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日。
韩子高抵达金口。
彼时,王琳部下常众爱与周文育相拒,自率部攻周迪及吴明彻,周迪等败绩,周文育退据金口。
陈军不利。
韩子高是夜里进了金口城,趁夜色秘见了周文育。
周文育在自己营帐见到韩子高,又惊又怒。
“你最好给个合适的理由,否则就算你有功,本将照斩不误!”
韩子高跪地:“将军请听属下几言!”
韩子高便把曹庆伏击一事细细分析与周文育听。
“此外,这次征战,将军可否有隐隐受制之感?”韩子高直视着周文育,目光坦荡让周文育不禁心生愧意。
周文育虽然行事鲁莽,却也并不蠢。韩子高一分析,他也觉出不对味来。
“我说怎么这次打仗屡屡不顺,憋屈的跟个王八龟孙一样!原来是出了内奸!本将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周文育大怒,登时便要下令召集各将士,却被韩子高拦住。
“将军,子高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我说你个小年轻!”周文育胡子一翘,“你到底打什么主意,一次说个完好吗!跟陈茜那小子一样神秘兮兮!”
“唉。”韩子高微叹了一声,“这句话无论将军您喜不喜听,子高都得说。”
“你们这些读过书的人就是叽叽歪歪!”周文育不耐烦地挥手,“快说!他娘的能有什么事,还扭扭捏捏跟个娘们一样!”
“敢问将军,此次属下囚送徐公扬,是何人的主意?”
周文育脸上现出一抹赦意:“这......”
“还请将军明答!”韩子高抱拳。
周文育也不好意思再隐瞒:“是熊昙朗的主意。他说你心思缜密,武艺高强,甚适合押送徐公扬。本将觉得也没什么不妥啊......”
周文育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其实熊昙朗还说了韩子高身为临川郡王帐下将领,若是出尽了风头实在落了自家人的脸面......
韩子高施了一礼,长跪在地:“徐公扬诈降之时,属下每每提及诈降,熊将军便屡屡挤兑属下。徐贼不得逞被将军俘虏之时,属下观得熊将军脸色极为不好!此次熊将军千方百计支走属下到底安得是什么心!还请将军明察!”
周文育脸色阴郁地看着韩子高,神色极不好。
他当然听得懂韩子高意思。
周文育向来护短,熊昙朗又曾在帐下征战,而韩子高,怎么算都离不了外人两个字。
若是平时,他必会怒而斥之,但今日......
韩子高眼神坦荡,断没有因着熊昙朗挤兑而报复之意,又兼得年初救过自己一次,这次徐公扬诈降也算了救了自己一次。
周文育脸皮再怎么厚,也不好因为护短而毫无理由地斥责韩子高。
况且,韩子高所说,卓识有几分道理。
周文育沉默着不说话。
“若是将军疑虑,子高有一计!”韩子高声音清亮,步步紧逼,不给周文育逃避的机会。
“你!!”周文育顿了顿,终是妥协,“说来听听。”
“此次我军失利,将军大可在熊昙朗面前透出战不力退兵之意,且看敌军会不会趁机来攻即可!这样一来,既能断得熊昙朗是否反叛,又可放松敌军戒备,顺势击拿,何乐而不为?!”
周文育思索了片刻,点头同意了。
“属下还有一请求!”
“说吧说吧!”周文育一想到熊昙朗又叛变的可能,便烦躁的很,连带着也不待见起韩子高。
“请将军不要对任何人说属下返回金口的消息!以免打草惊蛇!”
这个要求周文育没有理由不同意,但他马上想到另一件事来。
“你这一路,从金口城门,到本将帐中,竟无一人发现!这城营守卫事宜,看来需得提高提高。”周文育话虽这么说,可心里其实是对韩子高防备更多。
守卫事宜如何,他身为主将,心里再清楚不过。可竟然被这韩子高无声无息闯了进来!
若他的敌人是韩子高,恐怕他都可以直接斩杀了自己!
这还了得!
韩子高此人,可用之才啊,只可惜不是自己帐下。
韩子高只垂着头,默不作声。
说起来,这躲避的身法,还真离不开与素子衣的切磋。那丫头文不成武不就,只有一手好厨艺,但这闪避的身法却着实奇特。以前教她刀法总也不愿学,后来这老鹰抓小鸡她倒是玩得极为欢脱。而韩子高也算是从其中领会不少。
周文育见韩子高就似哑了声般闭口不言,也不再为难他,放了他下去。
韩子高的身影在营帐口一闪,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周文育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只希望,熊昙朗不要让他失望......
然而事实证明,熊昙朗还是让周文育失望了。
敌军起了攻势,若周文育是真心要退兵只怕已经身首异处。
而更具说服力的,是周文育派去的暗卫,亲眼目睹了熊昙朗和敌军接头的一幕。
周文育听着暗卫呈报,嘴唇直哆嗦。
一旁静立的韩子高垂着头,一言不发,心里叹了口气。
比起战败被杀,周文育这般护短的人,更接受不了的,就是属下的背叛了。此刻他心中,必是百爪挠心的。
韩子高也不知该如何出口劝慰,索性敛口不言。
周文育呼呼地喘了几大口气,古铜的脸都气的通红。
良久,他才长出了一口气,面上现出一丝颓靡。
“只可恨,我不能杀他。”
韩子高皱了眉头:“既然证据充足,为何不杀?”
周文育苦笑了一下:“你没有发现吗?我旧兵少,客军多,若杀了熊昙朗,将会人人惊惧,离全军覆没便也不远了,只能......推心安抚,只盼他能浪子回头。”
韩子高沉默不语。
浪子回头?
只怕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