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五个契丹人心惊胆战地叫:少主,我们给怎么办?
耶律阿保机定了定神,抱着述律平跳下马,沉着地喊:快找一口岩穴躲起来。
室韦人大嚷起来:快放石头,他们要逃走。滚木礌石轰隆隆地落下,其势撼山振地。耶律阿保机和五个属下抽出刀拦击,我被扔下,一瘸一拐跟在后面,几次差点被滚木砸中脚。
述律平尤为担心我,焦急地说:阿保机,你的人丢下我二哥了,快去救他。
耶律阿保机匆忙道:这么危险,带上他是多么大的累赘。一届滚木向他们兜头砸下,耶律阿保机赶紧用刀挑到山下。
我腿脚不大灵便,躲避不及,被一块礌石擦伤胳膊,立时血肉模糊,痛得叫了一声。
述律平心为之一震,惊惶地对耶律阿保机说:既然你不救我二哥,那请你放开我,我要和他在一起。她扭动身子,挣扎了几下,这让耶律阿保机的行动稍慢一步,险些被一截滚木砸倒身子。
耶律阿保机颇感恼火,却也无奈,只好命令属下:你们护着那小子点,别让他死的太快。
三个人跑过来,两人架住我的身子,一人卫护着。耶律阿保机发现了岩穴,大叫道:前面有一口山洞。果不其然,在我们的面前有一口凹进去的岩穴。
众人精神大振,撒腿往前飞奔,室韦人怕耶律阿保机遁入岩穴,将滚木礌石放得更疾,连绵不断降下。
三五块礌石向耶律阿保机和述律平滚去,耶律阿保机挥刀击偏一块,另几块眼看就要落到身上。另个契丹人突然奔了过来,挺身挡住了礌石,他们急喊:少主,你快走。
耶律阿保机颇为感动,热泪盈眶地说:你们这是何苦,要死我们死在一起。
室韦人专意将石木往耶律阿保机这边滚,砰砰的撞击声接连不止,一个契丹人当即被撞得吐血而亡。另外三个携着我赶过来,放下我,一起上前用身子挡住了礌石,一人被从旁掉下的滚木轧折了腿,仍然坚持不懈。
四人抱了视死如归的决心,脸上均是凛然之色,异口同声道:少主,你快走吧。我们自幼跟随老酋长,早已受他恩惠无数,可他被人谋害,我们却无力报仇,实为耻辱。今日我们几个死于此地,也是活该,但求少主为老酋长报了仇,虽死无憾。又有一人精疲力竭,被震得骨骼尽断而死。
耶律阿保机虎目含泪,毅然决然道:好,我答应你们,我一定要为父亲报仇,也为你们报仇雪恨,灭了这些室韦人。
述律平从耶律阿保机环绕自己的臂里抽出身子,跑到我身边,扶起了我。耶律阿保机悲痛不已,招呼了我们一声:你俩先进洞,我断后。我和述律平相携着走入岩穴,****一团漆黑,似乎进深百丈,说话可闻回音绕耳。
述律平拿出火折子,用嘴吹着,凭着莹莹之光,可见曲径幽长。我本能地问:这是一个什么洞,狼穴也没有这么长。述律平说:管他呢,已经逃过一劫了,还有什么好可怕的。他把火折子插在突兀的石壁上,掏出金创药,关切地说:二哥,我给你包扎了伤口。
耶律阿保机走了进来,铁青着脸,心情极为悲怆,颓然坐到了一边。
述律平为我包扎好了伤口,自责道:都是我,害得你受伤。
我微笑道:月里朵,我们既已义结金兰,自当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
蓦然听得外面人声嘈杂,有人喊:莫让耶律小子跑了。
耶律阿保机站了起来,警惕地说:咱们往里深入一点,那些室韦人想必不敢跟进来。
36、
我们三人又往里走了十余丈,里面突然变得寒气逼人,两壁都悬挂着晶莹剔透的冰,这居然是一个冰洞,千奇百怪的天然冰雕呈现在我们面前,让人叹为观止。
述律平的火折子快要用完,耶律阿保机拿出了他的,吹着了。
述律平摸着一根悬吊着的冰石笋,啧啧称叹:大山里竟然有一座千年不化的冰穴,真是稀哉罕哉。耶律阿保机显出惊奇之色,喃喃地说:真是奇怪,我听祖上的人说过阴山上有一孔万年冰窟,是万兽之王苍狼王的巢穴,不过这只是传说。
我和述律平脸上均显惊恐之色,愕然道:这是狼窝,这地方这么冰冷,狼岂能居之?
耶律阿保机说:据说,苍狼王膘肥体厚,不啻于极北之地的雪狼。
我叹口气说:这正是初出虎穴,又入狼窝,简直祸不单行。
述律平无惧地说:只是传说,未必是真的。阿保机信口雌黄,怎能相信?
耶律阿保机不以为忤地说:不错,不如虎穴,焉得虎子?咱们不妨深入洞底,探个究竟。
述律平情不自禁拍手赞成:好啊,好啊,我最喜欢探险了。忽然发觉自己不觉站到了耶律阿保机的立场上,很为失颜面,故意不满地说:这次是你把我们抓到这里,经历了这里害怕的事情,都是你的错。今天九死一生,如果再葬身狼口,麻烦你给我父王捎个口信。
我失笑道:月里朵,要是咱俩葬身狼口了,耶律阿保机也一样难逃此劫,求他作甚?
我们越往里走,寒气越重,如刺骨割肤,不堪忍受。我和述律平已冷得瑟瑟发抖,双双拥在一起行走。
耶律阿保机生长于塞外,抗寒本能与生俱来,再加上他本人虎背熊腰,天性豪达,比一般人更具耐寒。
他睥睨了我们一眼,将身上的虎皮大氅脱了下来,叫道:你们把大衣穿上。
述律平牙关打战,哆嗦地问:你不冷吗?
