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吵醒雨默的不是闹钟,也不是初升的太阳,而是来自于楼下的响亮的汽车鸣笛声,雨默的思维还没有完全转醒,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在想是谁这么没有功德心,一早便扰人清梦。直到剧烈的敲门声开始伴着烦躁的叫嚷声传到她的耳朵里,雨默的神经才终于转醒。彻底的清醒起来。
她飞身下床,靠在门前茫然的听着,确定门外站着不少的人,而他们口中都在叫自己的名字。
何雨默。
你是叫何雨默吧。
何雨默你快起来,快点让楼下那个疯子停下来。
你们两个年轻人就是吵架也别打扰其他人家行吗?你们也太过份了。
雨默倒吸一口两起,猛的打开门,看见几张怒气冲冲的脸。
‘怎,怎么回事……’
还没等雨默话落,几张嘴同时张开,冲锋枪一样的向雨默诉起苦来。雨默听了一半,终于将这个惹人厌的故事串连了起来。
她红着脸向邻居们道歉,抓了一件外套就冲下楼去。果然一辆黑色的车子就停在楼下,依然在固执的鸣着笛。
雨默压住怒气,转到车前,伸出手狠狠的拍起车窗,双手都震得通红,杨恩泽看见雨默,微微一笑,将放在方向盘中心的手抬了起来。
鸣笛声终于停止。静止的清晨,雨默愤怒的脸与杨恩泽心满意足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雨默拉开车门,一头坐进车内,觉得头痛欲裂,她显然完全不相信现在坐在车子里的人就是曾经的杨恩泽,他几时变得这样没脸没皮?
“你来了,那我们走吧,要迟到了。”杨恩泽踩下油门,仍然笑得一脸风轻云淡,仿佛刚才做出如此行为的人并不是自己一样。
雨默疲惫的抵住自己的头,“杨恩泽,你定要我们的关系彻底毁灭,也不想让我好过一些,对不对?”
杨恩泽看也没看雨默一眼,“我们的关系不是早就毁灭了么?'
雨默皱眉,“我刚刚醒了不到10分钟,我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换,我更不想一早就谈这样的话题。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昨天我就说过了,你参赛的时候已经知道一旦获奖就等于自动与公司签了聘用合同,所以你该履行你自己的职责。不过……”杨恩泽说着,旋转车盘,将车子靠路边停好,注视着雨默的眼睛,认真道,“不过我昨天也仔细想过,你有你自己的意愿,我也应该尊重,你不想合作也得到公司才能解决,解除合同的话也要通过上级才行,我也只不过是一名员工,我也有我的职责,我们互不为难,可以?”
杨恩泽说得倒也在理,雨默无法反驳,她最开始就是输的,无论是抗拒着与杨恩泽合作,还是逃避与杨恩泽的相见,都在证明着雨默在杨恩泽面前的无力。
她还在意他,而杨恩泽之所以能如此平常的与她相见,不过是因为他早已将她视为一个旧识。
一个阳光不错的早晨,一个刚刚睡醒的女生,饭也没吃且蓬头垢面的坐在抛弃了自己的人的车子里,雨默从后视镜中看到自己憔悴的模样,竟无声的笑了起来,真是可笑着,还有什么比此刻的她更狼狈的吗?她想,这几年她一直努力想要摆脱过去,而其实,她却一直活地过去的影子中,死不放手。
雨默转头看向杨恩泽,看他,收拾妥当,西装笔挺,整个人呈现一种精神抖擞的模样,我们的关系不是早就毁灭了吗?看啊,这就是杨恩泽本来的模样,他一向比她要理性清醒得多。
“怎么样何雨默,你可以先不要因为过去那些事情就擅自任性吗?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不会对任何人都一直微笑。”
“我刚才没有睡醒,现在总算睡醒了。”雨默伸手缕了缕自己的头发,“不是要开会吗?走吧,还是不要迟到了好。”
也许她做不到如杨恩泽一般神色自然,但是至少她想做到势均力敌。
会议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下午,结束的时候,雨默早已是饥肠辘辘,同公司的有人开始组织新人聚会,问到雨默时,她摇摇头,推脱有事。同组的几个男生试图规劝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半开玩笑的对杨恩泽说,“杨老板,你看这有个不合群的。”
杨恩泽的目光落到雨默身上,再回到那几个不甘心的男生身上,宽容的笑说,“人家女生有自己的约会对象,你们就不要逼迫了,不怕人家彻底讨厌你们啊。”
