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子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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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两种不同的供词

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这一夜,宣州城里注定是很多人的不眠夜。

衙门里的西厢房会客厅点了一夜的等,门口的衙役交头接耳,却是不敢前去探问,只抓住了捕头的手,试探的询问一二。

捕头抹了抹脑门,看了眼不远处紧闭的房门,咧嘴苦笑,“·这,我怎么知道?大人们心中自有定数,咱们啊!”说着,抬头看了眼天色,捂住肚子,饿得有点胃绞疼。

彼时,房里的气氛亦是越发的凝滞。

郭毅看着段白杨,“所以,你们改了船道去追那黑衣人。”这话是笃定的,段白杨点头。

“不对。”一旁的柳木生突然出声道,“追黑衣人罢了,按你所说,二十二日晚,船就停泊下来,次日已经开始往岸口行驶,然,从那段河道一直到出事河道,不出半日就能到达,可船是二十三日夜里才出事儿的,这段时间,足够你们往返。”

段白杨脸色微沉,旁边的郭毅又道,“栁大人所言极是,段公子可否解释一二?”

段白杨苦笑道,“栁大人所言确实属实,若是当时追到沧州马上折返,船必然不会在那段河道沉下,可是事实上船追到那段河道之后,具体又发生了什么,在下也是不知道的。”

郭毅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微皱眉头,“此话怎讲?”

段白杨沉默,一旁始终沉默的敏书突然说道,“大人,其实沉船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

花凉诧异道,“这怎么可能?”

“却是如此。”段白杨继续回忆道————

船一路顺着宣州河道追到临近沧州河道上,这时,货船几乎已经就要追上那只小船了,这时,岸边的芦苇荡子里突然飘起一团红雾。

红雾迅速弥漫开来,一楼甲板上也不知什么人喊了一声妖怪。段白杨马上跑到甲板边缘向下看,果真河面上漂浮着一团团红色的胶状物,红雾从四面八方涌上来。

段白杨马上吩咐吴钱调转码头,然,再回头去找那小船,小船上却是空无一人。

船老大还没来得及调转船头,船上的人便纷纷昏倒。

段白杨是最后昏倒的,在此之前,他意识到不对,马上转回船舱去找敏书,将敏书和唐次带到甲板上,想要放下船侧吊悬着的小船逃生,人还没下船,一阵昏眩袭来,人就不省人事了,等在醒来时,人已经泡在水里了……

众人因段白杨的话而短暂的沉默,如果按段白杨所说,当时沉船之前,空气中漂浮着一团红雾,之后所有人就都昏倒了,直到落水之后,才醒过来,而且,醒来之后,段白杨也并没有看见货船。

“段公子的意思是,你们落水之后醒来,但是却并没有发现船的踪影?”花凉突然问道。

她偷偷看了眼唐次,心中一阵阵难过,只压抑着冲过去质问他的冲动,扭头看着段白杨,不,也许她只是想找一个理由看着段白杨身边站着的敏书。

段白杨说,从水里出来后,唐次一直昏迷不醒,是由敏书一直贴身照料。她如何会不知唐次对敏书的特别?那么,是不是唐次因为零飞香,因为敏书,找到了自己遗失的记忆?

如果他真的记起了一切,自己又要何去何从?

“是的。我们并没有发现沉船。”段白杨说,“因为当时情况比较危险,很多人都在水中挣扎,上岸后,我又着急去找船和货物,有联系朋友去找那个孩子,因此也才耽误了来向各位大人告罪的事儿。”段白杨语气诚恳,不似作伪,郭毅看了看柳木生,在场的人有一半以上的人都知道,之前茶叶商叶富贵曾说沉船之前看见过唐次,也就是说,他是看见船沉了的,并且看见唐次。两个都是沉船事故的幸存者,两者的供词却截然相反,那么,到底是谁说了假话?

花凉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唐次,唐次木木的摇了摇头,“二十二号晚,我便一直陷入昏迷,所经历之事一概不知。”

花凉微惊,以前他虽发病,却从没这么长时间昏迷不醒,难道是……

一直没说话的敏书突然说,“唐公子却是一直昏迷不醒。我们也确实没有见到船沉,落水后醒来就没见到失踪的船。”

郭毅沉吟片刻,柳木生突然冷笑道,“那为何叶富贵却说,看见沉船了?且在沉船的时候还看见过唐次。”此话一出,花凉忍不住扶额,郭毅已然气得浑身发抖,恨不能把柳木生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装着豆腐渣子。

段白杨脸色很奇怪,敏书带着帷幔,倒是看不出表情,至于唐次,大概除了木然,还真找不到什么表情适合他。

郭毅紧紧咬着后槽牙,一旁的王力偷偷看了眼柳木生,连忙打圆场说,“哈哈,段公子,你在仔细想想,当时的情况真的就如你所说的?”

