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打算说?”蒙飞推开门,郭毅惨白着脸坐在房间里,一双略显阴郁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他。
蒙飞转身关了门,径自走到他身边的小几前落座,“说什么?”
“你查到了什么?”郭毅皱眉问。就在刚刚,他收到了飞鸽传书,林元洲和王力都被烧死了,船上的人无一幸免。沧州刺史温飞在回京途中也在马凤坡遇害,随行人员除了曹彬离奇失踪,无一幸免。
蒙飞淡淡的看着郭毅,“我不懂郭大人说的什么。”
郭毅皱了皱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要隐瞒,如果不是有所怀疑,你没道理亲自坐船压货,并且瞒着蒙恬。”
一说到蒙恬,蒙飞脸上的表情顿时凝重了几分。
他微微侧头,虚掩的窗棂外是一望无际的芦苇荡,偶尔风一过,齐刷刷倾了一片。
“林元洲和王力被烧死在船上,温飞也在回京途中遇害。”郭毅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蒙飞脸色幽地一边,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成拳头,重重砸在小几上。
郭毅一勾手,救回差点被震碎的茶壶,若有所思的看着蒙飞,“所有关于沉船案相关人员,好像一夕之间全部离奇死亡或消失,现在唯一的幸存者,就是你。”他慢条斯理的说,把茶壶轻轻放回小几正中间,修长的食指轻轻拂过茶壶的边缘。
“郭大人。”许久,久到郭毅已经失了耐心,蒙飞才淡淡开口,“大人对韦后怎么看?”
郭毅一愣,不由得皱眉,作为殿下之臣,切不可妄意天听,遂抿唇不语,若有所思的看着蒙飞。
蒙飞似乎也并不想听他的答案,径自倒了杯茶,轻轻抿了一口,“圣上对韦后宠爱有加,盛宠十数年不衰。历经艰辛终是立了韦氏韦后,对长公主长宁公主更是宠爱非常。”
郭毅静静听着,目光落在蒙飞略显苍白的脸上,“你想说什么?”
蒙飞讥笑一声,“韦后和太子殿下关系似乎并不是很好。”说到这儿,蒙飞突然凑近郭毅耳边,“郭大人!”
郭毅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蒙飞接下来要说的话,必将会在自己心里激起惊涛骇浪。
他似要阻止蒙飞说出来,蒙飞嗤笑一声,猛地伸手压住他的肩,“韦后有废太子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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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在世,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是你的心头肉,骨中刺,不能动,不能碰,是要小心翼翼护着的。
花凉小心翼翼的关好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肃冷,床上的人仍旧安静的躺着,静静的,薄薄的冰霜覆盖了他的脸,把他本就略显苍白的脸映衬得越发青白了几分,便是那根根眉毛,冰霜下都显得格外的清晰。
大夫说他身中剧毒,能活下来的希望不大,可她就是知道,他不会死的,他还没有带着她去洛阳看看繁华的南市和平安坊,还没去见识一下国子监,怎么会死呢?
“木头啊。你看,咱们马上就要到洛阳了,也许你的身世很快就要解开了。”她轻轻的笑着,拂过他的脸颊,冰冷的触感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忍不住抱怨道,“真冷,你醒过来吧,当冰块有什么好的?怪丑的。还有啊,你是不是也想要那块兵符?我悄悄告诉你,在我这里的,离开白马山庄的时候,月姬交给我的,只是我一直瞒着你没有告诉你。现在你醒来,我什么都告诉你,什么都给你,你说好不好?”
风从虚掩的窗棂吹进来,乱了发丝,她不由得苦笑,摸了摸鼻尖,兀自从怀里掏出蒙飞交给她的绸布薄包裹,“你看,蒙恬也有东西交给你,你说她是太宗皇帝的妃子,你们若是真的相识,想必你也是与皇家有些关系的吧?也许你曾经是个侍卫,或则是个当官的,也许。”说到这儿,花凉打开包裹的手微微一顿,目光落在唐次腹部的位置,忍不住惊愕道,“难道,难道你是太监?”这猜测着实把她自己下了一跳,忍不住伸手去掀被子,掀到一半,又觉得极为不妥,只好讪讪的放下被子,“我不管,就算你是太监,我也是心悦你的。”说着,手已经掀开绸布,里面是一块金色的腰牌。
纯金的腰牌?
花凉微微一愣,“这是何物?”
花凉翻了翻牌子,巴掌大小很有些分量,尾端拴着的璎珞有些褪色,显然是有些年头了。
牌子正面刻着两只交颈的麒麟,背面刻着两个字,可能是因为时常被拿出来把玩摩擦,自己已经有些模糊,但依稀可以便认得出,上面是‘唐刺’两个字。、
唐次!
唐刺!
花凉花容失色的看着唐次,难道此唐次非比唐刺?他应该叫唐刺?
