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来乍到
这是三只中山蚁——郝冰、游浪和海清。
大学一毕业,郝冰被公司分派到中山工作。面对一个陌生城市,她只好通过中介搬进一套三室一厅的出租屋。房东陈姨见郝冰是刚毕业的女大学生,满心欢喜。她说她喜欢房客单纯点爱干净,不会弄坏房子。郝冰看中房子空旷,早晚阳光喜人。不过房租押二付一,得交三千多,对她而言还是蛮重的负担。
为了省钱,她在网上找到舍友海清合租。没多久,郝冰的男朋友游浪也搬过来同住。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郝冰在培训机构当老师,经常忙得没日没夜的;海清幸运地进入国企,工资不算高,但是有双休,福利也相当好,连卫生巾都有得报销;只有游浪理工男一枚,尚在游离,寻找适合他的发展机会。于是,在一间一百二十多平米的出租屋里,上演着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故事。
2、另起蚁灶
游浪从郝冰公司拿到钥匙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半。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住的地方——海清已经等不及他,上班去了。
游浪放下行李,舒展着筋骨,迫不及待地环顾未来的住所。房子在二楼,坐北朝南,整天都能晒到阳光;从外观看,该有二十多年的楼龄了;内部经过翻新,倒还亮堂。大门右手边是厨房和厕所,正对面则依次排开三间房。最左边的是主卧,带洗手间;中间的房间带落地窗,但没遮没挡;最里边就是郝冰的房间——一切正和郝冰视频聊天时看到的一样。
南北通透,宽敞寂然的大厅,吹来徐徐凉风。当瞥见房东祖先的牌位,忌讳的波澜随即涌起。没有丝毫的人气,大理石饭桌更显冰冷。能让游浪感到稍微开怀的是大厅中间的沙发,深绿色,尽管有点脱皮,但质感柔软。他慵懒地把自己丢上沙发,靠在背垫上,心里有种富足感。他对沙发向来有种亲切感。
毕业后,他在广州工作一年,曾做过沙发客。可惜,那时他租的房子空间实在小,摆下一张床,连放书桌的地方都没有,要不然他也想着做沙发客主,接待来自不同地方的朋友。如今看过这新家,地方宽敞,楼层低,还是有可能做沙发客主,心里的满意自是没得说。
他欣喜地摊开双肩,舒服地搭在沙发的靠背上。直等到他回过神来,起身准备收拾行李,才意外发现沙发上留下一个“屁股”,指腹尽是灰尘——显然,沙发被两个女孩冷落已久!
正想着,窗外传来“哔哔”的鸣笛声,打破大厅里的宁静。游浪抬头往窗外望去,阳光正好斜斜地打在玻璃窗上,在这三月天里格外吸引人。他欣喜地移步到阳台,防盗窗上并排着三盆植物。一盆过季的水仙花耷拉着叶子,叶面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灰,绿得不那么明显;一盆是枯黄的仙人掌,连刺都全然失去攻击性;一盆是发财树,长势倒还茂盛,但盆里的土像常年受旱似的裂成一道道的。洗手盆边摆满杂七杂八的东西,下水管表面覆上一片苔藓!
