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服务员,二泉映月是哪种啊?
服务员呵呵一笑,说,您可以摸摸试试。
我才明白哈哥这做的才是真正的面子工程,以我最粗浅的理解,二泉映月对应的最起码是双飞。事实证明我想多了,二泉映月和什么鸾凤朝阳双龙戏珠一样,只是一张票面字样晦涩难懂的入场券而已。
我摇摇头,服务员忙问,不喜欢?要不给您换一批?
我摆摆手,说,不用了,我还是回大厅。
服务员不依不饶,说到最后,那架势是如果我挑一个两个按摩师能给我打个八五折,不挑,能给我打折。
我一看脱身不得,只好狐假虎威,把哈哥搬了出来。服务员或许是见多了拿哈哥当幌子的人,说,抬老板出来唬我?什么玩意儿?!
我一听也火了,扯着嗓子跟他嚷嚷,不嚷嚷不要紧,一嚷嚷冲进来几个人,挺着胸口甩着肩膀,齐声喊道,砸场子啊?
摆在我面前很明朗的两个选择:要么爽要么疼。我心想这个时候选爽,那就是认了怂,虽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屠夫胯下能过人,但是作为哈哥的朋友,未免太丢他的面子,那只好疼了。
见我态度强硬,电光火石之间,几个人就扑了上来。虽然以多胜少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英雄救美桥段里迷死人的胜利方式,而且此处也有失足美女,但不归我救,我救人还不一定愿跟我走,弄不好还呛我一句:大哥,拍电影呐?所以只能智取不能强攻。智取的思路也很简单:封闭的空间,打破;单纯的环境,搅乱;以求乱中逃生。
我扭头往靠里的那堵墙跑过去,看准了一扇挂着请勿打扰的门一脚踹开,大喊,扫黄!
门被踢开了,人却没出来。我才想到我高中用过这招戏弄过刘畅和喜欢他的那个男生,这种时候没有人乖乖会出来。没被扫过黄的人第一次被扫黄都是急匆匆地穿上裤子心想躲哪里好,被扫过黄的人又一次被扫黄都是无奈地扯过床单心想蹲那个墙角好。
所以这一招是我失算了。
正准备找个破绽冲出去,迎面过来的那个人一个滑翔飞铲把我铲倒在地。旁边几个人也抢上一步摁住我的四肢,我正想说打人别打脸,一只拳头就冲我脸上砸了下来。我尽力把脑袋往又一偏,那一拳砸在了地上,那人骂了一句,跪下膝盖顶住我右脸,左手框住我左脸,又准备一拳砸下来。心里想着这一拳是躲不掉了,只盼牙龈坚固,鼻骨坚挺,但身体还在拼命地挣扎。
这时候听见后面传来一声“住手”,那拳头悬在了我的鼻梁之上。
等那些人放开手,我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一张脸凑了过来,勉强侧过头去,认出了那人是阿豪。阿豪先扶我起来,也没有呵斥那帮打手,只是叫他们散了。这时候被我踹开了那个房间弹出一个秃顶来,刚才招待我的那个服务生忙上去解释,秃顶一听不是扫黄,腰板一挺,骂骂咧咧站了出来。
服务员急中生智,说,先生,这次是演习,实在不好意思。
秃顶扇了服务员一巴掌,说,演习你TM不通知一声!
阿豪见状冲了上去,往秃顶脑袋一抓,滑了,秃顶那种围着脑袋盘旋一圈的天使光环的发型瞬间就凌乱,阿豪抓了一手的油,一脸的不爽,抓住秃顶肩膀往墙上一撞,低声说道,提前通知了还他妈叫演习啊?您是客,咱好好招待,但别他妈给脸不要脸,现在要么你给我进去,要么我送你回家。
秃顶顿时萎了,估计再进去也硬不起来了,索性灰溜溜地出去结账。
阿豪多余的话没对我说,只说了一句,哈哥今晚不在。
所谓好奇害死猫,今晚这么一闹,我也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心情,打电话叫刘畅直接去夜宵摊,别过来了。刘畅说他正想告诉我带着瑶瑶也不好去那种地方,我说只要好奇心不重,那儿也是有正经服务的。鉴于笑笑也是刘瑶恋成为刘瑶配的见证者,我叫上了笑笑。去笑笑家楼下接笑笑的时候,我打电话嘱咐笑笑一定要换好自己的衣服,今天我衬衣里面没有穿老汉衫,笑笑要是再扒了我的衣服,我去夜市能让老板当排骨架子给剁了现熬汤。
笑笑刚出来,我正盯着大楼的号牌,想到了笑笑曾给过我的那个地址。
笑笑问我看什么呢,我问笑笑高中毕业给我到底是什么地址?
笑笑说,你没去看过吗?
我说,没有,那有人吗?
笑笑说,有的。怎么想着问这个?当初写同学录的时候你可是很不情愿的,憋了大半个月就写了一个地址,我现在才想到,如果你搬家了怎么办?
