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让我们爱着仓皇老去(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看小说)
43047400000018

第18章

凌晨五点左右他再也睡不着,转头看怀里的薇薇安,也是四目相对,于是一起蹑手蹑脚下楼,晨雾淡淡笼罩在古镇之上,鸡犬之声偶尔传来,像隔着时间隧道,空旷高远,石板路上有零星的人,街铺都上了老式的沉重门板,直到天光大亮才遇到卖豆花的老汉,西里呼噜吃下两碗豆花,又在刚刚卸下门板的小店买了红绳手链,上面有细小的铃铛,晃一晃,声音清脆悦耳,薇薇安抢着戴上,露出夏朴第一次见到的在她脸上转瞬即逝的孩子气。

很快太阳跃上半空,河水依然静静流淌,人们的生活还在继续,并不因他们的到来有任何改变,依旧有人在水边洗菜淘米,晾晒衣服,四周上海话渐渐多了起来,他们的归期也如期而至。

回去的路上薇薇安告诉夏朴,离职是因为觉得公司前途渺茫,她已经不再那么年轻,其实她只不过比夏朴大那么三岁不到一点点而已,所以夏朴觉得这只不过是女人习惯性的撒娇而已,她们不是一直这样对自己的年华逝去夸大其词么?但提到公司,她的语气斩钉截铁,伴随淡蓝色烟雾的呛人味道,他明白她说的都是事实,也不是他们能够改变,于是只能在火车的车厢接缝处相对唏嘘,伴随彼此的话语蹉跎的不止是岁月,还有年轻的心。

望着薇薇安深不见底的眼眸,那些曾经的曾经,都连同那些看得见或看不见的点点滴滴,在岁月和车窗外不断流逝的风景中都渐渐定格成永恒,或深或浅的痕迹,有心绪羽毛般滑过,不疼,有点温暖。只是,在不经意的回首往事时,看到过去的影子,万般美好。

上海并未因为夏朴的短暂离去又重新归来发生任何变化,这依然是纸醉金迷的欲望都市,有安妮宝贝的冷漠疏离,也有张爱玲的才华横溢,精明到骨子里的上海,冷眼旁观着一对对红男绿女,不动声色延续属于自己的冷艳风情。

为什么大上海的夜空,霓虹肆意,却不见一缕繁星?夏朴轻声地问自己,又一次摇了摇头,西塘仿佛一场梦,还没等他沉浸其中,就又一次被现实惊醒。

虽然薇薇安离开公司是早晚的事,但夏朴根本没料到会这么快,前一晚因为大酒而住在小何家里的他只能在周一早上匆匆乘二号线去上班,在地铁黑洞洞的隧道里,看到玻璃上反射出自己苍白疲惫的脸,有不真实的幻灭感。走过漫长的通道,换乘三号线,从地下跃升到半空,心情才略微好了一点点,在等电梯的时候他又见到了薇薇安,比他早一步,他看着背着小巧的笔记本的她挤进电梯,没有跟上去,只是远远看着,在电梯门合拢的刹那,她意味深长的微笑清晰浮现,等他也进到公司,已经看到办公桌上的大红请帖,是薇薇安的。

其实不是不明白,薇薇安和自己没有半点可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有她的果敢坚强,小何说的对,这个暧昧游戏他根本就玩不起,用现在的话说他这个纯**丝根本就不会逆袭成功,黄渤和林志玲《101次求婚》的桥段纯粹就是胡扯。

之前特地叮嘱过他不要包红包,夏朴和小何去参加婚礼时也就只带了一张嘴,记得那天有不大的雨,晚上风很凉,赶到静安寺附近的席家花园时婚礼堪堪开始,新郎是瘦瘦的眼镜男,台湾人,披上洁白婚纱的薇薇安仿佛换了个人一样,他远远看着,那个熟悉的陌生人在华美的乐章中渐渐远去,一颗心渐渐缩成一团。

在扔手捧花的环节,不知怎么,那束完美的百合径自落到夏朴的手上,他一辈子都忘不掉当时那种手足无措,等她在哄笑中转身,眼中闪过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然后照例是大吃大喝,他和小何自顾自在席面上喝酒,那大个的龙虾,肉有些老,没有滋味。

新人敬酒时他们对视,换了中式礼服的薇薇安脸上带着淡淡红晕,有别样的温婉气质,他微笑着致意,说恭喜恭喜,接过酒杯,一口喝干,虽然是低度白酒,也有霸道的辛辣,趁眼中没有泪花,他低头落座,等新人转到别桌,就拉了小何匆匆离席,在雨中浑身发抖,不知是不是有泪水在脸上温存,很快冰冷起来。

眼镜男是二婚,并不是电视剧里俗不可耐的多金富商,只为薇薇安在上海买下一套二手房,小何说,你他妈不想****吗?看那急吧挫男,写了薇薇安名字的房钥匙往她手里一塞,她特么就点头嫁了!你行吗?他说,如果真的不能在一起就算了,何必对我那么好呢?接着又说,你个粗人,永远不会理解我们之间的一切,小何骂,蛋!她特么的跟你玩暧昧,你****兮兮的也跟着玩!

就是这么回事,其实薇薇安比他更清楚这一切,他们之间的局,从开始她就是操盘手,举重若轻的拨弄筹码,牵引他如同木偶机械跳跃,这是你情我愿的身不由己。不过就算做备胎他都乐意,就怕连备胎,我们的**丝男夏朴也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这不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后来怀孕三个多月的薇薇安在静安寺的干锅居请他吃饭,即将为人母的喜悦和告别的忧伤在她微微发胖的脸上竭力保持平衡,还是他喜欢的模样,不久之后她就飞回台湾待产,却不幸流产,在等候身体复原的漫长时间里,MSN上渐渐很少有她的踪迹,再以后夏朴几度更换手机和电话号码,前段时间,抱着儿子上网的夏朴才得知,MSN正式退出了历史舞台,他却没有她的QQ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