耶律阿保机豪气干云地说:我还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人都害不死我,何况天?
我接过了大氅,道了声谢,给我和述律平一起囫囵披上。
耶律阿保机的火折将要熄灭,我拿出拿出我的吹燃。述律平偷偷瞅了耶律阿保机一眼,见他仅着一件单衫,丝毫不觉冷,脸上不禁露出钦佩之色。走到了洞底,却见一块没有冰的地上,铺着一层厚实的羊毛,俨然是一张地毯,最为奇怪的毯上居然蜷卧着一人,窝藏着脸,须发又长又白,衣衫褴褛,似乎是一个老者。
述律平猜测道:莫非是传说中的狼人?
我耸然动容道:狼人,什么是狼人?
述律平解释道:狼人出没于藏北之地,长得像狼,但和人一样,会直立行走。我小时候常听老师讲狼人的故事。
耶律阿保机驳道:什么狼人,就是未开化的野人,愚昧无知,有什么可怕?他若是狼人,我倒不怕。他勇往上前,把老人的身子扳正,老人的脸庞居然很青春,没有一道皱纹,丝毫未见衰态,酷似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活神仙。
我惊奇地叫:我们遇见仙人了,福缘不浅啊。
我当即跪下来磕了三头,口中念念有词:神仙爷爷在上,受小人一拜,恳求你助我们脱离险境。
耶律阿保机大喝道:什么神仙,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死人还是活人?他抬起一脚踢在了老人的屁股上,老人纹丝未动。
37、
我惊惶地对耶律阿保机说:即使他不是仙人,你也不能随便踢啊,说不定是刚被苍狼王叼进来的孤寡老人。
我的话音刚落,老子的身子忽然动开了,他揉揉惺忪的眼睛,喃喃地说:这位小儿,说的没错,我确实是被狼叼进来的可怜老人。
我们大惊一跳,述律平愕然道:你怎么活了过来,难道是僵尸?
老人坐起来,伸神懒腰,打口哈欠说:大错特错,小姑娘可能没见过僵尸,我这仙风道骨的模样弃是僵尸能比得了的?太玷污我形象了。
耶律阿保机喝问:你倒底是谁?为何在这里?
老人皱眉道:我说过我是被狼叼进来的嘛,你这小儿,一点也不像那位小兄弟,尊敬老人,不成体统。
耶律阿保机没好气地说:老人家,你为何会睡在这里?
老人答:我为什么不能睡在这里,我已经睡了大约三个月了,今天被你这小子一脚踢醒了。
我们再度露出惊异之色,耶律阿保机疑惑地问:老人不是在打诳语吧?
我猜测地说:这位前辈也许真是传说中的奇人异士。
耶律阿保机目露精光,厉声道:我倒要领教领教这个所谓的奇人异士的奇术异技。他遂向老人抱拳道:前辈,得罪了。
耶律阿保机拔刀而出,直砍老人的脑袋。我和述律平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呼道:不要。
哪知老人面不改色,一动不动,而耶律阿保机这一刀也只是试探之式,并未真正有伤害之意,刀到老人脖根便停了下来。
耶律阿保机以鼻嗤之:高看你了,原来是一凡夫俗子。
话音刚落,老人突然出手如电,伸开两指夹住了横在脖根的刀。
耶律阿保机并未在意老人的举动,只以为老人用手捉刀,实在是愚不可言。但是他去抽动刀,刀仿佛被吸在了千均磁铁上,纹丝不动。这时他脸色才变了变,使尽浑身力气拔刀,但仍旧无济于事。
老人哈哈大笑:小子,你骄傲自大,差得太远。他松开两只,耶律阿保机跌落出去。
我脸上当即显出景仰之色,作揖道:前辈果然是山中异人,恕我等眼拙,无意冒犯了您,还请见谅。
老人和蔼地笑:好的,好的,小兄弟如此之乖,老夫自是好生对待你了。
耶律阿保机走到老人面前,肃然起敬道:前辈武功非凡,实令在下钦佩,适才有眼不识泰山,还请~~
老人呵呵一笑:年轻人嘛,血气方刚,我也有过。这里看来不能呆了,有人把洞口封了,过一会必会呼吸困难。
耶律阿保机叫道:定是那些卑鄙的室韦人做的。
老人道:我们一起出去。他挥掌朝身后的冰壁一拍,顿时冰屑四溅,一把剑飞了出来,他顺势接住。这把剑的剑鞘浅浅地镶着几缕淡淡的白云,剑柄磨损得发了光,毫无特殊之处,相反普通到了极点。
老人不显丝毫老迈之态,脚步矫健,我们一起走到洞口,果然被巨大的磐石封得严严实实,只有几缕光线透过石罅射入洞中。
耶律阿保机上前用力推了推,石头一动不动。老人道:我来。他拔出剑,左手按了剑诀,划出一剑,剑气如白练,砰地一声洞口的巨石被削去了一半,一道耀眼的光芒照了进来。
我们三人啧啧称叹,老人又划出一剑,洞口的巨石被削平,豁然开朗。
耶律阿保机恭恭敬敬地对老人说:前辈剑法高超,我等愚人有幸目睹,实在是三生有幸。请问前辈尊姓大名?
