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兮转过头就瞧着大姨娘领着丫鬟走了进来,脸上倒是带着笑,只是那笑容却让人觉着,有些不舒坦,如锋芒在刺一般。
“阿娇姑娘这又给柳夫人送什么好东西来了?”大姨娘抬眸在院子里扫了一圈,却是最先向苏婉兮发了难。
苏婉兮低着头轻声应着:“世子爷回府带了些蜜饯,奴婢给柳夫人送过来,不过奴婢记着,世子爷也有吩咐人给大姨娘送过去啊?莫非大姨娘没瞧见?”
大姨娘撇了撇嘴,摆弄着自己手中的绣帕:“蜜饯倒是瞧见了,不过我吃了两颗,觉着那蜜饯似乎不怎么甜,就想要来柳夫人这里瞧瞧,世子爷给柳夫人的蜜饯,是不是要甜一些?”
大姨娘说着,就径直越过了苏婉兮,望向坐在柳夫人身侧的四姨娘身上:“哟,四妹妹也在呀?莫不是四妹妹也觉着,柳夫人的蜜饯比咱们的好?”
一面同四姨娘打着招呼,一面朝着柳夫人和四姨娘坐着的石桌子走去。
柳夫人面色变了变,却仍旧一副温婉模样:“大姨娘既然来了,便过来坐会儿吧。”
大姨娘笑了笑,心中不喜柳夫人那副温柔做派,阴阳怪气地应着:“自然是要坐一坐的。”
说着,目光落在那石桌子上放着的蜜饯盒子上,就变了脸色。
“我总说啊,世子爷这心,果真是长偏了的。这不,都是同一个后院的人,柳夫人得的蜜饯,就是盒子也比我那瞧着大多了。”说着,就伸手从盒子中抓了几颗蜜饯来放到了嘴里。
柳夫人倒似乎已经对大姨娘这副无赖模样司空见惯,却是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倒是四姨娘大抵是头回见着,张大了眼看着大姨娘,眼中满是诧异。
“呵,倒果真是比我那一盒要甜上许多。”大姨娘将口中的蜜饯吃了,愈发不高兴了几分,伸手就将那蜜饯盒子捞起来抱在了怀中:“我喜欢吃甜一些的东西,柳夫人应当不介意和我的换一换吧?”
嘴里说着换,这动作架势却分明是在抢。
四姨娘蹙着眉头,终是忍不住开了口:“这是世子爷送给柳夫人的,姐姐院子里也不是没有,何必非要柳夫人的这一盒?”
“闭嘴。”大姨娘听了四姨娘的话,转过头毫不客气地朝着四姨娘吼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好歹比你先入府一年多,排行也在你之前,按道理,你应当尊我一声姐姐的。怎么着,也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吧?”
四姨娘的脸色稍稍白了白,柳夫人忙伸手拉了拉四姨娘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道:“无碍的,你别说了。”
柳夫人声音极低,眼中亦满是委屈和担忧,即便是同为女子,也忍不住让四姨娘生出了几分保护欲来。
还要开口,大姨娘的目光却突然落在了四姨娘身前的那尾琴上,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将怀中的蜜饯盒子递给了身后的丫鬟:“这尾琴瞧着这做工倒是精致,定然是好东西。”
说着,就伸出手去,想要摸那琴。
四姨娘脸色一变,连忙将那琴抱在了怀中:“这琴,大姨娘可碰不得。”
“碰不得?”大姨娘看着四姨娘的动作,冷笑了一声:“还有我碰不得的东西?这琴,是四妹妹的?”
柳夫人见状,连忙开口喊道:“这琴是我送给四姨娘的东西,大姨娘你还是莫要动了,这琴十分贵重,若是碰坏了可如何是好?”