游浪决定上别处转转。他走进厨房,所见更为壮观。小强飞檐走壁,埋怨他惊扰它们的生活;垃圾桶里边上已经被果皮抢占,长满霉菌,却讨好了一群飞虫。再打开橱柜,又是一番光景引入眼帘。一堆面条细细碎碎地散落在未封口的包装袋口,一块略略干瘪的姜冒出几许嫩白的芽,几个土豆长出新绿的苗儿。最为可观的要数窗外防盗网上放着一篮子挺拔油绿的“花”。咋一看,以为是富贵竹的新品种;靠近仔细一瞧,竟然是番薯苗!它们直立着,没有盆栽,无需浇灌,浑然天成,俨然是“无心栽柳柳成荫”的奇观。
“这两位姑娘可真经济。养着番薯苗,平时当花看,饿了当菜吃,必要时还能烤番薯。真会生活!”游浪不无讽刺地揣度着。
有了这“美好的”见面礼,游浪已经对洗手间不抱希望了。他打开灯,朝洗手间张望:空间狭小,地板泛黄,墙壁长苔;窗户紧闭,因长年不开,水汽已使把手锈蚀。靠近窗台的洗衣机缺了一只脚,底下掉满铁锈。正对面,蹲厕上方的水箱里伸出一根粉红色的捆绑带,随手一拉,扬起一股粉尘,断成两节。一旁热水器的花洒不见了,只留一根水管孤零零地摇晃着锈迹斑斑的水管头。唯一喜人的是,蹲位边上的青苔没有阳台洗手盆的厚重。
游浪嘴角上扬,拉起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似乎迅速找到自己作为男人的价值所在。但在这之前,他还要参观一下最重要的阵地——郝冰的房间,也将是自己未来的房间。他走到郝冰房间门口,右手搭在门把手上。有那么几分钟的空隙,他一动不动,仿佛是给自己足够的时间做心里准备。最终,他定了定神,拧开房间门,眼前一亮:窗明几亮,花色的窗帘自然地收向两边,阳光打在书台上,给一排排书铺上一层光晕,房间因此增加了几分温暖的色彩。
游浪摸摸自己的小心脏,深呼吸了一口气,忍不住笑了:还好,和之前视频中看到的是一样的。
初来乍到,为了给大家留个好印象,也给自己个舒心的环境,游浪三下五除二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便套上围兜,准备大干一场。都说女孩子才会持家,游浪却不以为然——男孩子照样上得厅堂,入得厨房!
不过干家务可不是简单的事。光是拖地就是浩大工程,有一百多平米的地呢!游浪挽起袖子和裤脚,往拖把和拖桶里加入洗衣粉、洗洁精和水,不出几分钟,洗洁精的苹果味便盈满整间屋子,香气怡人。但要去除泡沫就得来来回回再拖上几遍。但不管怎么拖,地板上总会残留那么几根头发。游浪没想到,女人住的地方竟然像理发店一样,头发掉得一团团的,新陈代谢真不是一般的旺盛。
来回折腾几遍,时间便已经快到五点半。游浪加紧速度洗厨房——郝冰叮嘱过,她舍友一般五点半下班的。他想着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留个好印象尤为重要。
六点多,游浪正刷着盘子,听见“哐当”一声,紧接着“吱呀”,门开了。他迫不及待地探出头来张望,只见一个一米六左右的女生穿着正装,后脑勺扎着根马尾辫,拎着女士包走进来。天色渐晚,屋里没开灯,游浪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她的面容,但毫无疑问,这该是海清了。
海清显然也认出他来,初次见面,俩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她好奇地看看他,一个大男生,一米七几的个子,留着刺头,颇有军人的风范——如果没有戴着围兜的话。他鼻间架着一副黑框大眼睛,给阳刚的面容添上少许文艺范。
游浪见海清正上下打量自己,心里略微紧张起来。他假装不在意地继续刷盘子,耳朵却机警地支起来——他正美滋滋地等着她的夸赞:这么勤劳肯干的男生真是绝世好男人。
海清没有让他失望,果然主动开口:“你过来啦!哇!你收拾那么干净干嘛?”
“什么?”游浪手上的碟子险些掉到洗碗盆里,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故意反问道:“哦,你不喜欢?”
“不是,但你收拾那么干净不是浪费表情?”海清似乎不领情,一面换鞋,一面说。
游浪习惯性地耸耸肩,疑惑地问:“为什么?”
“房子又不是咱们的,是房东的!你收拾再干净也还是她的。我才不会弄这个。再说,我们已经付钱给她,难道还要帮她打扫卫生?那不是便宜了她?”海清脱口而出。
这话听起来有道理,游浪倒是像做错事情似的,原本欢喜的心情多出几分失落。他心里惘然,但转念一想,又说:“房子虽说是房东的,但是咱们租下来,就要想办法让自己过得舒服嘛!”