段白杨凝眉看着郭毅,点了点头,“绝无虚假。”

一时间,室内安静得仿佛钢针掉地的声音都能听见,郭毅烦躁的原地走了几圈,皱眉看着屋子里的众人,好一会儿才抿了抿唇,看了眼窗棂的缝隙中渗进的阳光,不由得道,“天亮了。“说着,回头看了眼王力,“王大人,安排几位休息下来吧!见天先到这儿。”说完,率先离去。

王力早已是饥肠辘辘,更何况与郭毅站在一处,着实让他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现在能离开,真是再好不过的了。

王力着人安排房间且不说,花凉离开后直接回到自己房中,柳木生担心她做傻事连忙跟了过去。

“你跟着我干什么?”花凉苦笑着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柳木生。

阳光正好,从茂盛的枝丫间渗透下来,庭院里的葡萄藤下,斑斑点点的黄。她就那么静静的站在葡萄树下,脸色有些苍,本是贴身的广袖襦裙已经显得略有几分空旷,这几日,她必是心惊胆战的念着唐次的。

想到这儿,柳木生不由得心口一窒,张嘴刚想说些什么,缺发现花凉正一脸坦然的看着他。

已经滚到嘴边的话终是哽咽住,再也无法出口。

他轻咳一声,尴尬的甩开扇子掩住脸,“废话怎么那么多?本大人来赏花。”

花凉眨了眨眼,指了指院子里的葡萄藤,“这是花?”

“唉。”柳木生猛地一收扇子,恶狠狠的压低身子,俊逸的一张脸突然凑近她面前,男子身上特有的檀香味扑面而来,花凉脸一热,两忙退了两步,错愕的看着他。

柳木生压下心头的失落,佯装无所谓的笑了笑,“本大人喜欢看葡萄,不行么?”

“葡萄,别名草龙珠,落叶藤本植物,褐色枝蔓细长。近圆形单叶互生,近全缘至3~7裂,叶缘有锯齿。叶腋着生复合的芽。卷须或花序与叶对生。两性花、雌能花(雄蕊较短,花粉不孕)和雄花;野生种常为雌雄异株。5片花瓣,顶部连生,开花时自基部与花托分离呈帽状脱落。”薄凉的声音从小院的月亮门处传来,在说道,(雄蕊较短,花粉不孕)的时候,好像刻意加重了几分语气,听起来特别认真,特别坦诚。

花凉诧异的抬起头,愣愣的看着唐次走过来,经过自己时,那种淡淡的药草香扑面而来。

“唐次。”她猛地转身拉住他的手,“你。”她张了张嘴,突然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刚刚那么冷淡的面对她,让她恍惚中觉得,自己看见的也许只是一个跟唐次长得很像的陌生人罢了。

唐次微微低头看了眼抓住自己袖摆的素手,眉头皱了皱,心口微微一窒,好一会儿才木然的转头,冰凉的手轻轻覆在她的手上,一点点从袖摆上扯下。

滚着荷叶边的袖口被她大力的捏得皱成一团,委委屈屈的搭在他素白的皓腕上,却也显出了几分慵懒。

“王大人安排我住在东厢。”唐次抬手指了指小院西边的厢房,木木的说。小院是府衙内宅辟出来的厢房,里面占地不广,平日里都是王力用来招待客人的。左右各一间厢房,原来人少,王力就把花凉一个人安排进小院里,现在郭毅让他把段白杨等人也安排在衙门住下,居所就显得紧张了,无奈之下,王力只能把人安排在小院。

柳木生冷哼一声,侧身挡在花凉身前,抿唇瞪着唐次,“你一个大男子,与花凉住在同一个院子恐怕不合适,我去找王大人说,换敏书过来。”

唐次低头看了柳木生拦在胸前的手一眼,皱了皱眉头,视线从他肩膀越过,落在花凉略显清瘦的脸上,木木的点头,“也好。”说着,转身便往外走。

他这一走,不止柳木生愣了,花凉更是气得一跺脚,一把扯开柳木生,冲过去拽住唐次的手臂,一边把人往屋里拖,一边扭头瞪着柳木生说,“栁大人,不送了。”

柳木生讪讪的摸了摸鼻尖,目送二人进了花凉房中,黄花梨的浮雕镂空木门“啪!”的一声合上,素白的窗纸上映着二人纠缠的身影。

“唉!自古国情空余恨啊!”

“自作多情,无病呻吟罢了。”

柳木生猛地转身,郭毅双手抱胸靠在院子里的葡萄架子上。

“郭铁嘴,你个连媳妇都没有的人,你在这二凑什么热闹?”柳木生咬牙且此,只觉得郭毅这人真是越看越讨厌,浑身上写都透着一股子烦人劲儿。

郭毅冷笑出声,“哈,总好过某些想要趁虚而入的人。”

“你才趁虚而入,你全家趁虚而入.”这死鬼为什么不被天雷劈死?

郭毅耸了耸肩,“本官不屑于行那龌蹉之事,倒是喜欢成全有情人。”

柳木生猛地扇了扇扇子,好半天才压下气焰,眦目欲裂的瞪着郭毅,“郭铁嘴,是你故意把唐次安排到这里的?”

郭毅笑道,“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