老人哈哈大笑:山林野人,贱名就不必说了,我要去了。
耶律阿保机婉留道:前辈何必自谦,跨过阴山便是在下所在营地,恳请您屈驾光临。
老人抚须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若是有缘,他日定会见面。他腾身而起,飘然而去,真有闲云野鹤之姿。
38、
站在半山腰上,述律平对我说:二哥,阿保机也不是坏人,我们就到他那里看看去吧。
我对耶律阿保机素无好感,有点不情愿地说:咱们出来好大一会儿,如果不尽早回去,大哥会担心的。
述律平说:都是大人了,我们出来大哥会放心的。
耶律阿保机恳切地说:月里朵说的没错,兄弟若不嫌弃,还请前往敝营就坐。
翻过阴山,耶律阿保机又放声高歌: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阴山下的风景真如耶律阿保机所唱,牧民们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悠闲地赶着牛羊,民风分外祥和。
述律平情不自禁地吟和起来: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我也不由得被感染了,三人异口同声大唱起来,声震四野。
到了耶律阿保机的营地,早有他的属下出来迎接,面对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耶律阿保机跪了下来,他热泪盈眶,抱拳道:嬴虏伯,你的五个徒弟为了我,都壮烈牺牲了。
嬴虏赶忙把耶律阿保机扶起,老泪纵横地说:少主,使不得,我五个劣徒生来便是耶律家的人,今日能护主而死,也算尽职尽责了。只不过老朽无德无能,教出的徒弟也差强人意,他们命丧室韦人之手,只能算活该了。
耶律阿保机恐慌地说:嬴虏伯,你说的哪里的话,我会好好厚葬他们的。
我和述律平见过邀辇氏部的族人,被带到耶律阿保机的帐篷里。耶律阿保机军机繁忙,一回营地,就马上召集部属议事去了。
待在雅致而空荡的大帐里,仆人端上热气沸腾的马奶茶,述律平品尝了一口,挑剔地说:没我们回鹘的奶茶酿得细腻,有点粗糙。
我也呷了一口,辣得鼻子发红,赶紧放下道:这和大哥喝的马奶酒一般无异,这么会叫茶呢?
述律平哈哈大笑:二哥,你在大漠待了一年了,怎么还不习惯吗?常言道:回鹘人喝细茶,契丹人喝粗茶,沙陀人饮烈酒。这说明沙陀人其性最为粗野。
我脸红了一下,自嘲地说:恐怕我只能喝月里朵家的细茶了。
述律平直爽地说:好的,等我自由了,一定会带二哥到我家住上一段时间。她拿起碗,一饮而尽。
我也不甘示弱,举起碗,一口喝了下去,直呛得满脸通红。
述律平担心地说:二哥,我只是开个玩笑,何必当真,你伤口还没好,不能吃腥烈的东西。
我咳嗽了一声,勉强地说:你都不惧,我堂堂七尺男儿,怎能惧之。
这时,夹幕里突然走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垂髫男童,稚声稚气地说:这位姐姐,想必就是我大哥的嫂子了。
述律平吃了一惊,忙道:小孩子,不要胡说,我还没答应你阿保机了。
男童笑嘻嘻地说:难道嫂子和这位大哥哥另有隐情。
我喝止道:小孩子叫什么名字,说话怎这般无忌,我跟月里朵是结拜兄妹。
男童道:我叫耶律安端,是耶律阿保机的弟弟。我看大哥哥与月里朵嫂子亲密无间,恐怕关系不限于是兄妹吧。
述律平气得瞋目道:小家伙出言不逊,看我怎么教训你。她站起来,向男童伸手抓去。
耶律安端惊慌地叫:嫂子,不要伤害侄儿啊。
述律平未及到耶律安端的身前,突然感觉眼前一黑,栽倒在了地上。
我大惊一跳,站起身欲去扶她,蓦地也感觉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一下子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39、
当晚,耶律阿保机回到大帐,佣人端来奶茶,他饮了。入寝后,忽感身体燥热,极度难受,脱去了全身衣服,撩开床幕,蓦然发现床上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女,薄纱裹笼着她的胴体,曼妙的曲线毕露无遗。
耶律阿保机的欲火腾然生起,眼里冒出红光,不由自主扑了上去。
耶律安端悄然立在帐外,但听得里面发出了耶律阿保机的粗重的喘息声和少女的嘤嘤低泣声,他才偷笑着去了。
第二日,述律可汗亲自来到了耶律阿保机的营地,要求将述律平带回回鹘。
耶律阿保机惊慌失措,对述律平沉重地道歉,述律平气愤难当,哪里肯听,摔了帐内的所有物什,坚持要要账告耶律阿保机。耶律阿保机无可奈何,只好把她绑了起来,关到一间僻静的帐篷里。
耶律阿保机把述律婆姑迎接到帅帐里,召来舞姬,奉上美酒,搪塞他:岳丈大人,月里朵结交了一位义兄,两人意气相投,今日不巧,他们早早便出去打猎了。可能晚上要回来,会让您久等。
述律婆姑性子豪直,倒也不在意,大笑道:无妨无妨,月里朵在这里过得快乐,我自然也高兴,明天见她也可。
述律婆姑不亦乐乎,喝得酩酊大醉。耶律阿保机抽空离开了。他找到耶律安端,质问他:安端,这事是你干得吗?
耶律安端耍小聪明:什么事,好事还是坏事。
耶律阿保机怒道:你这小兔崽子,从小就整蛊别人,是你给月里朵下的药。
耶律安端嬉笑道:哥哥,你不要错怪我啊。我可是帮你成全一件人生大事啊。
耶律阿保机气得脸都绿了:胡说,我和月里朵尚未成亲,你胡作非为,弄巧成拙,实在是让人难以收场。
耶律安端振振有词地说:哥哥,此事宜早不宜迟,眼看嫂子与那个汉人腻在一起,亲密无间。难保不会发生什么事?
耶律阿保机皱眉道:可是岳丈大人要见月里朵,此事如果被月里朵说出去,不知会造成什么后果?
耶律安端坏笑道:反正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岳丈大人再怎么发威,也无辙了。
耶律阿保机踌躇地说:不管怎样,你已经犯下了令人发指的错误了,我不会饶你的。你好好待在这里,我去找月里朵。
耶律安端抿嘴道:那个汉人还在我这里。
耶律阿保机双目圆睁,责问:你把他怎么样了?
耶律安端说:只把他绑了起来。
耶律阿保机遂让耶律安端把我放了。一个家丁把我带了出来,松了绑,我急不可耐地叫:月里朵在那里?