“唉,我们不过是晚上回来住一下,偶尔做做饭,没必要那么麻烦。”
“以前我也这么觉得的,人在他乡,何必……”游浪还没说完,便被海清生硬地打断。
“所以,我才没那么傻。干这些,这里又不是我的家!”
游浪一副吃鸡蛋被噎着的表情,尽管很不爽,他还是客气地反驳道:“怎么说呢,咱们出门在外打工,一年回家也就住那么几回;而这里虽然不是咱们家,但咱们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这儿呢。仔细算算,人的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就该活在当下,住得舒适才是硬道理。”
海清白了游浪两眼,以过来人的语气说道:“看来你是刚毕业没多久吧?你愿意干就干吧!”
“这段时间,我会在这里养生。”游浪来劲了,决定跟海清据理力争,“养生,首先要先养心,要想养心,得先养眼。工作本来就辛苦,回来宿舍,眼睛看到的都是脏乱差,心就更乱了!所以养眼,就得先有个看起来舒服的环境。”
海清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说不出是赞扬还是讽刺:“你这么小,就懂得养生了?”
“都是生活逼出来的!在广州工作一年,把自己的胃弄坏了。”游浪不好意思地笑笑。
海清已经懒得跟他废话了,兀自拎着包回房间,只留下游浪在厨房继续折腾。
本来,生在农家,家里又有姐姐和妹妹,游浪平时是没机会进厨房的;难得进厨房收拾,竟被初次见面的舍友认为是吃饱了没事干找麻烦。这着实让他感觉委屈;但一想到郝冰回来时欢喜的表情,他顿时充满动力,刷起盘子来格外卖力。
“啊!好像忘记自我介绍了。”游浪猛地拍一下案台。刚刚顾着说话,竟然忘了向海清介绍自己。“这第一印象肯定糟糕透了!”
2约法三章
“亲,你终于回来了!辛苦啦!”没等郝冰把包放下,游浪张开双手扑过去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舍友在呢,赶紧放开。”郝冰佯怒挣脱开来,却笑得甜蜜。
游浪接过郝冰的挎包,笑眯眯地站到一边,他一心等着郝冰发现自己的功劳。
郝冰上了一整天的班,疲惫的脸上挤出些许的微笑,说:“亲,有你在,真好!”
说完,郝冰一阵沉默,只是紧紧抱着游浪。早些时日,尽管有舍友海清的存在,但是也只是知道存在而已。刚跨入门,屋里黑不见五指,空荡的能听见人在他乡的孤独与寂寞的回声。如今家里有人等待,大厅是亮着的,而且抱着的有体温、又能摸得着的游浪,一股股温暖的感觉包围着郝冰的内心。
“你就没发现什么吗?”游浪按捺不住想邀功的急切心理说道。
“发现什么?”郝冰扭头看看房子,淡淡地说,“嗯,干净多了!”
“没啦?”游浪眼底藏不住地失望。
郝冰再一次环顾屋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叮嘱道:“沙发你还喜欢吧?不过,我们都没用过。那边靠近路旁,容易沾满尘土,你可千万不要坐!”
游浪像泄了气的皮球,好不沮丧。他再也按耐不住,拉着郝冰靠近沙发。他有些得意地说:“你摸摸?”
郝冰刚想伸手去摸,忽而退缩。她犹疑地看着游浪,生怕有什么陷阱。
“你就摸摸嘛。”游浪哀求道。
郝冰这才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沙发。再看看指腹,一尘不染。她终于意识到了游浪这是在向自己邀功呢。她挑挑眉毛乐了,非但没有满足他反而故意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哦,知道了!”
“就这样?没了?”游浪撅起嘴巴,满腹牢骚,“你是故意的!”
郝冰噗哧笑出声来,“行了!一米七几的男子汉,还学小孩子嘟嘴,你羞不羞啊?我都没眼看了!”说着赶紧把他拉回房间,生怕海清一不小心出门来看个正着,那可真叫一个尴尬!
