地看了王婉婷一眼:“穿好衣裳,自个儿出来。”
“……是。”王婉婷低声应着。
楚王转身出了寝屋,王婉婷方跌落在了榻上,心中有些慌乱。
楚王的反应,与她想象中有些不同。
不,应当说,有很大的不同。
按理说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算是受害者,楚王难道不应该向她许个承诺,给她一颗定心丸吗?
即便不能许个承诺,起码也应当宽慰她几句才是啊?
可是为何楚王竟会表现得这样冷淡?
王婉婷咬了咬唇,因着楚王晦涩难明的态度,又有些慌了起来。
急急忙忙地穿好衣裳,又将头发重新打理了一番,王婉婷才低着头缓步出了寝屋。
正厅之中,除了楚王妃,寿宁郡主和叶清酌竟然也在。
因着脸上起了红疹的缘故,楚王妃戴了一定帷帽,遮住了脸。
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从寝屋之中走出来的王婉婷的身上,俱是带着冷意,王婉婷脚步一顿,暗中握紧了拳头,只低着头走到了正厅之中跪了下来。
楚王妃目光定定地看了王婉婷良久,半晌才道:“婉婷怎么会从王爷的寝屋之中出来?”
楚王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王婉婷:“昨夜因着在外面应酬,喝多了酒。临风和听雨将我送回来,本说去牡丹院知会一声,却在门口就遇上了她。她说是王妃派她过来给本王送醒酒药的,还说王妃有话让她转达。本王当时人事不省,临风和听雨也没有多想,就将她带入了屋中。而后她将临风和听雨支开了去,再后来,就发生了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
“我派她过来给王爷送醒酒药?”楚王妃重复了一遍楚王的话,眸光转向了地上的王婉婷:“这我可得好生问一问王小姐了,我何时让你过来给王爷送过醒酒药?”
楚王妃声音亦满是冷意,对王婉婷的称呼也由婉婷,变成了王小姐,亲疏立现。
楚王听楚王妃这么一说,更是坐实了他心中的猜想,手轻轻敲了敲椅子的扶手,眉头蹙得愈发深了几分。
王婉婷不曾想到,他们一来,重点却并不是她被楚王给睡了这个事实,却是追究起了她说谎进了这主院之事,心乱如麻,却是不知该如何应答。
“我方才还听清酌说,我这脸会变成这副模样,全因王小姐给我用了一些不应该用的方子,我还想着问一问王小姐,为何要这样做呢。王小姐却是个有本事的,一转眼,就出现在了王爷的榻上。”楚王妃的声音愈发冷了几分。
王婉婷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之下,却是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了,有些口不择言地道:“我不过是见楚王爷醉得厉害,想着帮楚王爷解解酒,亦是一片好心。哪晓得楚王爷却突然对我那样……我一个弱女子,挣扎不得,苦求了半天,奈何王爷醉了酒,却是不顾我的意愿做了那等事情……”
言罢,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大声哭号了起来:“我哥哥保家卫国如今却音讯全无,只怕是凶多吉少,若是知晓我竟然……竟然……定是做了鬼也不会甘心的。我败坏了王家的门楣,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就直起身子站了起来,朝着一旁的墙作势要撞过去。
若非地点和在场的人有些不合适,苏婉兮就人要忍不住想要笑了。
这王姑娘倒也实在是个有本事的,不过一夜之间,竟然就闹出了这样的幺蛾子来,竟然爬上了楚王的床榻。
且如今因为说谎的事情败露,更是闹出这样一哭二闹三撞墙的戏码来。
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楚王蹙了蹙眉头,看了临风一眼,临风连忙上前将王婉婷拦了下来。
王婉婷还在不停地挣扎着:“让我去死好了!不要拦着我……王家世代忠烈,男儿家个个都是保家卫国的忠烈之士,女子也安分守己。我却出了这等事,叫我如何对王家列祖列宗交代。王家就大哥一根独苗子,如今也没了,我王家忠烈满门,如今却是要绝后了啊……”
“胡言乱语些什么?什么王家绝后?你当天明不存在吗?”楚王妃听王婉婷越闹越不像话,猛地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你说的没错,你的确是有辱王家门楣,别拦着她,让她去死!”
王婉婷等得就是楚王妃的这句话,闻言,冷笑了一声,抬起手来指着寿宁郡主厉声道:“天明根本就不是我哥哥的儿子!是她和那余护卫的野种!野种!”
