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司马拓云州史记记载,淮南有鱼,居深湖,麒麟朱红,肉质鲜美,让人得陇望蜀,食之忘魂。”花凉摇头晃脑,颇为得意的说。
柳木生挠了挠头,身后突然蹿出个人,可不就是李牧云,“刁妇,说的什么呢?之乎者也的,卖弄文采?”说着,一屁股坐在花凉旁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呸呸,这是那一年的陈茶了?给小爷上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唐次为这新春的碧螺春鞠了一把同情泪,慢条斯理的继续吃饭。
“臭小孩,你懂个屁。”花凉回头瞪过去,这小子不是受了惊吓要被先送回洛阳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李牧云哼了一声,“哼,小爷才不会任人摆布,这次不抓到凶手,小爷死也不会走。”
花凉嗤笑,真想叫他去死一死算了。
“行了,别瞪了,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你说,你说说到底是什么意思?”李牧云毕竟是小孩心性,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事儿充满了好奇心,所幸拉住花凉的手不放,缠着她说下去。
柳木生眼唇而笑,郭毅佯装没看见,一心对着满桌子的菜肴大快朵颐。
“我的爷,你不是不喜欢听我说话么?”花凉难得矫情,逗着李牧云。李牧云脸上微微一红,哼了一声,“唉,小爷可没说过,行了,你赶紧说。”
花凉瘪瘪嘴,柳木生噗呲一声乐出来,唐次宠溺的伸手揉了揉花凉的发心,完全没发现自己心中的异样。
郭毅微微抬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唐次,柳木生抿唇而笑,唯有那人自己不得而知,自己此时看着花凉的表情是有多柔和,多宠溺。
这世间情之一事,有时候真的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郭毅狠狠喝了一口女儿红,辛辣的酒液滚入喉咙,他眨了眨眼,望着窗外摇曳的树影,突然想到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那遥远的故乡,也有那么个好姑娘在等着他。
他心底一阵妥帖,唇角含了笑,下意识的按了按自己胸口的位置。谁也不知道,这个刑部衙门里行事最为古怪的郭铁嘴郭大人有一个怪癖,就是喜欢带着自己所有的全部家当满世界跑。
“我给你们讲个我家乡的事儿吧!”花凉倒了一杯茶,娓娓道,“我们淮南临运河,河中盛产各种鱼类,却唯有一种鱼鲜美异常,叫明红。在隋炀帝还没有开凿运河的时候,淮南的渔民捕鱼都不捕捞二百尺一下的鱼类。直到隋炀帝开凿运河的时候,一位监工的官员偶然从底下工事手中得了一尾浑身殷红的鱼,诸位大臣都未见过这种鱼,恰好当时监工随行的厨娘中有一位专司鱼类的厨娘,这厨娘早些年走南闯北,是有名的厨神弟子,她曾于滇南以北食过此鱼,便上建监工,说此鱼浑身皆有剧毒,但肉质鲜美,食之有美容养颜,益寿延年之效。那监工食用之后,果真觉得美味无比,此后便日日三餐,一餐不落的食用。一开始,这位监工确实感觉身体康健,可一个月后,身体突然出现一些癔症,直到后来,突生怪病而死。据说似的时候,身上长满了红色的燎泡,里面生出黑色的小虫。”
花凉说话,之间柳木生和郭毅的脸色殷白一片,不由得一笑,“所以啊,此物虽好,却不得过多食用。”
柳木生果真一把丢了筷子,口中发酸,一点食欲也没有了。
“这鱼如此之毒?你还敢吃?”郭毅抬头,花凉一乐,“其实也不尽然。我刚才说的故事是州县志里面记载的,当时并没有具体说那个监工到底是为何而死,但多半是因为食用了不该食用的地方。明红鱼不仅身体多出有毒,其肉之中也会因为水域环境而有所不同,在水质不好的地方,明红鱼的鳞片之中容易滋生寄生虫,这种寄生虫藏在鳞片之中,一旦此鱼因处理不干净,或是没有烹饪熟而进入人体,变回在人体之内随着血液游走,最后在食用之人的身体之中快速繁殖,引发各种疾病。那位监工大人大概是因食用太多,导致寄生虫打量繁殖,最后变成成虫从皮肤发病。”
柳木生眨了眨言,突然觉得腹中一阵翻搅,好像昨天才吃的明红鱼全都变成了小虫子在肚子里翻滚,整个人都不好了。
花凉好笑的看着柳木生,唐次端起茶杯挡住脸,唇角微微勾出一抹浅笑,“柳大人不用介怀,据说那位监工是生在滇南的,滇南人食用海鲜喜欢剃成薄片左以酱料食之,此种食用方法虽然较比煮熟食用更鲜美百倍,却有一弊端,弱食用之鱼有寄生虫卵,便很容易因食用过多而染病。”
花凉笑倒在桌子上,支着下巴看着柳木生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脸,“我都是让厨师煮熟才食用的,实在不会生出什么怪病。”
柳木生知道自己被个小丫头给戏耍了,气得脸红脖子粗,重重灌了口茶,再不说话。
“只是。”唐次突然抬头看着花凉,“花凉,你说,这明红鱼浑身皆有剧毒,都是何处有何毒?又有何副作用,你可是知道?”
花凉咦了一声,“你怎么也对这个有兴趣了?”