房间已经被游浪里里外外整理过一遍。衣服挂到门后,被子叠成豆腐块,四四方方地放在床头;桌上的书分成两摞,按着书的类型一一排开,在桔黄色的台灯光下,颇有几分韵味;电脑桌则铺上花色的桌布——那是他从拉萨带回来的——让单调的桌面顿时变得生动起来。书桌顶上放着游浪的笔记本电脑,一旁是一株仙人掌。
郝冰上前去,好奇地盯着电脑上的画面,那似乎是室内装修模型。游浪见郝冰饶有兴趣地围观,自豪之情溢于言表:“我在给咱的房子做室内设计呢!”
“嗯?”郝冰眉间微皱,偏过头来狐疑地看着他。
游浪顿时来劲了,滔滔不绝地开始介绍:“我大学的时候可没闲着,学了一阵子的室内装修,现在可派上用场啦。你看,这是一幅字画——行百里者半九十!那个是咱俩参加户外活动时拍的背影照片,你还记得吧?我们可以用KT板放大挂起来。还有,把沙发换个位置或者到二手市场淘个屏风,可以把饭厅跟大厅隔开。地板我打算铺个绿色的毯子,平时可以玩玩室内微型高尔夫球,解解闷!除了大厅之外,厨房是动不了的,不过我计划在这里贴个营养套餐表。你看,我都写好了。”
说着,游浪把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A4纸递给郝冰。郝冰扫了一眼,单子上把每天吃的菜都规定好,什么胡萝卜玉米排骨汤、乌鸡汤、木耳炒肉片、丝瓜炒蛋,每天基本上都是两菜一汤,看上去非常丰富。没等郝冰回应,游浪继续噼里啪啦地讲述,“厕所摆上一盆吊兰。书房可以装饰的也少,本来就没多少东西。咱们可以再淘两张二手书桌,每月定期买书,一年半载也可以摆满。更重要的是这个——”
游浪忽然消声,神秘地拉过郝冰,把她推到墙边,“你看!”
郝冰抬头看,墙上贴着一张黄色便利贴,上面写着“中山,我来了!!”再环顾房间,除开被床霸占的墙面,其他两面墙也贴上了黄色纸条,看上去像给墙印着符咒的感觉。
“不错吧?”这话听着像是等着郝冰回应,但不等她开口,游浪就自我陶醉地回答,“我就知道你喜欢。”他按奈不住喜悦,巴不得能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说完,“我都想好了,左边的墙是反思墙,中间是交流墙,右边是梦想墙。平时我们有什么话不方便说出来的,就尽管贴上去。多好的想法呀,是吧?”
游浪心里激情澎湃,只等着郝冰扬起笑脸,点点头,给他个大大的吻,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等了好一会儿,他见郝冰并不笑,也没什么表示,只是这里走走,那里摸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游浪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他小心翼翼地凑上前,问:“怎么了?不喜欢?”
郝冰回头看看,点点头,“还好,不过有些话我要先跟你声明。”
游浪心里一种不祥的预感,勉强地咽下口水,静听。
“你要搞室内设计,可以。不过,墙体的颜色一定不能变,不能往墙上钉东西,也不能乱画!屋里的家具不能随便移动,要不将来和房东少不了吵架。另外,不能随便往屋里添东西,到时搬家不方便,收拾也不方便。明白么?”
游浪犹如冷水浇透,整个人都恹恹的。他小声地嘀咕道:“那不就是我说的都不能做么?”
“什么?”郝冰没听清,见游浪无辜地抬起头看自己,眼里满是委屈。郝冰上前去,抱住他,给他脸颊赏了一个吻,但也没能让他重新快活起来。
“啊,还有——”郝冰想起什么似的,正待补充,游浪却打了个机灵,“啊?还有?”
