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他倒霉,这血蛊虽说是阴毒,但也极不易养成,能有人为了害死他费尽心力养蛊过年,也算是他造化。”扁素一边吃一边说。
有这样的造化吗?
这人说话是不经脑子的吧!
花凉一边暗附,一边看了眼脸色发黑又发青的林白,心说,这家伙是猴子派来的呢?耍猴呢啊!
“神医可否解惑?”欧阳毅仍旧是慢吞吞温柔有理的模样。扁素看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别人大抵没听见,站在他旁边的花凉可听了个真切。
伪君子。
这话说得透彻。花凉心中暗笑,心里对这位扁神医加了几分好感。
“血蛊乃是苗疆蛊毒,阴毒至极,又分阴蛊和阳蛊。”说着,他侧头看了眼站在洛雷身边的月姬,抬手一指,“呐?这就是阳蛊。”他话音刚落,林白果真一下子跳起来,几乎使了全身的力气撞开郭毅,朝着月姬便冲过去。洛雷抽剑挡住林白,“你干什么?”
“我杀了她给师傅报仇。”林白眦目欲裂,花凉心说,江正泽这人瞧着不知好坏,但这满山庄的徒弟媳妇之中,倒是唯有林白对他最为关切。
扁素一抬头,抓起一把花生壳丢了林白满头满脸,“谁告诉你她是阳蛊她就是凶手了,脑子被门框给挤着了?还是你小时后奶娘没给你吃够奶,脑子没长好,听不懂人话?”这话可真够毒的,林白八尺多高的大汉,就那么站在那儿气得半天没出声,一张大脸憋得通红。
花凉憋着笑,柳木生觉得这位扁素神医真是性情中人啊,不由得心生好感。
“你,你。”林白不善言辞,支支吾吾了半天,别得满脑门子青筋。
欧阳毅叹了声,“扁神医,那以您看,我师傅他?”
扁素瘪了瘪嘴,翻开一只扣着的酒杯,拎起手边的酒壶将就被注了个半满。酒是好酒,上好的陈年女儿红,酒液一接触空气,浓郁的酒香有一瞬间几乎冲淡了屋子里的腐败之气,然而,只是一瞬间而已。
“血蛊分阴蛊和阳蛊,阴蛊是下来害人的,阳蛊是下来救人的。”扁素从怀里掏出刚刚收进去的瓷瓶,打开盖子,将里面收集的黑色蠕虫一股脑的倒进酒杯里。“阴蛊是施蛊人用自己的血脉养着的毒蛊,分子母蛊,子母下在他人身上,母蛊下在自己的身上。由母蛊控制子蛊,子蛊在宿体里以啃噬宿体的内脏为食,知道吃掉宿体所有内脏破体而出。阳蛊道理相同,只是用意不同,是为救人的,虽然也同样炼制毒蛊,却并不以啃噬内脏为最终目的,善加利用,可是啃噬病人病灶部位。”扁素说话的时候,滴到就被里的蠕虫遇到酒液后剧烈的翻滚起来,渐渐的,黑红色的身体渐渐变成一种近乎透明的水蓝色。阳光从洞开的窗棂照进来,打在杯中慢慢漾起涟漪的水面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微微蠕动。
“这是……”柳木生话音未落,唐次抿着嘴唇走过来,低头看了眼水里的东西,“虛游。”
“虛游?”
“什么是虚浮?”
……
据说,在隋末年间,极南的深海生活着世间少有的鲛人。沿海的渔民都说,鲛人生活在海底深处,浑身血液有剧毒,生性凶残,喜欢在暴风雨夜追逐迷失在海上的船只。
鲛人本不分雌雄,自身不能生育,每到了繁殖期,鲛人便会由深海游到浅海,在夜里唱出歌声迷惑在海上迷失的人。
受到鲛人引诱的渔民最终会落入海中,被鲛人拖入深海。鲛人在渔民尸体里产下一枚鱼卵,也就是鲛珠,鲛珠外层包裹着一层黑色的虫层(类似于寄生虫),具天罡草本中记载,这种包裹着鲛珠的虫层叫虛游,有剧毒,是寄生在鲛人体内的寄生虫。
鲛人产下鲛珠后,虛游随着鲛珠一起进入渔民尸体的体内,为了使自己的宿主能得到足够的养分孵化,虛游会在进入渔民的尸体后,会快速的把宿体的内脏吃掉,直到鲛珠得到了足够的营养从尸体里破体而出。但鲛人繁衍十分困难,一生只能产一颗鲛珠,十颗鲛珠里才能孕育出一个鲛人。是以,十鲛九人,说得便是十个鲛人繁衍,也许只有其中一个能成功繁衍下一代。
“世间还有这样荒诞的事儿?”花凉不由得惊呼,转念一想,前几天自己还曾在后山水榭下的湖中见过鲛人,便也不觉得稀奇了,只是听完唐次的话,突然觉得又哪儿不对劲儿。
是哪儿不对劲儿呢?