耶律阿保机诚恳地说:对不起,舒兄,我这位弟弟得罪了你。我现在替他道歉,马上带你去见月里朵。
关押述律平的地方离耶律阿保机的帅帐特别远,甚至偏离了他的营地。到得帐篷,我们撩开帐幕,并没有发现述律平,两个契丹人倒在血泊里。
我忙道:发生了什么事?述律平哪去了?
耶律阿保机猜测道:我部毗邻越兀部,很可能是他们干的。
我着急地说:我们去救她。
耶律阿保机弯下腰,用手在一个契丹人的心脏上按了一会,他站起来,冷峻地说:他还有微微的心跳声,抓月里朵的人还未走远,我去追。你身上的伤未痊愈,回去通知嬴虏伯,让他派人接应。
我担忧地说:你一个人太危险了,不如回去叫人一同去。
耶律阿保机果断地说:事不宜迟,月里朵是我妻子,我自当奋不顾身。记住,我岳丈来了,不要把这事张扬出去,要秘密通知嬴虏。
我点了点头,快步离去。
40、
耶律阿保机一路追踪,终于在契丹与辽东渤海国的奴隶交易市场发现了述律平。述律平和其他十余个回鹘女子在一起,他们被越兀部的人绑着,像待宰的羔羊一样,跪在地上,任由来往的渤海国人挑选着。
一个渤海国商人看中了述律平,看了看她胸上挂的价格牌子,向越兀部人讨价还价:这丫头,也太贵了吧。
百夫长珍惜地说:这丫头长得小巧玲珑,买回去做丫鬟小妾爽极,这个价钱最合理不过了。
商人摩挲着述律平的光洁的脸庞,嘴上露出了猥琐的笑意,述律平不吱声,眼里噙满了泪水,无尽的委屈藏在心里无法发泄。
百夫长催促道:怎么样,好了吗?
商人忙道:好的,好的。说罢,便要掏钱。
忽然跑来一个士兵对百夫长附耳嘀咕了几句,百夫长脸色大变,忙对商人说:对不起,这丫头不能卖了。她被我们酋长看中了。
商人眼睛一瞪,吼道:说好的,怎么不买了,真是不讲信用。你知道我是谁,我是渤海富可敌国的巨贾犹一龟。
百夫长道歉:实不相瞒,这丫头可能是回鹘的公主,金枝玉叶,岂能买卖?
犹一龟叫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反正我看中了她,我要将她送给渤海可汗。你们契丹最好不要与我们渤海国争夺什么,否则有你们好看的。
百夫长为难地说:一龟先生,恐怕此事很难办。不过你可以等一下,我部大将军贺兰冲马上便到。你可与他计较。
这时,耶律阿保机陡然大喝一声:月里朵,我来了。他抽刀奔了过来,砍翻了几名士兵,解开了述律平的缚绳,拉了她便要走,哪料述律平很不情愿,倔强地说:阿保机,你这个卑鄙小人,我不跟你走,我宁愿做别人的奴隶。
耶律阿保机强拽着她,严肃地说:回去你听我解释,此事都是舍弟安端胡闹,我阿保机决不会做出这等无耻的事。
述律平不依不挠:我不相信,你们耶律家没一好人。
余下的几个士兵想要拦截耶律阿保机,他将砍山刀一翻,明晃晃的刀光照在了他们的眼上,一个士兵鬼哭道:砍山刀,他是耶律阿保机。几个人吓得全身哆嗦,再也不敢上前。
这时,马蹄声阵阵,贺兰冲率一队人马赶来,贺兰冲一马当先,腰背流星锤,大喊道:原来耶律阿保机也到了,这丫头必定是回鹘公主了。哈哈,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
耶律阿保机斥道:贺兰冲,凭你的武功,休想困得住我。
贺兰冲阴笑道:我是打不过你,可你现在挂念着怀中美人的安危,难免不会分神。他发了令,众兵士一拥而上。
耶律阿保机当即对述律平低语:跟在我身后,不要乱走。他挥刀纵身而起,将趋近的士兵皆砍翻马下,不消多时,一队人马被杀得落花流水,只剩贺兰冲一人。
贺兰冲独自一人骑在马上,吓得浑身筛糠,耶律阿保机冷笑道:贺兰冲,你这个孬种,根本不堪一击。他挺刀向前,贺兰冲赶忙弹出流星锤,砰地一声,锤被耶律阿保机用刀隔开。贺兰冲拨马急退,耶律阿保机赶上,一刀削断了流星锤的铁链,贺兰冲惊魂失魄,留了链柄,拍马全力奔逃。耶律阿保机穷追不舍,追出一里地,腾身掠起,扬刀砍下了贺兰冲的脑袋,身子落到了马上。
他策马返回去,却不见了述律平的影子。问了一个回鹘女人,才知述律平被犹一龟捉走了,已向辽东渤海去了。
41、
我回到邀辇氏部,找到嬴虏,将述律平被越兀部人捉走、耶律阿保机孤身前去营救的事情告诉他。嬴虏的脸上并没有露出焦急之色,相反有一丝怪异的笑容,他让我先去休息,马上前去增援。
顷刻,忽听得马嘶人吼,帐外乱成一片,我出去一看,原来是越兀、兀古、六奚和迭剌四部来偷袭邀辇氏部营地了。以往遇敌,都是本部酋长率军出击,危急时刻偏偏找不到耶律阿保机。他的同父异母的兄弟耶律曷鲁替任主帅,急忙整合军队迎击,全部将士都已到齐,唯独不见嬴虏。
邀辇氏部在阴山山麓辟有石洞,是在战乱时期安顿百姓的。耶律曷鲁本来想让嬴虏护送回鹘可汗和部落子民移往石洞,找不到嬴虏,只好命令耶律安端护送他们而去。
我夹杂在百姓中间一同前行,到得阴山山麓,忽见嬴虏领一队人马占据在山头上,护送的士兵看见嬴虏,不禁喜出望外,异口同声叫道:嬴大王在,百姓可保无恙。
耶律安端冷冷地说:恐怕未必如此,他可能已不是我们邀辇氏的人了。他喝止了百姓前行。
果不其然,嬴虏居高临下大叫:尔等听着,放下回鹘国君,便可饶你们一死。
述律婆姑来契丹时,带了两名武功高强的侍卫,此时,这两名侍卫脸上变了变,警惕地看耶律安端,充满戒备。
耶律安端当即向述律抱拳道:伯父,我年纪虽小,但也晓得大义,我们已是亲戚,自是互帮互助,岂能舍弃你。
述律婆姑毫不在意,豪狂地说:哈哈,你这小子,顶聪明的,不过我述律婆姑也不是吃醋的,岂会怕这些鸟人。
耶律安端向述律婆姑施了一礼:小侄自会收拾这些歹人的。他转而向嬴虏喊道:嬴虏伯,你是邀辇氏部的人,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嬴虏朗声道:耶律父子确实待我不薄,不过邀辇氏部势力日渐衰落,已不是我久留之地。
耶律安端蔑笑道:人生天地之间,事君讲究一个忠字,事父讲究一个孝字,嬴虏伯跟随老酋长半生,老之将至了却叛变投敌,实为晚节不保,贻笑族人。
嬴虏的脸红了一下,倚老卖老道: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知道什么,俗话说良禽择佳木而栖,良臣择明主而事。耶律阿保机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耶律安端讽刺道:你同室操戈,与自家子民为敌,怎能称作良臣?
