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花凉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白天花魁给唐次的那根手指头,所幸爬起来,披上外衣去找唐次。
人还没到花房,便见唐次扛着锄头从花房闪出来,她连忙跟上。
唐次从角门离开,一路扛着锄头去了城西的墓场。
一股阴风吹过,花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跟着唐次进了墓场,躲在一个两人合抱出的大树后面偷看。
唐次来到葛忠的坟前,低头看了眼墓碑上的墓志铭,扯唇一笑,挥舞着铲子将坟墓挖开。
葛忠的尸体面目全非,用上好的锦缎裹着,尸体干瘪,全身皮包着骨头,没有致命伤口,皮肤呈蜡黄色抱着骨头,若不是那一身衣衫和断掉的右手小指,任谁也看不出这个便是葛忠。
他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线抬起葛忠的尸体,果然,尸体右手的小指是死后才切割下去的,而他手里的小指,是那日葛忠意图染指花魁,花魁与他撕扯指尖用匕首割断的。
那么说,这个人不是葛忠?
他又低头看了看‘葛忠’的尸体,用小刀割开尸体的喉管,果然,尸体的喉管里淤积了打量的灰尘。
又看了看那张被砸的面目全非的脸,唐次忍不住笑了,果然如此。
起身将尸体重新掩埋,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他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大树,唇角勾出一抹浅笑,“出来吧!”
原来他早就发现自己了。
花凉摸摸鼻子从树后走出来,“你发现了什么?”
唐次道,“恭喜你,死的这个不是葛忠,你做不成寡妇了。”
“什么?”这次花凉不淡定了,“你什么意思?”
“这个人是被关在密室里用烟熏加火烤死的,尸体眼中脱水才会造成这种干尸一样的尸体。尸体口鼻中有大量的灰尘,尸体背丢进井里砸烂了脑袋是为了掩饰死因,就好比,面对这么一张破烂的脑袋谁也不会二次验尸,另外,凶手可能是想造成他就是葛忠的假象,把尸体的手指剁掉了一个,可惜,死后和死前的伤口不一样。葛忠曾经要亵渎花魁,被花魁割断一根手指,就是尽早那根。这尸体上的伤口,刀口整齐与花魁交给我的那根手指的切口对不上。”
花凉一愣,深深觉得不可思议,“那这个人是谁?葛忠又为什么要假死?他现在人呢?”
“不知道。”
二人偷偷回到葛家的时候,整个葛府灯火通明,巧云见花凉回来连忙苦着脸冲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手,“我的姑奶奶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花凉一愣,心头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事?”
巧云看了看四周,凑到她耳边说,“大少爷领回来的女子,叫花魁的死了。”
“花魁死了?”
“是呀,尸体就放在大厅里呢,大少爷已经派人通知了官府,现在正召集府里所有人到大厅呢,就差你了。”
花凉心底一沉,想到白天花魁还活生生的,怎么才几个时辰人就死了?
会跟她给唐次那根手指有关么?还是她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
一边想着,人已经随着巧云来到了大厅。
大厅里所有人都面色阴沉的看着坐在上座的葛林,大厅中央摆着一副担架,花魁的尸体就躺在担架上,原本绝色娇艳的脸此时苍白如纸,隐约中透着一丝青黑,仵作草草的验过尸体,好一会才道,“花魁是中毒而死。”
“中毒?”众人中传来一阵惊呼,几个女人吓得脸色苍白,纷纷抬头看葛林。
葛林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是什么人杀了她?”
花凉躲在人群里看着花魁,却见她身上的衣物与白天的不是同一套,但却不是中衣。花魁死亡时间是三更之后,按理此时已经是入睡的时候,花魁为何要换衣物?是去见人么?她又是要去见谁?
她脸上的妆容只描画了个轮廓,应该是化妆到一半才死的。
她下意识的在人群里找唐次,果然,在不远处找到了低垂着眸子的唐次,她悄悄走过去,轻轻拉了拉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冰凉冰凉的。
唐次低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又或者是怜悯,她突然觉得心口一疼。或许他是觉得,若不是花魁把那东西交给他,她就不会死。
“花魁不是谋杀,是自杀。”仵作说道。
“咦?”花凉不敢置信的看过去,却听见那仵作说,“花魁姑娘的梳妆台上摆着两种胭脂,一种是惠兰香,一种是紫棠香,两种胭脂分开用是无害的,若是混合在一起就成了剧毒之物。
花魁姑娘生在画舫,这两种胭脂的用途并不隐晦,一般姑娘都会知道,花魁这样的身世的必然也是知道,可她却是偏偏两种一起用,定是故意的。另外,从她的枕头下面也找出了一封遗书。”
一旁的衙役从怀里取出一封花魁的遗书,经过确认,已经证实确实是花魁的亲笔信。
信中花魁说,葛忠是她杀死,那日葛忠是跟她在一起的,意图调戏亵渎她,她愤怒之下用钝器打伤了葛忠的头,又把他关在她在外的一处房屋的密室里,用火熏烤而死。
葛忠死后,她日日不能安眠,最终选择死亡。
仵作表示要开棺验尸,葛林本不同意,后来衙役拿出县太爷的手令才得以验尸,开棺后,葛忠的尸体俨然已经快要腐败,原本唐次在他喉咙割开的伤口处还没来得及处理,仵作见了时候,脸色难看的道,“有人先了一步查看过尸体,喉咙有大量灰尘,确实是烟熏而死。”
此事便就此草草结案。
因为花魁本就是画舫女子,没有后台,官府对这桩悬案也乐于顺水推舟,就此以花魁作案而结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