“啊!”花凉惊呼一声,“我懂了,后山湖中的鲛人是把施廷钰当作产子的宿体了,所以施廷钰胸口的伤口是鲛人咬破后把鲛珠放进去了。虛游随着鲛珠进入施廷钰的胸口,很快的,施廷钰的内脏都被虛游给吃了。”
“是了,定是如此。”司马翎附和道。
“可是不对啊,就算是鲛人把施廷钰给啃了,又在他身体里下了个卵,咳,不,是鲛珠。那鲛人的尸体呢?怎么会不翼而飞?”柳木生好笑的问。
“是啊,鲛人那么大个东西,总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吧!”花凉附和,抬头巴巴的看着唐次,求解求解求解啊!
唐次宠溺的揉了揉她发顶毛茸茸的发丝,声音轻得仿佛春日暖阳下的泉水叮咚,听得让人不由得浑身舒畅。静静的看着她,似乎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一样,“施廷钰死的那天晚上,鲛人就已经死了。”唐次淡淡的说,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欧阳毅,薄唇抿唇一丝讥讽的冷笑。
“鲛人在产卵后,鲛珠会迅速吞噬鲛人的身体。”一直沉默不语的扁素突然很有兴致的说,含笑的眸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唐次。鲛人已经很少出现了,知道鲛人渊源的人也不多,没想到白马山庄里竟然养着,不,是曾经养着一只鲛人,而面前这位清秀俊逸的小哥则更是有意思。
很有意思!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肌肤细腻光滑,白嫩如十八九岁的少年,仿佛一掐都能掐出水儿来。
花凉一直看着扁素来着,见他一边皱眉看着唐次,一边伸手诡异的掐着自己的脸傻笑,心里别提多怪异了,只觉得这个据说行走江湖三十年,却依旧像个年轻人的老妖精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邪气儿。
看什么看?没看过俊俏的小哥么?
花凉瞪圆了眼睛,闪身挡在唐次身前。
扁素摸了摸鼻子,目光灼灼的看了眼花凉,不是花凉身后的唐次,有意思,有意思,这一趟白马山庄之行,不仅见到了虛游,和碰见了一个比自己还会保养的人,真真是值了。
众人只是不知道这位扁素神医心中所想,只想着他口中的鲛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个。”柳木生突然笑着举了举扇子,“我能问问,鲛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么?”怎么听着都像个不祥之物啊!
扁素哼了一声,“鲛珠外面的虛游虫层含有剧毒,可制蛊,鲛珠更是极天地灵气的至宝,至于功效。”目光在众人的身上转了两圈,“鲛人长寿而不死。”众人一听,莫不是膛目结舌,“长生不死?”
扁素点了点头。
“既然长生不死,为何要产子?”花凉突然问了一句,感觉握着自己右手的那只手紧了紧,不由得扭头看了唐次一眼,发现他的脸色有些殷白。“木头?”
唐次摇了摇头,不着痕迹的伸手按住了胸口。
扁素若有所思的看着唐次,咧嘴一笑,“也许是寂寞吧!”
那么漫长的岁月,没有疾病,没有死亡,渐渐消亡的族群,它们选择如此惨烈的延续后代,大概是因为寂寞吧!
花凉莫名的鼻头发酸,想到那日见到的鲛人,突然觉得,拥有了无穷无尽的生命又如何?寂寞才是世间最可怕的东西,它总能磨灭掉世间的一切美好。
众人不胜唏嘘,但到底是有人打破了沉默.郭毅站出来,面色微冷的看着扁素道,“所以呢?是有人用湖中鲛人产出的鲛珠外面包裹的虛游做成了阴蛊,下在江正泽身上?”
“正是如此。”唐次皱了皱眉,目光波澜不惊的看着屋子里各怀心思的人,木然道,“那天晚上,施廷钰从晚宴离开后,在回廊里遇见了翠玲,从翠林口中,我们得知,也坚定的以为施廷钰去了后山水榭,也理所当然的认为,施廷钰是在到达水榭后被人暗害而死。
但事实上,施廷钰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被人杀害的。施廷钰确实去了后山,从后山回来后,他独自一人脱了外衣给自己身上的伤上药。几天前,洛雷和他发生了一些冲突,当然,主因是月姬夫人。两人大打出手,施廷钰胸口受了些伤。锦客轩里几间客房的檀香都被动了手脚,里面下了容易让人深入沉睡的肉豆蔻,所以入夜后,锦客轩里发生了什么事儿,谁也不知道。
屋中没有打斗的痕迹,门锁没有损坏,凶手是施廷钰认识的人。凶手出其不意杀了施廷钰,用二老爷杂物室里的轮椅施廷钰的尸体推到了后山水榭,将尸体抛入湖中,施廷钰的尸体引来了鲛人,鲛人在施廷钰身体里产下了鲛珠。”唐次淡淡的说,众人听得入迷,仿佛被他带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完全没有意识到,故事里的人事物就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