“说说。”唐次抿了口茶,这时候,送鱼的鱼贩子正好从外面进来,不巧正于两个胡人檫身而过,其中一个胡人一把抓住他的手,“唉,你站住。”
鱼贩子狐疑的抬头,“有事儿?”
这胡人可不正是巴图么?他前几日被柳木生给抓了,这几天虽然放了出来,但仍旧一肚子火气,实在是看什么人都不顺眼。
“你鱼篓里的水弄湿了我的鞋子。你待如何?”
鱼贩子眨了眨眼,低头看了他的鞋子,忍不住皱了皱眉,“我陪你一双便是。”
巴图冷哼,“赔?那好啊,我这鞋子是金丝纹饕餮的锦靴,你可看好了,没有十两银子可下不来。”
鱼贩子脸一黑,“十两?”
旁边的浩瀚上来揪住鱼贩子的领子,“怎么?你还想耍赖不成?”
鱼贩子脸一白,优待再说,旁边突然窜出来个姑娘,挡在他身前,“唉,我说你们两个骗子,还没在大牢里待够是不是?如今竟然又来讹诈?”花凉叉着腰,恶狠狠的瞪着巴图。
巴图一愣,一回头,果然看着柳木生正端着茶杯朝他看过来,脸上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笑,吓得差点没尿了裤子,连忙推了好几步,恶狠狠的对鱼贩子和花凉说,“你,你们,老子不和你们一般计较,浩瀚,走。”拉着旁边的浩瀚“腾腾腾”上了楼,连饭也不吃了。
“多谢姑娘。”鱼贩子低眉顺目,阳光从门外射进来,打在他白玉般的脸上,俊俏的模样着实不像是一个鱼贩子。
花凉一乐,“没事没事,这不是吃了你好些天的明红鱼,怎么也不能看着你被他们这些骗子讹诈?”
鱼贩子苦笑两声,“谢姑娘关照,不过那明红鱼,委实不易多吃。”
“哦?”
鱼贩子一抬头,见是一位穿着蓝色儒衫的年轻俊美公子,轻轻退了一步,“公子不知,这鱼浑身都有毒,吃多了总是不好。”
“唉!我说,唐兄你总歹着个鱼干什么?”柳木生扬声问。
唐次低头看了眼桌上的鱼,“柳大人,你可记得,王府婚宴上的菜单中,可是有一道明红鱼?”
柳木生一愣,“啊!谁记得这个啊!更何况,那天在在衙门里,你不是做了些验证,让狗吃了明红鱼的内脏,没什么剧烈的反应啊。”
“这位客官倒是有所不知了。”鱼贩子忽而一乐,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明红鱼虽说有毒,但也不至于真能把人给毒死的。”
唐次颇有兴趣的问,“小哥给我们说说。”
鱼贩子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这鱼的内脏有毒,其毒毒素不重,食用之人,至多会导致轻微腹泻。其骨之毒,吃了容易让人浑身发痒,至于鱼肉,若是生在不干净的水域,容易滋生寄生虫,食之副作用个人不一。”
众人一听,倒是与刚才花凉说的差不多。
“哦!”唐次应了一声,突然问了一句,“那鱼头呢?”
鱼贩子微微愣了愣,“公子何以有此一问?”
唐次看了眼,侧头看了眼花凉,“我见她每次做鱼,鱼头都会剁掉。有碍观瞻。”
花凉咦了一声,“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那鱼贩子一乐,“倒也不是什么,就是明红鱼的鱼头虽然无毒,但是有一个比较特殊的作用,食用与否,因人而异。”
“哦?”唐次皱眉,“何用?”目光看着花凉。
花凉脸一红,鼓着腮帮子剜了他一眼,“催情。”
“啊!”
这下子不止唐次红了脸,连正在吃饭的郭毅都差点被一口鱼卡住,猛地抬头看着花凉。花凉恨不能赶紧找个地缝转进去,干巴巴道,“臭木头,谁然你问那么多。”
“原来是助兴的作用”柳木生一拍扇子,“哈哈,原来还有这妙用。”
“妙用个屁。”花凉猛地一拍桌子,“才不全是那样子呢,明红鱼的鱼头虽有催情作用,但若是和某些药草合用,可以起到麻醉的作用,我们家那儿的一些老大夫还是知道这用途的。”
柳木生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唐次的鼠蹊,视线又落在花凉身上,了然一笑,这一笑,当真是笑得花凉心底发麻,一把抓起鱼贩子鱼篓里的一条鲫鱼丢过去。
柳木生没防备,只觉得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啪叽一声砸在脸上,凉凉的,用手一摸脸,滑不溜丢,“花凉,臭丫头,你你你你。”
“你个大头鬼。”花凉气恼,抢过鱼贩子的鱼篓子,整整一篓子的鱼全扣在柳木生头上。
大堂里的食客一阵哄堂大笑,花凉红着脸,也不顾的吃饭,“腾腾腾”往楼上跑。
唐次皱了皱眉,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地上活蹦乱跳的鱼,站起身往门外走。“唉!”郭毅也跟着起身,“唐公子去哪儿?”
唐次回头,“走廊里的盆摘需要点特殊的肥料,我去买一点。”
柳木生“啊!”的一声抬头,“我说唐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那两盆花?”
唐次回头,唇角带着笑,柳木生却忽而觉得后脊梁骨一片生寒,便听唐次说,“柳大人,花凉年纪小不懂事儿,还请柳大人见谅。”
“我!”柳木生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唐次已经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