嬴虏恼羞成怒道:你这个臭小子知道什么,我跟随你爹半生,立下汗马功劳,如何不算良臣?只是邀辇氏部大势已去,迟早会被消灭,我何不乘早弃暗投明?他命人放箭。
耶律安端赶忙下令保护百姓,所有护送的士兵都奋勇上前,挥兵隔箭,箭如暴雨,有不少士兵中箭或伤或亡。
耶律安端挡在述律婆姑的前面,嬴虏抖袖撒出了十余颗铁蒺藜,射向他们。
耶律安端急忙舞鞭隔挡,两名侍卫护住述律婆姑。
山头上的攻势越来越猛,半数护卫兵被射死,耶律安端左臂中了一箭,找不到藏身之处,只好护送着百姓后退。
述律平对两名侍卫说:铁佐,铁佑,这次看你们俩了,一定要挫掉敌人的锐气。
耶律安端正指挥着百姓有序地后撤,忽见两条人影从眼前飞过,回头看看述律婆姑身边的两个侍卫不见了,心知他的用意,不禁感激地点头笑了一下。
铁佐和铁佑在箭雨中飞窜,避闪得当,犹若飞蛾自由穿梭于淋雨中,不湿羽翼,赢虏急忙命人集力射击铁氏二人,顿时万箭攒聚,只射两人。
铁佐和铁佑避其锋芒,窝身在一处凹陷的砂石里,只听得箭如飞蝗从头掠过,耳边猎猎破空声不断。铁佐捏起一把石块,向铁佑示意了一下,铁佑当即领会,二人于是将碎石装满袖子。等箭势稍弱,马上腾身而起,将袖中碎石兜撒向敌人。半数敌人立刻被打得东倒西歪,二人拔刀而出,乘势大肆砍杀一阵,不消片刻,敌人尽数血溅当场。
铁佐和嬴虏交起手来,二人使用得都是钢刀,武艺不相上下,但嬴虏对战经验丰富,堪堪斗了数十招,铁佑落了下风。铁佑上前相助,二人敌一人,嬴虏应接不暇。倾刻,他的右胸被铁佑划了一道血口,自知敌不过铁氏兄弟,左手暗抓了四个铁蒺藜,三刀交错之时,乘机射了出来,直扑铁氏兄弟的面门。两人吃了一惊,赶忙闪身而避,嬴虏乘机转身溜之乎也。
耶律安端尤为感激述律婆姑,单膝支地行礼道:有赖伯父退敌,请受小侄一拜。
述律婆姑赶忙扶起耶律安端,见他箭插于臂,仍面不改色,赞赏地说:我没有看错,耶律家果然英雄辈出,你这孩子,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文谋武胆,当真罕见,我如果再有一个小女儿,一定许于你。
耶律安端微笑道:伯父真是取笑小侄了。
百姓们折回去,鱼贯进入几座山洞,余存的士兵在外站哨。
折腾一通,太阳已经落到西山那边去了,天色渐渐昏黄了。
契丹人的洞穴挖筑得颇为宽广,火炬燃起,亮若白昼,妇女为伤员处理起了创口。耶律安端与述律婆姑、铁佐和铁佑待在一座洞里,述律婆姑问耶律安端:阿保机何故不见?月里朵打猎未回,未知吉凶?