郝冰正色地点点头,“嗯,住在这里,我们要约法三章。最好写下来,贴在墙上。这对我们生活都好。”
游浪神色苦逼,但哪里拧得过郝冰——毕竟这才是女主人。他无可奈何地从抽屉里抽出纸来,在桌上摊开,听着郝冰一条一条地念叨着:内衣裤要自己洗;三餐要定时,对胃有好处;每个礼拜要打扫卫生,三个人轮流……
“垃圾要分类!”写着写着,游浪插入一句,“我还没见过哪个女孩子的厨房像你们那么脏的呢!知道的人会说,两个女孩子住在这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一群老鼠住在这里呢。”
郝冰摸摸脖子,不好意思地看向别处,算是默认。继而,说下去:
“第十条,我们俩如果有矛盾,不能带上床,一定要睡觉前解决。第十一条,我们可以亲吻可以拥抱,但未经我允许,你不能对我动手动脚。”
“这都什么年代啦?还来这一套?”游浪极度不满地抱怨着。
郝冰哪里容得他反驳,“要不你睡书房——”
游浪眯起眼睛斜睨着郝冰,想看看她是不是开玩笑。但看她插着腰,一脸坚定,毫无转圜的余地,不得不叹着气,写上去,嘴里还不忘嘀咕,“你个老姑婆!”
郝冰哪里会不懂游浪的心思还有他的情绪,但为着将来不出什么乱子,她还是要事先声明的。先小人后君子,总好过先君子后小人吧。不过,看游浪头天来中山就气鼓鼓的,她也于心不忍。她凑上前去,右手环过他的脖子,亲昵地贴着他的脸颊,揉搓着。这一来不打紧,却瞥见约法三章第十条写着:郁闷不上床。
郝冰一下子从游浪身边弹开,瞪大双眼:“你什么意思啊?郁闷不上床!难道高兴就上床么?”
“这有什么问题么?”游浪理工科的脑袋怎么也没转过弯来,看不出这话有什么问题,“是你说的呀,有问题就不上床啊!”
郝冰捂着脸,羞得两颊通红。“你臭小子使坏!谁要跟你上床啊!怎么说话的你!”
说着,她扑上前去拍打他。游浪嬉笑着抓着她的双手,往自己怀里搂,顺势把她压到床上去。
3、你好,舍友
游浪抱歉地看看海清,又见旁边的药煲嘴里袅袅升起白雾,浓浓的药味充斥着整间屋子,其实游浪在房间里早已被熏得难受,却也没有其他法子:“不好意思,这附近没有熬中药的地方,只能在厨房熬了。”
游浪从房间溜出来打算看看厨房的中药熬得如何,恰巧碰见海清正在厨房里做饭。一个礼拜以来,俩人第一次正面接触呢。游浪自认倒霉,内心想着:真不凑巧,这会功夫遇见她!前几天第一次见面印象不好不说,现在……唉!偏偏又是熬中药的时候。刚想退回去,可前脚已经跨出房门,想退回去房间里时,海清听见了房门的声音,转个头来瞧见游浪,微笑地点点头并主动招呼,“你在熬中药!”呛鼻的药味还是引得她忍不住在鼻翼下扇了扇。
海清耸耸肩,并不过分介意,反倒饶有兴趣地问:“你会熬?”
“不会。”游浪尴尬地笑笑。
“我高中曾经喝了半年的中药,现在闻到中药就想吐。”
“你喝过那么多的中药?”游浪说着拿块布揭开中药煲的盖子,“……啊,好烫!”他不小心碰到滚烫的盖子,“哐当”一声把锅盖甩到案台上,烫得他呲牙裂嘴,赶紧地把手指贴在耳朵旁。
“你喝过那么多的中药?”游浪说着拿块布揭开中药煲的盖子,“……啊,好烫!”他不小心碰到滚烫的盖子,“哐当”一声把锅盖甩到案台上,烫得他呲牙裂嘴,赶紧地把手指贴在耳朵旁。
“你没事吧?”海清关切地问道。
“没事。”游浪深呼吸一口气,镇定精神,并快速地接上海清的话题,“你刚才说你在高中的喝了很多的中药?”