我说,你这么说我还想问呢,要是你给的那个地址搬了怎么办?
笑笑撇过头去,搬就搬了呗,反正你也不会去找我。
四个人隔了一天,又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
刘畅剪了个新发型,理由是这样看起来和瑶瑶更有夫妻相。
刘畅本是低调不爱显摆的人,但是想来人生有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刘畅用一个新发型张扬他的新婚之乐,宣布人生四大喜事他已完成三项,也有情可寻。而瑶瑶脸上挂着一副憧憬着洞房花烛怀胎十月相夫教子儿孙满堂白头偕老的幸福微笑。
人不显摆幸福,那是不幸福的。
我和笑笑看见到他们俩这甜得能腻死人的表情,早上的情况也就无须多问了。
我要了一箱啤酒,对刘畅说,今天咱俩不醉不归。
我这么一说笑笑不乐意了,抢过我刚开的啤酒,说,为什么只是你们俩?
我伸手想去把酒抢回来,笑笑却捏得死死的,一副不同归于醉就要同归于尽的架势,我看着心里好笑,拿住瓶底往下从笑笑手里把酒瓶抽了出来,低声在笑笑耳边说,你那个来了,这几天凉水你都喝不了还敢喝凉啤?
笑笑有些吃惊,说,你怎么知道?
我说,四分之一的几率,猜的呗。
笑笑说,那我告诉你,你猜错了。
我说,你刚才的表情告诉我,我猜对了,你还是喝银耳汤吧。
笑笑显然是把我说的“今天咱俩不醉不归”这句话解读为了性别歧视的言论,为了所谓的女权,笑笑把希望寄托在了瑶瑶身上。
笑笑问瑶瑶,瑶瑶是要喝一点的吧?
瑶瑶摆摆手,生理期,喝不了。
我在旁边忍不住笑了出来,笑笑悻悻地问我,这你也猜到了?
我说,四分之一嘛,概率很大的。
喝了大半箱酒的时候,刘畅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瑶瑶吓了一跳,忙叫我们别喝了。
笑笑问瑶瑶,刘畅喝酒不都是这样的么?我也问瑶瑶,是啊,你不会没见他喝酒吧?
瑶瑶惊恐地摇头,说,刘畅平常也就喝一两瓶,我从来没见过他喝这么多。
我哈哈一笑,结了婚天天都有惊喜,你再等会儿,我们再多喝两瓶,买一送一,还有惊喜。
刘畅忙说,今天咱就喝道这吧,改天继续。
我说,哎哟,这妇唱夫随的范儿。
说着转过身对着笑笑,咱也不能输,嘱咐我一个,叫我多喝点儿。
说完的那一刻,我张开的嘴巴没能合上,我成了没头脑,希望笑笑别是不高兴。
笑笑淡淡一笑,说,是吗,那多喝点啊。
我觉得以笑笑的理解方式,当时笑笑肯定是因为不能输,所以才嘱咐了我。
刘畅放下酒杯,说,我们休息会儿再喝,我说说早上的事吧。
刘畅和瑶瑶对望一眼,刘畅说,昨天是我爸妈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想来,每年这一天我爸都会喝得比平常还要烂醉。
笑笑说,叔叔一定很爱阿姨吧?
刘畅点头,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很爱吧。
我问刘畅,你爱瑶瑶吗?
又接着问瑶瑶,你爱刘畅吗?
他们俩被我这么一问,都愣了,表情好像是刘畅被问到自己是不是男人瑶瑶被问到自己是不是女人,感觉我要让他们脱裤子验明真身一样。
我说,好了,交换戒指吧。
笑笑说,你不会心血来潮在这给他们办婚礼吧?
我说,心血来潮说对了,婚礼也说对了。
刘畅倒不吃惊,只是瑶瑶面容依然惊讶。
刘畅说,可是没有戒指。
我抽过两张纸巾,胡乱折了两个戒指,说,这不就有了。
刘畅笑着接过所谓的戒指,对瑶瑶说,以后我会补一个比这个更好的。
笑笑说,你明天就能补一个,再次的戒指都比这个强。
我对笑笑说,这对戒指饱含我深深的祝福,几克拉都比不了,别瞎起哄。
瑶瑶虽然觉得荒唐,但还是戴上了戒指。
晚上在送笑笑回家的路上,我对笑笑说,今晚真配合我。
笑笑像哄小孩一样踮起脚摸摸我的头,说,我才不和一个喝醉酒的人计较,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说的醉话就会忘了。
说过的醉话会忘掉。
一个月后,机场。
去往洛杉矶的航班即将登机。
我叫住笑笑,却无语。
笑笑放下行李,扎起了头发,向我微笑挥手。
那是笑笑印在我脑海里的最后一个画面。
我想我从此再也找不到笑笑了,翻出笑笑当初给我的地址,去了那个地方,只是最后,迷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