耶律安端揣度耶律阿保机去找月里朵久而未归,可能已遇不测,而契丹别部突然的偷袭、嬴虏早有预谋的叛变,说明关连极大。他并不想将这些事告诉述律婆姑,只是含糊其辞地说:我大哥可能是去找月里朵了。伯父不用担心,我大哥武功高强,他一定会保护好月里朵姐姐的。
姜还是老的辣,述律婆姑早已看出耶律安端话中隐藏了什么,但他没有刻意问,只是放心地说:你们耶律家个个英雄,我将女儿交给你们自然踏实。
耶律安端拱手道:这次遇袭是场意外,我二哥智勇双全,一定会击退敌军的。
述律婆姑道:我会让铁佐和铁佑立即返回回鹘,率领大军前来救援。
耶律安端欢喜地说:这样太好了。
铁佐和铁佑领了命,翻过阴山去了。
虽然耶律阿保机去救述律平了,但他们久久未归,我也颇为担心,我想先回鞑靼,和李存孝一起前去救述律平。
42、
自从李冉被李存孝玷污后,就变得沉默寡言了,她很少和父母说话,只和李存孝的亲母邓氏待在一起,有什么心里话总与邓氏说。李存信避着李克用夫妇,偷偷找过李冉几次,李冉都躲着不见。
刘英英本来想要邓氏和自己住在一起,但是邓氏不习惯军营生活,推辞未去,一直待在鞑靼人的住宅区。
这日,李存孝带了一只宰了的羊,骑马而来,邓氏欢喜不已,李冉也在,三人促膝相谈。
李存孝对李冉道:冉妹,你有半个月没回军营,义母很是想你啊。
李冉遮掩地说:现在我很讨厌军营的生活,不想回去了。
邓氏劝道:冉儿,我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可以随意出入,不过刘夫人视你为掌上明珠,应该多回去看看。
李冉无奈地说:好的,过几天我就回去。
邓氏微笑道:谁说冉儿刁蛮了,她在我这里乖巧多了,还帮我做事,真好像是一个孝顺的女儿。
李冉嘟起嘴,淘气地说:干妈,我不就是您的女儿吗?
邓氏和蔼地说:对对对,干妈只有存孝这个宝贝儿子,你就是我的宝贝女儿。
李冉眉飞色舞,小鸟依人般将脑袋歪倒在邓氏的怀里。
我回到沙陀军营,问起李存孝,他的仆人说他去了邓氏这里。我一路赶来,正值他们说话之际,我掀帘而入。
李存孝看见我,大吃一惊,责怪道:二弟,这些天你去哪了,让我找了好久。
我见过刘氏和李冉,我把这些天的经历一并告诉李存孝。
李存孝蹙眉道:有耶律阿保机在,三妹应该不会有事。我们前去看看,契丹各部的纷争最好不要插手。当然能化干戈为玉帛,能救出月里朵最好。邓氏怜爱地说:月里朵这孩子我见过几面,小巧可爱,讨人欢喜,她这次被歹人捉走,应该去救。
李存孝慨然道:月里朵是我义妹,当然得救,我这就去。
我忙道:我也去。
邓氏担心地说:焉儿,你不是受了伤么,让存孝去吧,你在义母这里休养几日。
我感激地说:谢谢义母的关心,孩儿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大哥,月里朵和我是结义兄妹,如今月里朵有事,我岂能不顾?
邓氏欣慰地笑道:好好,你们都是我的好儿子,两人一起去,要一路小心。
渤海国地大物博,东至日本海,西接契丹,南依高丽,北邻室韦,享有“海东胜国”的美称。玄宗时期,渤海国隶属于大唐国,政治经济制度效仿唐国,从而国力强盛。唐朝末期,国运衰落,渤海国也脱离了大唐国。
犹一龟是渤海国的巨富,他利欲、权欲熏心,一心想像战国的吕不韦一样,能出将入相,位极人臣。他把述律平关到了自己的府中,准备在恰当时机将她奉献给可汗大玮瑎。
耶律阿保机来到了渤海国首都上京龙泉府,很快便打听到了犹一龟的府邸。他没有贸然闯入,而是等到了夜晚偷偷潜了进去。
43、
已是五月,辽东的天气还不见热,尤在晚上,凉风嗖嗖,一股股冷意令人经受不住。
耶律阿保机翻进犹一龟的府邸,捉了一个家丁,问询到了月里朵的地方。在一个简陋的库房里,述律平被绑着,耶律阿保机用刀砍断缚绳,抱了她便走。
院落里的狗听到脚步声狂吠起来,所有的护院都闻声而出,大约有上百人,持刀舞棍,将耶律阿保机和述律平围住了。
犹一龟走出来,恼怒地喊:什么人,敢抢我的女人?
耶律阿保机怒喝道:犹一龟,你可知我是谁,这女子又是谁?
犹一龟打个哈哈道:我听说这女子是回鹘公主,哼,当真是我也不怕,渤海国强盛无比,回鹘岂是对手?
耶律阿保机冷冷地说:我是契丹的耶律阿保机,无人不惧,回鹘公主便是我的未婚妻,你今天夺人所爱,我明日必要血洗犹府。
犹一龟轻蔑地说:你就是耶律阿保机,听说你是契丹第一勇士,不过契丹别部都要置你于死地,看来你命不保矣。今日你走入我这里,正好取你人头,送与你的敌人去领赏。
耶律阿保机看了一眼述律平,眼里露出无限温柔,他用粗壮的手抚了抚她的凌乱的发丝,关切地说:月里朵,我把你抱在怀里,你要牢牢抓紧我,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述律平抓紧了耶律阿保机的胳膊,眼里含着委屈的泪水,低低地“嗯”了一声。
耶律阿保机抬起了头,目射寒光,凛然凝视着犹一龟,他的手捏紧了砍山刀,青筋暴露。
犹一龟吓得隐到众护院后面,发令道:快上。一群人如潮涌上。
耶律阿保机砍山刀一挥,抱着述律平迎了上去,他怒火中烧,每一招都不留情,刀刀致命。片刻,有半百护院倒在血泊中,一命呜呼。
剩下的人胆战心惊,围着耶律阿保机不敢动手,犹一龟惊恐不已,大叫道:你们上啊,杀了他赏银万两。
众人这才奋勇而上,耶律阿保机杀红了眼,如一只野狼,大刀所向血肉横飞。
犹一龟眼见耶律阿保机凶悍之极,无法擒杀,对身边的总管说:快去长白山请一些杀手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护院所剩无几,耶律阿保机已显疲态,他不再恋战,退到墙下,抱了述律平飞身蹿了出去。
我和李存孝临走时,李冉前来送行,李冉含情脉脉地望着李存孝,牵挂地说:你要小心点。我会等你回来。
李存孝点点头,微笑道:谢谢,我和焉弟一定会安全回来的。
我们策马而去,李冉在身后不住地摆手,直到瞩望着我们的背影消失不见。
飞驰在旷野上,不觉神清气爽,我对李存孝说道:大哥,李冉好像喜欢上了你。
李存孝哈哈大笑道:也许吧,不过我现在还不想谈儿女私情之事,男儿当有凌云不坠之志,岂能英雄气短?