“那时学习压力大,经常睡不着。医生说是神经衰弱的症状,需要中药调养。”海清把锅铲挥舞地咚咚响,向锅里添了一点水后,才慢条斯理地说:“你的水放够了吗?三碗熬成一碗!熬之前,要先浸泡30分钟,有些药是要等其他的药熬的差不多了,才能放进去……”
游浪点点头,回道:“嗯,医生跟我讲过。”沉默了片刻,又说,“高中时我的班里也好多人生病,经常打吊针。”
“想想那时,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等到上了大学突然间又整个人松懈下来。”海清语气里不乏抱怨。
“没办法,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锅里正滚着西红柿玉米胡萝卜瘦肉汤,因为蒸汽的作用,玻璃盖正不安分地上下跳动,敲击着锅沿,把海清包裹到一团团白色的雾气中,看不清她的面容。她嘴里也没闲着热心地问游浪:“要不要我介绍中医给你认识?我单位有个同事的亲戚是中医来的。”
游浪愣了几秒,眼里迸出欣喜:“真的?”
“据说,据说那中医一家三代都是中医,经常会有人来慕名而来。那些香港的、台湾的、美国的,甚至是非洲的华侨回到这里,都会去他那里让她把把脉。”
海清把中医说得深不可测,勾起了游浪很大的兴趣。他将信将疑地问:“还有这样的神医?”
“她爷爷以前是军医来的,她父亲因为年纪大了已经不干了。她收费很公道,只收20块钱一次。但不卖药,只负责把脉和开中药。”海清补充道。
“好便宜哟!”游浪想想一年来看病的花销每次至少要几百块,真比割肉还疼;更关键的是,每次看完都反反复复的,不能根除。这钱就跟打水漂似的。
“这是她爷爷留下来的规矩,无论是什么病,就只收20块!这已经是第三代人了!”
“那她的店在哪里?”游浪决心不错过这个好机会。
“她的店不对外开放的。”海清眨眨眼,故作神秘,吊足了游浪的胃口才慢悠悠地说,“她住的地方虽然在小区,但比较偏僻。平时找上门看病的不是一般的多。听我同事说,每天在楼下排队候诊的人都有几十个,不是熟人介绍过来还不容易见。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向我同事打听一下。”她顿一顿,翻炒几下锅里的食材,继续说,“虽然她只开药,但开的药都是最便宜的,一副药才几块钱!而且有疗效。”
“太谢谢了。”游浪打从心底感慨,“如今,病不起啊。没有班上,没社保,没医保,随便去看一次病都是四五百,药贵得要命。”
“关键是排队也麻烦,医生进行流水线操作,把把脉,说一下情况,两三分钟,就要你去做检查。”一说起这个,仿佛是踩到海清的痛楚,也引得她多抱怨几句。
“不说这个啦,明天你上班帮我问问你说的这个中医。谢谢啦,亲。”游浪说完,正打算回房间,忽然想起什么来。他转身问道:“对了,来了一个礼拜了,我好像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你叫我海清吧。”
“大海的海,清澈见底的清?看来我叫你‘亲’还叫对了!哈哈”
海清反问道:“你呢?”
“我叫游浪,游泳的游,海浪的浪。哈哈,其实咱们还挺有缘的嘛。”游浪想起些有意思的东西来,自顾笑着,“在清澈见底的大海里游泳,享受着海浪的冲击。”
海清也忍不住笑。“你还挺逗!怎么有姓游的?”
“当然有。北宋哲学家游酢,他是‘程门四大弟子’之一。当年他拜程颐为师时,民间流传着典故叫‘程门立雪’。另外,广州黄花岗72烈士之一的游寿,当时才17岁!他们都是姓游的!”游浪说起自己的姓,侃侃而谈,自信满满。
“你的祖宗都是名人啊,我是孤陋寡闻了!”海清撇撇嘴,敷衍着,仿佛对这些古人轶事没有多大兴趣——这都是21世纪了,还提什么宋代的事情;若是按这么排关系,自己祖上说不定也是皇族后代呢。她转身,继续关注炉子上的汤。
“我们姓游的比较少,但是说实话名人还真不少。”游浪本想再说点什么,但见海清把菜从锅里舀起来,收拾起碗筷,也就知趣地回自己的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