见杨恩泽没有坚持让雨默参加聚会,雨默终于松了口气,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大厦,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去哪里,站在空荡的街道旁,雨默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了某间笼子里,本以为世界很大,走来走去,却发现怎么也走不出周围的风景。而即使世界很大,她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走。
迷茫中慢慢向前走去,停下脚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沈避安的家楼下,雨默抬起双眼,饥饿与寒冷一齐向她袭来,她摇摇晃晃的望着那扇门,抬手轻轻的敲了敲。
开门的一瞬间,雨默闭起眼睛,将自己投向了那个雪白的怀抱之中,这世界之中,还能让她感觉温暖的人,就是他了。
“雨默,你怎么了?”沈避安温暖的问话让雨默感到了久违的安心。
雨默抬起头,温柔的对沈避安微笑,“避安哥,我饿了,我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了,我不知道去哪里吃什么,所以就来到了你这里。”
“那就留下吧。”沈避安说,“我这里有很多食物,多到可以让你一辈子都不会饥饿。”
雨默叹息一声,“好。”最终她点了点头。
一个选择,在踏出那一步之前好似眼前阻挡了万水千山,然而人总需要一个理由,无论那理由出自于什么心理,在踏出那一步的时候,人往往早已无法回头。
沈避安做饭的本领超出于雨默的想象的好吃,一顿饭狼吞虎咽结束后,雨默才惊讶的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吃下那么多的东西。
沈避安看着被扫荡一空的饭桌,笑说,“雨默,原来你也这么能吃。”
为什么要用也字,不用沈避安解释,雨默也不想细究太多,这恐怕就是成人的圆滑之处,不知不觉间,雨默也渐渐学会了怎样做为一个大人活着。
雨默起身,帮沈避安收拾碗筷,在厨房被沈避安从背后圈进怀里,雨默心中一紧,叮的一声,勺子落进装满水的空碗中,雨默被溅出的水花淋了一脸的水。
沈避安轻笑一起,拉过雨默擦掉她脸上的水渍,温和的说,“看来你并不习惯我。”
雨默咬住下唇,点了点头,“我需要一点时间。”
“我有耐心,你知道我对一直很有耐心。”沈避安说着,放开了雨默,绕到雨默身前继续洗碗。
雨默望着沈避安青白的手指,心里渐渐长出一些羞愧,“谢谢你。”她说。
“谢我?谢什么?”
“我知道我最近很任性。”
沈避安回头看了一眼像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低眉顺目的雨默,关掉水龙头,擦干双手,再拉着雨默坐到沙发上,灯光下,雨默始终低着头,沈避安不用刻意去看也知道雨默的双眼一定在躲避着自己的目光,他叹息一声,摇摇头,尽量将声音放到柔和,“雨默,现在我有句很认真的话想问你。你能诚实回答吗?”
雨默想了想,点点头。
“你明白你刚刚对我说,好字的意思是什么吗?”
“明白的。”
“那就简单了,既然你明白,那你是否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得到的结果?"
雨默抬眼看沈避安认真的双眼,表情也不由得认真了起来,“如果我一定要爱一个人,我希望那个人是你。我想试一下,试着去爱你。避安哥,我并不想欺骗你,这就是我现在的真实想法,若你不能接受,我能理解。”
沈避安愣了一下,接着将雨默的头按入自己的怀中,“雨默啊,该是我谢谢你,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我想我们也都对惊天动地的爱恨觉得疲惫,我想我和你一样,生命中重要的人,再也找不出其他。谢谢你,愿意在我身边,去尝试下这个可能性。我很高兴。”
这天晚上,雨默在沈避安家入睡,同一个屋檐不同的房间,沈避安的房间如雨默想象中的那般整洁,整洁又空荡,除了一整墙壁的书柜和一张床剩下一无所有,让雨默想起沈避安的工作室,也是如此这般的煞白而荒芜。都说家就代表了一个人的内心,雨默不知道沈避安的内心是不是也如这间屋子一样空洞得所剩无几,她想真正知道的,或许只有任静池一个人。
雨默很想念任静池,她拿出手机,给任静池发去了一条短信,‘静池姐,我决定在避安哥身边了。或许,对不起。’
手机一如既往的没有回响,雨默拨打了任静池的电话号码,依然只得到了机械而冰冷的女音,您拨打的电话……
距离与任静池最后一次通话,已过了两个月,雨默心中忽然升起一些不详的预感,她不想多想,只希望能尽快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