我若有所思地说:不过还真奇怪,李冉不知怎么性子大变,变得温柔可亲了。
李存孝期望地说:她最好永远这样,才不会让人担忧。
44、
翻过阴山,来到邀辇氏部,却见耶律曷鲁率军正与契丹别部征战一处。邀辇氏部势单力薄,人马多有伤亡,但耶律家培养出来的战士勇猛如虎贲,都抱有视死如归的决心,所以敌人也不曾占得便宜。
望着激烈的战况,我举手指着阵中一面写着越兀部字的军旗,对李存孝叫道:大哥,就是那个越兀部捉走了月里朵。
李存孝点点头道:看来局势是我们所不能控制的,冲入阵中,擒了越兀部主帅,让他带我们去找月里朵。
我应声道:好,我掩护你。
我们拍马闯入阵中,李存孝长戟挥荡,其势不可挡,打得来犯之敌落花流水,顷刻,便驰到越兀部的主帅面前。
约兀部主帅看到李存孝剽悍绝伦,恐自己不是对手,胆怯地说:你是何许人也,这是我们契丹人内部的事情,你这个外人不要插手。
李存孝冷嗤一声,舞戟便刺,越兀部主帅使得是一把青龙偃月刀,他赶忙用刀架住。三个回合下来,越兀部主帅已觉手臂酸痛,李存孝一戟重重击出,打落了他手中的刀,轻蔑地说:你也配使青龙偃月刀,岂不有辱关二爷的威名。他横戟将月牙刃抵在了越兀部主帅的脖子上。
有兵士前来救护,我挥剑拦住。李存孝问越兀部统帅:回鹘公主可在你部,带我去。
越兀部主帅惊魂失魄地说:壮士,回鹘公主不在我部。
李存孝剑眉倒竖,追问道:她到底在哪里,你如果说一句假话,我定让你人头落地。
越兀部主帅战栗地说:我们已经查得,回鹘公主是被渤海国的巨富犹一龟捉走了,耶律阿保机已经追逐到渤海国了。
李存孝将月牙刃轻轻一拉,越兀部主帅的脖子被微微戳开一道血口,疼得他尖叫一声,棉花般瘫落到马下,呲牙咧嘴地喊:我说的都是实话,若是虚言,你可以随时来取我人头。
李存孝这才拨转马头,趋到我面前,横戟替我将逼近的兵士接连打落马下,见我身上无一处受伤,满意地说:焉弟的剑法越来越厉害了。
我骄傲地说:那当然,全赖你这位武学宗师创造出这么一套好剑法。
李存孝仰天大笑:我们去渤海国去找月里朵。
忽听得远处马蹄声雷动,喊杀声震耳欲聋,原来是回鹘大军到了。
我对李存孝道:他们是来帮耶律部的。
李存孝笑道:看来战势要逆转了。救月里朵要紧,我们先行吧。
45、
凌晨,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旭日初起。大兴安岭林木繁盛,笼罩着一片薄如纱的雾气,附着的露水未褪尽,有点微寒。
耶律阿保机和述律平靠着一棵硕大的松树歇息,耶律阿保机见述律平身子冷得发抖,将自己的虎皮大氅脱下来,给她披上,关切地说:天冷,你穿上睡会儿,我去打几只野兽,添饱肚子好赶路。
述律平凝望着耶律阿保机,抿嘴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耶律阿保机愣了一下,凝重地说:因为你是我的妻子,我要对你负责,不能让你受半点风雨。
耶律阿保机去了,他从小狩猎,精于此术,不消多时,便打了一只獐子和两只兔子。返回来,发现述律平靠着树睡着了,他没有打扰她,拾了一些柴,用火折燃着。然后剥去了三只动物的皮毛,放在火焰上烤了起来。顷刻,肉已烂熟,香味扑鼻,耶律阿保机叫醒述律平,给了她一只兔。两人一整天没有进食,肚子饥饿无比,这时都狼吞虎咽起来。
吃完后,耶律阿保机向述律平道歉:那天的事并不是我的本意,是我不懂事的弟弟耶律安端——
述律平不听则已,一听来气:不要说了,以后不要再提了。
耶律阿保机灭了柴火,和述律平正欲起行,突见一张巨网从天而降,乌云般直罩向两人。
耶律阿保机大吃一惊,拉了述律平就闪,但还是迟了一步,被巨网盖住了身子,紧接着出现四个人,各自一拉四角的纲绳,将他俩紧紧地缩在网中,动弹不得。
一个穿黑衣的中年人从树林里走出,他睥睨着耶律阿保机,蔑笑道:知道我是谁吗?长白山蜘蛛王郝益新有没有听过?
耶律阿保机以鼻嗤之道:三流九教,用得都是卑鄙手段,有什么可称道的。
郝益新冷笑道:手段是卑鄙点,不过有效。他走到耶律阿保机面前,阴阳怪阴地说:有人要取你性命,我也没有办法。我正好培育了一种毒蜘蛛,放在你身上试试毒性如何?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打开了,里面赫然有一只通体血红的小蜘蛛在爬行。
耶律阿保机不禁暴怒,大叱道:你这个卑鄙小人,何需用这种手段,一刀砍去我的脑袋,何其爽快。
郝益新哈哈大笑道:我偏要拿你做个试验。
述律平忽然向郝益新叫道:你先用我试。
耶律阿保机吃了一惊,瞪了述律平一眼,吼道:你疯了,他们杀的人是我。
郝益新轻薄地笑:两人果然情深似海,可歌可泣,不过有言在先,这个小姑娘不能被伤了半分。他将盒子一翻,将蜘蛛甩到了耶律阿保机的脖子上。
蜘蛛闻到人体味,很快张开嘴咬了一口,痛得耶律阿保机直冒冷汗,它窜到胸下,又咬了一口,耶律阿保机哼了几声,破口大骂:卑鄙无耻的小人~~~
郝益新置若罔闻地说:我是杀手,当然是不择手段,没必要跟我谈江湖规则。他招了下手,手下四人拉了耶律阿保机和述律平便走。
耶律阿保机满脸谦意地对述律平说:月里朵,对不起,我没能救得了你。
月里朵没有吱声,过了一会问道:你被毒蜘蛛咬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耶律阿保机无惧地笑:没什么,就是痒得厉害。
述律平忽然凝视着耶律阿保机,眼神里充满期待,认真地问:你会一辈子对我这么好吗?