这话一出口,却是让苏婉兮忍不住朝着柳夫人看了过去,这当口,柳夫人却说出这样的话来,无异于火上浇油。
果不其然,大姨娘闻言,眼睛都变得赤红了几分:“柳夫人将这样好的东西送给四妹妹,却不送给我,柳夫人倒果真是厚此薄彼的。既然这琴这样好,我更是要瞧瞧了。”
说完,便站起了身来,伸手猛地抓住四姨娘抱在怀中的琴,便要开抢。
四姨娘自是不愿的,将那琴抱的死死的,怎么也不松手。
大姨娘见状,发起狠来,抬起手对着四姨娘的脸便是一巴掌扇了下去:“小贱蹄子,还不赶紧松手?在不松手,我今日就毁了你这张脸,看你还怎么嚣张。”
不等四姨娘反应过来,就又抬脚踹了四姨娘几脚,四姨娘吃痛,手微微松开了一些,却被大姨娘抓住了机会,猛地抓住那琴,往自己面前一拉,却是将四姨娘拉得一个踉跄,额头就碰在了那石桌子的角上,顿时便渗出了血来。四姨娘却仍旧死死抱着那琴,大姨娘更是急了眼,和四姨娘扭作一团。
“啊……”柳夫人惊叫了一声,忙不迭地叫着下人:“来人,快来人啊,将她们分开,分开。”
苏婉兮见实在闹得有些不成样子,也连忙上前将四姨娘扶了起来,对着大姨娘道:“大姨娘若是这样闹,惊动了世子爷,世子爷若是发了怒,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大姨娘已经发了狂,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对着四姨娘又是一顿抓挠踢打的,却是让苏婉兮也跟着遭了秧。
怕是实在是痛得离开了,四姨娘才稍稍松开了怀中抱着的琴,却是被大姨娘瞧见了,连忙抓住机会抢了过去。
“呵,这还不是被我拿着了?小贱蹄子若是早些将东西乖乖给了我,也不至于讨这样一顿打。呸……”
大姨娘抱着那琴,朝着四姨娘吐了一口口水。她的头发因着方才的扭打,已经有些散乱。神态却像是斗胜了的公鸡一样,趾高气昂地抱着战利品出了柳夫人的院子。
柳夫人连忙弯下腰来,同苏婉兮一同将四姨娘扶了起来。
四姨娘额头上撞到的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渗着血,柳夫人蹙着眉头,声音隐隐带了几分哭腔,吩咐了丫鬟去请大夫来。
吩咐完,又取了绣帕来捂住四姨娘的伤口,哑着嗓子道:“她就是一个疯子,她要那琴你给她就是,何必为了一个死物弄得自己满身是伤的?这伤口可不小,若是留了疤可如何是好?都怪我的不是,非要让你到我院子中来弹琴,平白惹了这祸事。”
四姨娘神情亦是有些低落,眼泪扑簌簌地就落了下来:“她怎么能这样欺负人?那琴是极好的琴,可惜却遭此劫难。”
苏婉兮瞧得出,四姨娘是真心爱琴之人,若不然,方才也不会那般死死护着那琴,心中亦是忍不住唏嘘。
柳夫人复又宽慰了四姨娘几句:“我知晓你爱琴,只是大姨娘那样的人,与她没有道理可讲的。以后我帮你留心着,若是有好的琴,再给你弄一把就好了,你也莫要太过自责了。”
四姨娘却仍旧低着头,幽幽叹了口气。
不多时大夫就提着药箱过来了,给四姨娘额上的伤口清洗了上了药,拿了布巾包扎了起来:“姨娘这伤恐是要留下疤的,这些日子要注意着些,莫要碰了水,吃食上也最好清淡一些。”
柳夫人在一旁应了,声音亦是带了几分哽咽:“都是一个后院的姐妹,大姨娘怎么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送走了大夫,才又命人将四姨娘送回自己的院子中,还专程叮嘱了四姨娘的丫鬟好生照看着,一副贤淑模样。
待四姨娘离开了,柳夫人方转过头望向了苏婉兮:“阿娇姑娘方才没有受伤吧?”
苏婉兮摇了摇头:“不过手上被抓了几道,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柳夫人叹了口气,半晌才道:“如今后院之中就我一个妾室,如今闹成这副模样,亦是我管教不严的缘故,世子爷若是问起,阿娇姑娘尽管如实说就是,也不必包庇我。”
苏婉兮却是听出了柳夫人话中之意,这是想要借她的口,在叶清酌面前将此事说了,好挑起叶清酌对大姨娘的不满啊……
苏婉兮低着头,诺诺应着:“奴婢明白。”
柳夫人也并未再多言,颔首道:“我这院子里这一闹乱糟糟的,就不留阿娇姑娘了。”
苏婉兮连忙告辞,回了清风院。
叶清酌在屋中处理事务,见苏婉兮回来也并未说什么。苏婉兮稍一沉吟,上前给叶清酌添了杯茶,却是刻意地将自己手腕上方才大姨娘抓出来的指甲痕迹露了出来。
叶清酌果真瞧见了那尝尝的血印子,蹙着眉抬眸望向苏婉兮,指了指那血印子:“这是怎么弄的?”
苏婉兮咬了咬唇:“方才奴婢送蜜饯去柳夫人那里……”
就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同叶清酌讲了,神情带着几分自责:“怕是奴婢好心办了坏事,本想着那些蜜饯是世子爷带回来的,送到后院给姨娘和夫人们,她们定会高兴,却不想竟然引出了这么一桩事情来。”
“这与你何干?大姨娘倒是愈发地胡闹了。叫轻墨去大姨娘院子里传个话,让她这几日在院子闭门思过,什么时候肯去给四姨娘道歉了,就什么时候出来。再从库房里面选些东西给四姨娘和柳夫人送过去吧。”
叶清酌吩咐着,目光落在苏婉兮手腕上那几道血道子上,却觉着那几道血道子愈发地碍眼了起来:“我那里有伤药,你自个儿去拿来涂抹涂抹,我瞧着这些道子心烦。下一回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你远远地看着就是,去凑什么热闹。”
心思一动,又吩咐着:“大姨娘在后院随意伤人,让轻墨绑了,给五鞭子,让她好生记住这个教训。”
苏婉兮连忙怯怯地应了,走到书架上拿了伤药来上了药,才又出了屋,同轻墨传了话。
轻墨刚离开院子不久,苏婉兮刚回到屋中,就听见有惊雷声响起,不多时就噼里啪啦下起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