不无可能!
唐次拿着腰牌上下打量,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花凉连忙把腰牌收进怀里,猛地转身, 李牧云面色微红的推门进来,见到她时咧嘴一笑,二话不说的冲过来抓住她的手就往外走。
花凉一时没反应过来,生生被他给拽到甲板上。
“唉,李牧云,你干什么?”花凉一边揉着被抓疼的手,一边抱怨道。
李牧云不屑的瘪了瘪嘴,冷哼一声,“你以为小爷愿意抓你么,还不是为了。”
“为了什么?”花凉狐疑的看着他,李牧云脸一红,“哪来那么多废话?听小爷的便是了。”
花凉冷哼,“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李牧云气得脸红脖子粗,恶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哼,要不是看在柳木生的面子上,信不信小爷一刀砍了你。”
花凉不由得皱了皱眉,想到柳木生,心里莫名的有些沉,他屡次舍命救她,她又怎会一丁点也感觉不到他的情意?可这世上啊,什么都能控制,唯有这感情一事,最是让人无法控制,捉摸不透,强求不得,她喜欢唐次,便绝无可能在喜欢上别的人。
李牧云见她神色不对,讪讪的摸了摸鼻尖,忍不住大声道,“行了,搞得我跟强抢民女似的,不过是让你来看看,咱们快到洛阳了。”
花凉一愣,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真,目及之处的尽头,一片乌压压的城池在午后的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洛阳!
这就到了洛阳了?
花凉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李牧云见她膛目结舌的样子,从一旁侍卫的手中接过一只大约一尺长,筒型,青铜铸造的物件递给花凉,“给,用这个看。”
花凉拿到手里,只觉得这东西有点沉,青铜壁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上端细,下端粗,两端镶着透明的玻璃,并微微向外凸起。“这是何物?”
李牧云得意的一笑,“千里镜,番邦进攻来得稀罕物件,皇上赏赐给我父王的。”说着,用手比了比,示意她把管口细小的一段对准自己的眼睛,“你看,对着洛阳的地方看。”
花凉狐疑的把管口对准自己的眼睛,狭小的镜孔中,洛阳的全貌仿佛一下子拉到眼前。
繁华,巍峨,仿佛一座天府之城,万邦来朝。
花凉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儿,目不转睛的看着,握着千里镜的手不由得紧了又紧。
洛阳!
真的就到洛阳了?
她说不出自己此时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激动,甚至是畏惧的。她并不知道这次洛阳之行,对她,对唐次到底是好还是坏,但她知道,路,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宣州那趟浑水,死了那么多人,在沧州,他们连柳木生和郭毅都打算杀掉,自己和唐次,如果没有李牧云和柳木生的庇佑,又能活着回去么?
“怎么样?壮观吧?”李牧云得意的说,“别像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回头到了洛阳,你和唐木头就住小爷府中。”
花凉放下千里镜,神色复杂的看着李牧云,“你说你会帮唐次请御医。”她现在最担心的,只是唐次是不是能醒过来。
李牧云拍着胸脯保证道,“当然,御医肯定能把唐木头治好。”
花凉看着他,又看了看目光所及之处的那座巍峨的城,心里莫名的有种不安感。
“花凉。”
“嗯?”花凉皱了皱眉,李牧云走到她面前,十四五的少年已经出落得挺身玉立,高出她半个头,身上淡淡的桃木香带着世家公子的优雅。
“如果,小爷是说如果。”李牧云面颊微红的说,“唐木头醒不过来,你,柳木生。”
“李牧云。”花凉不由的大喊了一声,“木头不会有事儿。”
李牧云有些愣,“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花凉一把推开他,“腾腾腾”回了船舱。
李牧云摸了摸鼻子,回头看了眼身后憋笑的侍卫,“笑什么呢?”
侍卫连忙摇了摇头,“回世子爷,没有。”
李牧云哼了一声,“我就想不明白了,柳木生怎么会喜欢这么个傻丫头。”
“你想不明白的事儿多了去了。”
李牧云一愣,郭毅正从船舱里出来,“你怎么出来了?”
郭毅抿了抿唇,接过他手里的千里镜,“洛阳是不是出事儿了?”
李牧云一愣,狐疑的看着他,“你,什,什么意思?”
郭毅冷哼一声,“看来,果真是出事了?”
李牧云摸了摸头,“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郭毅一笑,阴郁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李牧云。
李牧云一愣,暗骂了一声,可恶,老狐狸,套路我。
“我不知道。”
“你知道。”
“好吧。”李牧云苦笑,“确实发生了一些事儿。”
“跟太子殿下有关?”郭毅试探的问。
李牧云微愣,“你怎么知道?”
郭毅已经不用再问了,洛阳那边确实出了事儿,韦后和太子殿下,这确实是一道至关重要的大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