耶律阿保机诚挚地回答:你是我的妻子,我当然会一辈子对你好,不能让你受半点苦累。
46、
我和李存孝快马加鞭,骋驰于大兴安岭,影影绰绰见前方有三五人在行走。此时,骄阳似火,雾气已散尽,我一眼就看出那个娇小的身影是月里朵,而她身旁的那个魁梧的身影一定是耶律阿保机了。他们被笼在网里,分明是被歹人擒住了。
我手指前方,兴奋地对李存孝说:大哥,前面的就是月里朵。
我俩策马急追,我喜出望外地喊:月里朵,我们来了。
月里朵回头望见我和李存孝奔驰而来,不禁欣喜地喊:大哥,二哥,来救我喽。这只毒蜘蛛死定了。
郝益新气愤之极,返过身恼怒地说:是什么人来送死?
我和李存孝策马趋前,乘势跃下,我当即慰问述律平:月里朵,你没事吧。
郝益新大步跨到我的面前,狠狠地说:你们何许人也,难道也想尝尝我的蜘蛛王的厉害。
李存孝傲然笑道:我倒要领教领教。
郝益新暴喝一声:好。他抖开衣衫,一条绳子忽然如蛇飞出,直直扫向李存孝,李存孝从容地举手抓住,转眼郝益新的怀里里又飞出一条绳子,李存孝挺戟而出,将绳子绳子绕在戟上。他用力一拉,郝益新被拉了过来,眼看脑袋就要触上月牙刃,郝益新急得满头大汗,他只好把两条绳子一送,扔给了李存孝。紧接着怀里又飞出一条绳子,横空缠住了离头约三丈的树干,他一拉绳子,跃到了树上。
李存孝扔掉绳子,哈哈笑道:原来是一只缩头蜘蛛。
哪料郝益新蓦地撒出一张网,劈头罩向李存孝,竟将他包在了网中,郝益新拉动纲绳,牢牢缩住了他的手脚。
我大吃一惊,赶忙拔剑而出,飞身掠起,削断了纲绳。郝益新怒不可遏,怀里弹出一条绳子,其势如电,缠住了我的身子。他把我拉到了树上,挂在了一根树干上,阴阴笑道:臭小子,你再动弹啊。
他挥出一条绳子,抽在了我的脸上,我的脸上多出了一道血痕,感觉火辣辣的。气愤之极,挥剑斩断了绳子,奋身而起,劈向郝益新。他用绳子拦截,被我一剑削断,赶紧展身后退,我拚力追赶。他的轻功并不高,只是借助着绳子飞跃,我踏着树枝飞行,他的怀里不断飞出绳子,都被我一一斩断,最终他隐身于一片繁枝密叶中,我再也追寻不到。
返回来,李存孝早已制服了郝益新的四个手下,两个被笼在网里,两个已吐血而亡。
述律平急问我:二哥,那只毒蜘蛛怎样了?
我莞尔一笑:被我打跑了。
述律平夸赞道:士别三日,当以刮目相看,想不到二哥的功夫大进了。看见我脸上的血痕,心疼地说:你的脸怎么样?
我坚忍地说:没事,皮外伤,自己会好的。
耶律阿保机已经谢过李存孝,这时向我拱手道:舒兄弟的身手端的厉害,当时在营部没有看出,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
我看向李存孝:我的本领都是跟我大哥学的,你可曾记得一年前你和他还比过一次武?
耶律阿保机尴尬地说:说来惭愧,你们三人居然是结拜兄妹,当时月里朵向我提及李存孝的名字,我居然忘了。恕我直言,我真的不敢相信当初那个放羊儿竟是现在的沙陀第一勇士。
李存孝呵呵笑道:我们再比上一场,你自然会相信的。
耶律阿保机豪迈地说:好,我随时奉陪。不过现在我得马上赶回营地,以防敌人偷袭。
耶律阿保机最后一句话提醒了我,我忙把耶律部的突发情况全部告给了他。
他惊惶失色地说:部落有难,我得立马回去。
述律平担心述律婆姑的安危,问道:我父王怎么样了?
我道:述律可汗身边有两名高手保护,安然无痒。
耶律阿保机迫不及待地对我和李存孝道:两位仁兄,我想借一匹马用,以便迅速返回营地。李存孝大度地说:你尽管骑去。
述律平道:委屈两位哥哥了。我也得赶紧回去,看看父王。
我惊讶地问:月里朵,你要跟耶律阿保机一同回去。
述律平点点头,我又问:你不是一直都讨厌~~~
述律平的神色里闪过一丝慌乱,咬唇道:我是讨厌他,不过我担心我父王。
我目光炯炯地看向耶律阿保机,他的表情很平和,向我和李存孝拱手道:今日多谢两位仁兄救命之恩,如果不嫌弃,可随后到鄙营,我定当全力款待。
述律平附和道:对对,两位哥哥一定要见见我父王,他喜欢结交豪杰。
李存孝微笑道:好的。
耶律阿保机和述律平上了马,向我们告了别,飞驰而去。