满座皆惊。
“嘭”的一声巨响,却是楚王妃猛地拍了手边的桌子,手腕上的玉镯子撞在了桌子边缘,撞得粉碎,掉在了地上,伴随着清脆的碎块落地的声音,楚王妃的怒斥声亦是响了起来:“胡言乱语!来人啊……将她拉出去,打,使劲打!”
苏婉兮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寿宁郡主,却见寿宁郡主的脸色惨白得像是那白瓷瓶一样,身子亦是摇摇欲坠。
想到此前寿宁郡主对王婉婷那令人奇怪的态度,苏婉兮在心中暗自有些相信了王婉婷说的话。
“呵……”王婉婷却似乎像是打定了主意破罐子破摔一般,声音愈发大了几分:“我败坏门楣?她趁着自己夫君在战场打仗,却暗中勾搭上了自己的护卫,还生下了孩子,这就不败坏门楣了?哈哈哈,真是可笑至极。”
见屋中众人都蹙起了眉头,王婉婷冷笑了一声:“我胡说八道?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不信你们可以自己问问她,问问她我说的究竟是真是假?我大哥失去音讯这么长的时间,你们见她可有丝毫的难过?她大概巴不得我大哥回不来,她才好和那奸夫双宿双飞!”
“你们将我打死好了,左右我已经将这个秘密藏在了外面,若是我死了,那么,关于你们女儿如何水性杨花的事情,便也会传得满城皆知。哦,还有你楚王强要了女婿的妹妹的事情……我倒是要瞧瞧,你们楚王府,能不能丢得起这个脸!”
王婉婷恶狠狠地盯着众人,面目狰狞,几近疯狂。
楚王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寿宁郡主的身上:“寿宁,她说的,是真是假?”
寿宁郡主猛地跪了下来,神情惨淡,眼中却是闪烁着几分坚毅的神采:“是真的,寿宁的确是与余护卫有了私情,天明,也的确是余护卫的孩子。”
楚王妃闻言一愣,难以置信地望着寿宁郡主。
连叶清酌也忍不住侧目,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唯有王婉婷满脸讽刺地笑着靠在一旁,冷眼旁观着。
寿宁郡主的眼中泛着泪光,咬了咬唇,不让眼泪落下来:“我与余护卫,在许久之前就已经互生情愫。可是父王却让我嫁给王启,我害怕父王怪罪余护卫,不敢告诉父王我喜欢余护卫。我哭过闹过,甚至以死相逼过。可是父王却不愿意理会,打定主意要将我嫁给王启,就因为王启是他看重的将领,就为了拉拢王启,以稳固父王在军中的地位。”
寿宁郡主苦笑了一声:“我被逼无奈,值得将我与余护卫之事埋在心底,本想着低头认命,安安分分地嫁到王家。可是我对王启根本生不出丝毫的情意来,且王启军中事务繁忙,十天半个月,我们也很难打一个照面,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是一个认识的陌生人更贴切。”
“后来我回府省亲的时候,出门游玩遇见了刺客,余护卫又再次救了我,父王让余护卫跟着我保护我的安危,那时候我才觉着整个人又重新活了过来。”
寿宁郡主僵直着身子跪着,眼角终是有泪落了下来。
“是我勾引的余护卫,父王母后若是要怪,就怪我好了。放过余护卫和天明吧,女儿不孝,惹楚王府招人指摘了。”
寿宁郡主说着,朝着楚王和楚王妃磕了个头,良久没有起身。
屋中没有人说话,良久,才听见王婉婷哈哈笑了起来,声音中满是讥讽:“瞧吧,你们瞧瞧,究竟是我败坏门楣,还是谁?”
“闭嘴!”楚王眉头一蹙,怒斥道:“将她带下去,关起来。”
侍卫连忙上前,拉住了王婉婷的胳膊,王婉婷咬紧了牙关:“我说到做到,若是我出了什么事,定会让你们寿宁郡主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你们最好好吃好喝地将我供起来,若是不然,呵……”
楚王没有说话,侍卫拉着王婉婷往外走,王婉婷却猛地扬声喊道:“快来看看瞧瞧呀,瞧瞧楚王府中谁不要脸啊……”
“打晕。”楚王厉声怒吼着。
侍卫连忙抬起手来朝着王婉婷的脖子重重一击,王婉婷的身子便软了下去,被侍卫拖着退了下去。
待王婉婷被带了下去,楚王的目光才又重新落在了寿宁郡主的身上,看了良久,方望向了呆坐着的楚王妃:“王妃觉得,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楚王妃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许久,才开口道:“王婉婷是王启的妹妹,轻易处置不得,事已至此,王爷不妨给她一个妾室的名分,让她留在府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